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解禁

越瑾不再逗留,向明忍不住压低声音问出心中疑惑“主子,杀了他就是,何必弄这么大一个麻烦”

姜家豢养死士的秘密越瑾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这次为何突然要告诉将死之人真相,看样子,还想用他

“不想让他死之前也当一个糊涂鬼罢了”

还是那句话,主子心,海底针

“你花些功夫让他改了那些死士行性,时机到了,再送他回都城交给沈北眠”

东边天边泛出白光,越瑾却丝毫没有困意,留下向明,自己骑马回县衙,等着西北王派来的‘使臣’

向明返回柴房准备好好拾掇他这位新同僚,到底是死士,心理素质就是不错,很快面上平静和刚刚那个崩溃的人两模两样

“主子让我带你收拾一番,住处暂时和我挤在一起”刚刚忽略的臭味此刻向明尽收鼻底,离他一臂距离不愿再靠近

“你的名字叫什么”死士开口道

问他名字干嘛,向明立刻提高警觉,但转念一想早晚也要知道,于是道“向明,你呢”

“好名字,以后我就叫向生”向死而生,为复仇而活

......向明忍住想揍他的拳头,真不知道主子是不是疯了,让这样的人跟在身边

晏保宁清晨第一幕看到的就是,向明怒气冲冲在前头大步跃进,后面跟着一副被抽空骨架的行囊

“我怎么在府中从未见过此人”

向明停下脚步拱礼道“这就是那日刺伤殿下的凶手”

晏保宁惊奇“越瑾要带他在身边?”

“应该是的”

越瑾可不像那般以德报怨的人

“属下向生,拜见夫人”在向生没成为死士之前,在他们镇上从小讨生活的孩子嘴巴比蜜还甜

“向生......听着像是你亲弟弟”松松垮垮的外形下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杀手这一行当最能磨练人的心性

向明更郁闷了

“你们去忙吧,不用管我”摆摆头示意他们可以离开

“等等,晏姑娘来洁洲时不曾带侍卫吧”向明心下盘算,为自己的绝顶聪明打了一个响指

装作惋惜状,他大着胆子道“求姑娘帮我一个忙,在殿下送他回都城之前,能不能先让他跟着姑娘”

对他突如其来的请求迟疑,少年的眼睛直愣愣地注视着晏保宁,单看纯良无害的面庞,一点也想象不出他提刀伤人的样子

“姑娘可怜可怜我吧,我实在不知如何调教,不需要多久,殿下会送他回都城的”请求快变成了哀求,但晏保宁的脖颈有些冷飕飕,迟迟不敢答应

向生这还看不出自己被嫌弃那就纯是个傻子,他自然也知道面前这个姑娘是晏丞相的女儿,也许跟着她,自己复仇也能多一条门路,于是道“请晏姑娘放心,我已洗心革面,不会再干杀人越货的勾当”

“我的侍从只能忠于我一人,哪怕他明日走,今日也只能听从我的吩咐,越瑾能答应?”

“这......”向明踌躇,但他也真的不知如何将一个死士培养成普通侍卫模样

檐上的积雪承载不住新落的雪白,扑簌簌地砸在少年的肩头,抢在向明之前的回答“我可以”

“既如此,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侍卫”

向明觉得自己好像脑子一热办错了事,但也没有可以挽回的余地,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已将晏保宁纳入自己人范畴,越瑾会同意晏姑娘接近他们的计划吗

向生被青枝带去更衣沐浴,向明在晏保宁身旁纠结停滞

“不是你让我帮忙,怎么,后悔了?”

其实晏保宁心中也早已山路十八弯了一番,来洁洲可不是游山玩水,越瑾动作频频,以她一月来的观察,此人行径格外古怪,平日里的越瑾处处透露着从容,总是得体的游走于官场,对待庶务也无不用心

但谁又能生剜腐肉时眼底尽是玩味,请她去为孤儿们当教书先生,可分明看不出一丝对他们的可怜同情,潜意识告诉自己,在精心裱糊的水墨画下满是对世俗的淡漠无情,他是一个平静的疯子

让他的棋子在自己眼皮子下,总能窥探到自己想知道的,比如,晏家的未来

“不叫你为难,就当是我讨要,我亲自同他去说”晏保宁十分善解人意地提议道

骑虎难下,也是此事解决的好办法“姑娘随我去吧”

与此同时,越瑾正在同‘使者’有来有回

白玉与墨玉均有温润之姿,前者见之如沐春风,谁都能瞧见那毫无防备的荧透,后者不改其色,谁也参不透幽深墨色下潜着的青芒

“火烧连营,威之以火,速定江南,五殿下此举是要威定西北”坐首下的使者不是印象中三缕长须添可信的谋者,反而同越瑾年纪相近,白玉与墨玉,博弈拉扯

“凡我所至,皆为祈之疆土,曳城兵士浴血抵御北之蛮夷,此事定会鼓舞西北诸城民心士气,我不敢居功”越瑾轻叩鬓角,漫不经心道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千古由来的定律,白玉公子并未因此恼怒,他今日也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西北王自以为拿捏住这位新来的洁洲县令是武帝厌弃之人,想为自己提前举势营造环境,不想这人不过半年时间,顺利下达封城令,将林槐寅的计划打乱

昨夜釜底抽薪,曳城百姓本就与洁洲,云城有着大量互市往来,不能互市已然招致不满,死伤的士兵也是百姓儿女,就连那些‘胡人’也是西北王倾注心血培养多年,上元节愤怒已至顶峰,他不得不前来妥协

“王之决断,祸不及百姓,今日来此希望殿下能解开封城令,让四城百姓过个热闹的上元节”

越瑾挑眉,开放互市两边得益,但先低头的付出的代价要更多,他不紧不慢开口

“朝廷赐西北王管治西北边陲,胡人之乱最近猖獗,想来也是西北王所居属地离曳城距之较远,朝廷知晓隐情,体恤其多年辛苦,特命越久岐将军加强西北防务”

“殿下,臣不曾掌握兵权,您请求之事只怕我无法答应”白玉公子面不改色

“曳城守卫死伤过半,难保胡人不趁机报复,由曳城,云城各派半数士兵组建巡防营来往两城,确保百姓安全,西北王既让你来此,这事儿,你能做主”鹰既然瞄准了猎物,又岂能松口

白玉公子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沿,曳城更需要解开禁令,嘴角忽而自嘲地勾起,声音里尽是无奈“便依殿下所言”

“送客”二字落得极轻,猎手得偿所愿

晏保宁到时和她相同的狐裘擦身而过,她的披风也被沾上淡淡的松木香

“抱歉”来人匆忙撂下一句歉意翩然离去,晏保宁侧身时只看到一片衣角

越瑾瞧见晏保宁的身影,眉梢不可见的柔和下来“你怎么来了”

“你要让向生改变生活习性,不如先借给我几天,开春后我要去学堂教书,刚好缺个侍卫,平日能帮我干些杂活”

“向生”是谁

被借鉴名字的倒霉蛋补充“主子,是那个死士,他说以后叫他向生”

“你是不是也觉得这名字听着像是向明的亲弟弟,向死而生,还挺有意义”

越瑾低头满眼倒映着的都是晏保宁的笑脸,他不自然地瞥过眼神“你不怕?”

晏保宁有多怕死,这世上应该没有比他更了解的人,让一个死士当侍卫,罢了“若是反悔,换一个就是”

“你同意了”晏保宁也没想到这人同意的这么快

“恩”

“今晚会有上元花灯,要去看嘛”他出门看到晏保宁来时欣喜多于惊讶,一瞬间便想问她要不要去看看洁洲的花灯

打锣的声音已经在洁洲大街小巷传遍,残阳如一枚将熄未熄的炭火,在庆贺新年的最后的时光里发挥着一丝余热,邻里街坊纷纷上街,不可置信但又嬉笑着迅速开始准备上元灯节

晏保宁耳力不错,沉寂许久的街道突然沸腾,她也由衷地感到高兴“现在准备还来得及吗”

差役们搬出去年收起来已经蒙上厚厚尘土的龙灯骨架,焦急地拿着浆糊修补,卖花灯的店铺懊恼不曾准备上元灯节要卖的花灯,只能在仓房到处搜寻看看去年剩下的余货,整座城如大梦初醒般,似乎今夜才是庆贺新年的第一日

“去看看”头上的油纸伞换了一个人撑,在逐渐忙碌的人群里两人走上街头

“谁知道这会能解封呢”精壮的男子推着木车同身后的女子抱怨

女子力道不小地拍了他脊背一巴掌“许久不开张,上元节不许说晦气话”

那男子并不生气,只要解封,生意就有得做,这是天大的好事“将这些卖完,我带你去河边放花灯吧”

“好,去年我还多放了两盏呢......”

一路同行,晏保宁沉浸在两人的对话里,眼角眉梢笑意盈盈“果然有了人气才叫过年”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用胳膊怼了怼越瑾,小声道“你信不信,明日大街小巷都会夸你,你在洁洲百姓心里要成个好官了”

“哦?如何得知”他的眼里满是促狭

“上元节对于百姓而言就是一场瑞雪,凛冬的最后一日若是有个好兆头,这一年都会顺顺利利,所以,从今夜起百姓们会夸赞他们有一个好县令,不辞辛劳只为让他们一年里开个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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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瑟归去处
连载中汤元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