“谁啊？”宋书玉没看她，专心地洗饭盒。
修长的指节从刻着“马梅梅”三个字的铁饭盒上划过，刺眼极了。
鱼香噘了噘嘴：“你说谁，不就是你这个梅梅同志，你刚才不是和她坐在一起吃饭？”
宋书玉抬起胳膊，蹭了下头顶的汗：“鱼香，她不是我的梅梅同志，你别这样说。”
“我这样说怎么了？”
“这样说对人家名声不好。”
他一直没抬头看她，无论是之前给她解释饭盒是谁的，还是现在让她不要说马梅梅同志，他都没有看过她一眼。
就她走到水池边的时候，他惊讶地看了她一下，之后就一直是一种疏远的姿态，说起话来也是，还不如之前在大巴车上亲近。
鱼香终于察觉到了。
在自己单方面冷战时，他有了新的朋友，他维护这个马梅梅，还用一种批评的语气对自己说话。
鱼香有些不敢相信：“你现在是在凶我？为了这个马梅梅？”
宋书玉手上的动作顿了下：“我没有。”
依旧没有看她。
鱼香：“那你为什么不看我，你就是找到了新朋友，就不想理我了！”
“不是你不想理我的吗？”
宋书玉倏地放下饭盒，转过脸，看着她，眼神有些委屈。
鱼香对上他的眼，愣了下。
原来他都知道。
宋书玉又转过去，低低地道：“我知道你是怕别人误会，你说了。”
可怜巴巴的，还有股控诉的意味。
鱼香气势瞬间弱了下去，可她要是认了，他岂不是对和那个马梅梅相处更有理了。
鱼香梗着脖子，矢口否认：“我，我什么时候不想理你了？”
宋书玉不吭声，一副我说不过你，我不想跟你说的模样。
鱼香瘪瘪嘴，往他身边凑了凑，软下声：“就算我不理你，你也不应该和这个马同志一起玩，你不会主动找我吗？”
说到这，鱼香又想起瞿晓君买的那两个馒头，来了气。
“你是不是故意的，给晓君大馒头，还跟你这个马同志在我面前有说有笑的，你是不是想气我？”
她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他之前不想说亲就故意跟人家女同志说了不好的话，可见他也不是那么的憨，现在见她不理他就故意对别人好来刺激她。
宋书玉蹙眉：“我没有，我为什么要气你？”
鱼香像抓住了他的小马脚，迫不及待地：“你就有！你知道我喜欢你就故意这样气我，好让我主动来找你！”
空气凝滞了一瞬。
站在水池边的两个人都愣住了。
水龙头里的水哗哗哗地淌着。
宋书玉手里的饭盒掉了。
鱼香面上慢慢染上一层淡淡的羞赧的粉，下意识地低下头，又抬起眼，又低下头，手揪在一起。
两只耳朵也变得粉粉的，半晌，才支支吾吾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书玉深吸了一口气，关上水龙头，手揪着裤缝，看她一眼，又移开，又看她一眼，声音颤抖：“我，我知道的。”
鱼香垂着眸，视线凝在他垂在腿侧的手上，那只手要把裤子拧坏的感觉。
鱼香心里松了松，抬起头，眼睫颤了颤，鼓足勇气道：“你知道什么？我就是那个意思！”
宋书玉陡然定住。
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落在两人的身上。
“小宋，你站在那干嘛呢，过来干活了。”
马师傅站在后厨门前喊了一声。
宋书玉终于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拿起饭盒，要走：“你，你快回去吧，我要干活了。”
鱼香拽住他的衣服，把人扯住。
“以后不许和这个梅梅吃饭！”
“……”
“也不许跟她笑！”
“……”
“还有我的大馒头，也不许给别人！”
“……”
“听到没有？”
宋书玉结结巴巴：“鱼，鱼香。”
鱼香瞪着眼，凶巴巴道：“你就说听到没有？”
“我，这不好的，鱼香——”
“你就说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
鱼香松开他，拍拍手，“听到了就行，我走了，你干活去吧。”
她转过身，一蹦一跳地出了餐厅。
直到转过弯，估计食堂里的人再也看不到她，鱼香才捂着脸，啊啊啊地跑向了宿舍。
瞿晓君刚上完厕所回来，在门口撞见她：“你疯了？”
“你才疯了呢。”
鱼香倒在床上，蹬了蹬脚，想到其他人都睡了，又缩了回去，捂着脸，无声地笑。
她喜欢宋书玉，她就喜欢他。
下午吃晚饭，鱼香去食堂，宋书玉没站在窗口，给她们发馒头的是那个叫做马梅梅的女同志。
鱼香趴低身子，也没在后厨找见他。
到了晚上，鱼香拎着个热水瓶和瞿晓君去打水，在水房门口故意磨蹭了会，还是没看到宋书玉过来。
他不会是在躲她吧？
回去的路上，瞿晓君说起下周期末考试的事。
“居然是联考，班主任都说了是咱们市县几个中学一起联考，要是考得好还会发奖金，鱼香，你到时得请我吃个冰棍。”
鱼香：“班主任什么时候说的？”
“不就是今天下午说的吗？你没听？”
瞿晓君睁大眼，细细地观察她：“鱼香同志，我发现你从中午就一直心不在焉的，你到底怎么了？”
鱼香敷衍了她几句。
瞿晓君看她不想说，也没再追问。
两人走了几步，迎面撞上在路上跑步的庄志勇。
“鱼香，我帮你拎。”
对方凑上来，说着就要从她手里拿过热水瓶。
“不用，我自己可以拎。”
鱼香往后退了半步，拽着瞿晓君赶紧跑。
瞿晓君转头瞥了眼，“庄志勇要气死了，诶，对了，他昨天不是请假了吗，我听班里男生说是他表哥来带他出去玩的，他表哥还开着小汽车呢！我长这么大还没坐过小汽车，听说他表哥是在省城上的高中，家里比庄志勇家还有钱。”
说完见鱼香低着头，仿佛在想什么事，不是很感兴趣，瞿晓君也没了兴致，安静下来。
第二天，鱼香一天都没看见宋书玉，还是晚上打水时碰到何师傅问了句。
“小宋同志啊，他没请假，一直在后厨忙呢。”
“可我中午怎么没看见他吃饭啊？”
“这孩子现在吃饭都要端着饭盒回自己屋里，说食堂太热了，你要是找他，我帮你跟他说一声。”
何师傅知道他们是一个村的，没多想。
鱼香扯着嘴，甜甜地笑了下，“不用了师傅，我就问一下，谢谢您了。”
如果说她昨天是怀疑他在躲自己，那现在她就是肯定了。
他在躲她，他为什么躲她？她还比不上他那个马梅梅同志吗？！
鱼香怒气冲冲地回了宿舍，洗漱完，坐在桌子前看了会书。
临近考试，宿舍里的人要么躺在床上看书，要么坐在桌子前看书，没有一个人说话。
到了晚上十点多，赵莉看了眼手表，在宿舍里说了声，大家陆陆续续爬上床睡觉。
鱼香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宋书玉要是一直这样躲着她，她要怎么找他？大白天的，她要是跑到后厨或者他屋里，一旦被人看到，流言蜚语准少不了。
过了片刻，鱼香爬起来，蹑手蹑脚地打开门，借着月光往水房走。
夜里四下静谧，吹过的风很凉，轻易地便拂去人心底的燥热，怪不得有些男同志喜欢把凉席拿到院子里睡觉。
鱼香走到水房，又跟做贼似的看了看四周，转身往水房后面的矮房子走去。
屋里传来打呼的声音，此起彼伏，好几个人的呼噜声，鱼香走到右手边的窗户，踮起脚，往里看了眼。
屋子背阴，里面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鱼香掐着嗓子，小声地喊他。
“宋书玉。”
没动静。
鱼香又喊了几声。
“狗娃。”
除了耳边吹过的风，没人回应她。
他怎么睡得跟头猪似的！
鱼香气呼呼地蹲下去，在脚边找了个很小的小石头，从窗户缝里轻轻地扔进去。
啪的一声。
宋书玉没睡着，他以往在地里干了一天的活，回家都是倒头就睡，来了县里，在食堂干活虽然没有在家种地累，但也没有闲下来过，就是这两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听到声音时，他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直到一块小石头砸到了床边的地上。
“宋书玉。”
她又叫了一声。
宋书玉猛地睁开眼，朝窗户看过去。
一个人两只手巴着窗户，露出一颗头，尝试往窗户里探。
宋书玉的心怦怦怦跳了起来，他不自觉屏住呼吸，喉结上下滚了滚，“鱼香？”
窗户外的人一怔，随即蹦了两下，“你醒啦？快出来！”
真的是她！
宋书玉呼吸急促，翻身起来，下床摸过柜子上的蜡烛，划火柴点燃。
“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啊。”
蜡烛一点上，屋里亮了起来，几平米的小房间一览无余，包括他没穿衣服的上身。
鱼香咽了口口水，目光在他坚实有力的肌肉上打转，边看还边说他：“你怎么不穿衣服？要是被别人看见了怎么办？”
宋书玉：“……”
深更半夜，除了她还会有谁跑来。
宋书玉套上背心，走出去，轻轻地拉开门栓。
鱼香站在门外，短袖长裤，手背在身后，头发没扎起来，白润的脸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宋书玉侧头看了眼隔壁，何师傅他们都在睡觉。
他压低声音，唯恐把人吵醒：“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要是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鱼香伸头往屋里看了看，“我有事找你。”
宋书玉走出去，拽着她胳膊，要把她送回去，“有事你可以白天说，现在很晚了，你回去睡觉。”
鱼香摇头，“我不要！我倒是想白天说，可你现在都躲着我。”
宋书玉抿抿唇，“我，我没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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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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