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躲我，为什么吃饭都跑回屋里来吃？何师傅都跟我说了。”
鱼香握住他的手，“你得跟我说清楚。”
他要跟她说清楚什么？
宋书玉低下头，本能地握了下手心里软绵绵的手，和他长着茧的手掌不同，她的皮肤很嫩，细滑，豆腐一样，常人一看就知道她没干过什么活。
用她二哥鱼援朝的话来说，他这个小妹干过最重的活就是在家里洗个碗，入冬后，他娘连洗碗都不会让她洗，就怕这双手生了冻疮。
宋书玉比谁都清楚，他眼前这个姑娘是被一家人娇养长大的，没受过委屈，也没吃过苦。
“鱼香。”
“嗯？”
“我——”
宋书玉张开嘴，正想说些什么，屋里的呼噜声断了，有人下床，重重地咳嗽几声，咯痰，紧跟着走路的声音越来越近。
“应该是何师傅。”
宋书玉拉着鱼香躲到房子侧面。
鱼香伸出脑袋瞥了眼，还真的是何师傅，他走到房子前面的老树下，直挺挺站在那，解开裤带。
“别看。”
后面伸过来一只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鱼香耳朵尖，听见了细微的水声，过了会，人似乎进了屋，眼上的手才跟着撤了回去。
鱼香抬起头，好奇道：“你夜里也这样啊？”
宋书玉表情有些不自在，挠挠头，没说话，看上去很不好意思。
鱼香也就不再问这个：“你刚才要和我说什么？”
宋书玉想了下，摇头：“没什么，我送你回去，你明天还要上课。”
“可我事还没说呢。”
“明天再说，明天我不躲你了，你先回去。”
鱼香哼了声，“你刚才还说没躲我。”
宋书玉没搭理这话，拉着她往学生宿舍走，“以后夜里不要出来乱跑。”
他都不知道她的胆子怎么这么大。
“要不是你躲着我，我也不会夜里跑出来，”鱼香晃了晃他的手，“你什么意思啊，看不上我？”
宋书玉脚步顿了下，“这不是看不看得上的问题。”
“那你是不喜欢我？”
鱼香想到这种可能，脸冷了下去，“不喜欢我，你喜欢谁，马梅梅？”
宋书玉：“我没有。”
鱼香：“那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啊？宋书玉，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喜欢我还对我好你就是耍流氓知不知道啊？我可不是在威胁你，我只是——”
“喜欢的。”
“跟你提一下……你说什么？”
“没什么。”
“你说了！”
走到了女生宿舍院子外，宋书玉放开她的手，“到了，你快进去睡觉，别让值班的老师发现了。”
鱼香仿佛没听见，“你说喜欢我，你喜欢我啊？你就不能说大声点。”
“鱼香。”
“你不说我就不进去了，我要站在这喂蚊子，你就看着我被蚊子咬死吧。”
鱼香仰起脸，一副他不说她就要死站在这不走的样子。
宋书玉没办法，只能攥着手，再说一遍，“喜欢的。”
他以为他说了后她能自觉地进屋的，哪想她又道，“你喜欢我还对你那个女同志笑？”
宋书玉：“……”
“你还和她坐一起吃饭，帮她洗饭盒，”鱼香双手抱胸，冷哼，“我都在本子上记着呢，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解释。”
下巴抬的，大有一副要说个三天三夜的架势。
宋书玉放弃了：“我不跟你说了。”
再让她说下去，她能揪着他说到半夜。
宋书玉转身要走。
鱼香懵了，回过神，忙拉住他，瘪着嘴，委屈巴巴道：“不是，你就这样喜欢我的？我就问你一下，你就不理我了？”
“鱼香，现在不是白天，明天再说，你要回去睡觉，明天要上课。”
见她张嘴，宋书玉连忙补了一句，“我也要早起干活，要赚钱的。”
鱼香那一句“她不困”到了嗓子眼，又咽了回去，“好吧，那你回去睡觉吧。”
“你先进去吧。”
“哦。”
鱼香恋恋不舍地朝他挥了挥手，“那我进去了？”
“去吧。”
“我真进去了？”
“嗯。”
“我这次真进去了？”
“……鱼香。”
鱼香吐了吐舌头，跑进了院子。
宋书玉站在路上，等看不到她的背影，才转过身，呼了口气，提步回去。
值班老师睡在鱼香宿舍的隔壁房间，她出去的时候屋里还是黑的，现在屋里居然已经点上了灯。
不会是发现她不见了吧？
鱼香弯下腰，心惊胆战地从窗户下面走过去，打开宿舍的门。
“鱼香。”
门后突然蹦出一个人，鱼香吓了一跳，心脏都快被吓停了，等看清是谁，气的跳起来扭她。
“瞿晓君你干什么？！你要吓死我了！”
瞿晓君一边笑一边躲：“我还想问你干什么去了，我起来上厕所，没看到你，还以为你先去了，结果到了厕所也没看见你，这么晚，你去哪了？”
鱼香怕吵醒其他人，扭了她几下，回到自己的床上，“我上完厕所在外面站了会，你自己没看见我。”
瞿晓君坐过去，戳了她一下，小声道：“你就瞎说吧，外面那么多蚊子，我上个厕所都怕蚊子咬屁股，就你还能站在外面那么长时间。”
鱼香翻过身，“我要睡了，不跟你说了。”
瞿晓君看了她一会，纠结片刻，还是说了出来：“其实刚才我看到你了。”
鱼香身体一僵。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啊？”瞿晓君声音放的很轻，却难掩惊讶。
鱼香坐了起来，看了看其他人，都在床上睡得很熟，但谁也不知道哪个没睡着，要是被听见，万一传了出去，就完蛋了。
“我明天再和你说。”
“行。”瞿晓君点点头，表示明白。
翌日一早。
两人刚从食堂出去，鱼香就把自己和宋书玉的事告诉了瞿晓君。
“你说什么？你和他谈对象？鱼香你是不是疯了？”瞿晓君手里的馒头掉了，“我知道宋同志人很好，可你们不合适啊。”
鱼香皱眉：“我们怎么不合适了？”
瞿晓君望了下四周，拉着她走到一边，小声道：“这还用我跟你说吗，你自己不也知道，你以后上大学，你们肯定要分开，你跟他谈对象不是在浪费时间吗？”
鱼香不赞同：“这怎么就浪费时间了，我喜欢他，他喜欢我，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主席说的话。”
瞿晓君不想泼她冷水，但这件事在她看来真的太荒唐了。
“你还想和他结婚？你父母会同意吗？鱼香，你太冲动了！你不能光看他长得好看，对你好，你就和他在一起，他小学没毕业，你肯定要上大学，你们这差距太大，以后说话都说不到一起，还有他的腿，我不是歧视他，而是你想的太简单了。”
“他的腿以后会治好的！我不在意他读不读书，庄志勇读书，腿也好，你觉得他怎么样，有宋书玉好吗？”
瞿晓君噎住。
鱼香接着道：“不是每个人都有条件读书，没上过学的同志太多了。”
瞿晓君反问：“那你觉得你父母会同意吗？”
这回换鱼香噎住了，“我，我还没想现在就告诉我娘，以后再说吧。”
她这才谈对象呢。
……
中午鱼香去食堂，没见到那个叫马梅梅的女同志。
吃饭时，问了一嘴。
宋书玉：“在后厨，你找她有事？”
鱼香瞅他一眼，“我找她做什么，你今天有没有和她说话？”
“说了的，”见她脸色要变，宋书玉又添了一句，“干活的时候说的，其他时候我都没和她说话。”
鱼香哼哼唧唧：“你要记住你现在是有对象的人。”
宋书玉垂眸，低低地应了声，耳根红了。
鱼香瞥见，嘴角翘了起来，“我下周要期末考试了，考得好学校还会奖励钱，我之前中考的时候，考了市前十，学校还有公社都给了我奖励，还有小学时候的，这些钱我娘帮我存着，应该有一百多，是不是很厉害？”
宋书玉点头。
鱼香吃了口饭，问他：“考完试放假你跟我一起回去吗？到时学校食堂里也没活干了。”
宋书玉迟疑道：“我请我姑给我找了个其他的活，我还要在县里待一阵子，不能和你一起回去。”
“什么活啊？”
“去厂里搬货。”
鱼香哦了声，“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下个月底吧，正好赶上地里忙，回去再多赚点工分。”
“你好累啊。”
她光是听着就觉得累了。
宋书玉：“要赚钱。”
“你赚那么多钱干什么啊？哦，对了，治你的腿。”
宋书玉：“还要娶媳妇。”
“……”
娶媳妇？
鱼香戳了戳筷子，有些害羞：“我还要念大学的。”
“我听说，”宋书玉犹豫了下，“满了十八岁就可以结婚的。”
明年满十八的鱼香：“……”
十八岁就结婚，这也太快了吧？
宋书玉又道：“不过还是等我把腿治好了再说，我知道别人都嫌弃我腿不好，而且你上了大学后能遇到很多优秀的男同志，不像我，只上过小学，婶子他们也不会同意的，我配不上你。”
鱼香心里有点不对劲，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然而他说着，整个人情绪都低落下去，又自卑又可怜，“要不，咱们就算——”
鱼香急了，顾不上去想哪里不对劲：“谁跟你说的，我娘肯定会同意的，她在家经常夸你呢！说你憨厚，一看就会对媳妇好。”
宋书玉猛地抬起头，深邃的眼睛看着她，含着期待：“真的吗？”
“……”
鱼香哽了下，心里有点虚，她娘说他憨厚对媳妇是真的，让她不要和他走太近也是真的。
只是话都说到这了，她再否认，他肯定又要说算了吧。
“真的！”
就算她娘不同意，她软磨硬泡，最后也一定会同意的。
宋书玉腼腆地笑了下：“香香，你真好。”
鱼香愣了下，“你叫我什么？”
“香香。”
鱼香有些别扭，面颊上腾起两抹红晕，“你干嘛这样叫我。”
“我听婶子他们都喊你香丫儿，李二牛也喊你香丫儿，我不想和他喊一样。”
宋书玉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我不能这样喊你吗？”
他一提起李二牛，鱼香就想起了上次在大巴车上发生的事，她还记得李二牛那副鄙夷的嘴脸，还有他明明被欺负了还要一脸笑呵呵的可怜模样。
现在想到，鱼香心里仍酸酸的，立即道：“能的！你叫什么都可以。”
宋书玉垂着眼：“李二牛不喜欢我，我记得以前他老喜欢跟你玩，我也不喜欢他，你能别和他玩了吗？”
鱼香大惊：“我不喜欢跟他玩的，我都好久没和他说过话了！我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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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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