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时光

秋去冬来,两年时光弹指一挥间,晏保宁每月两次来往云城已成了习惯,打着探亲的名义,实则与她的盟友建立更稳固的联系

越瑾当文官不错,当武将也有着极强的天赋,林槐寅两年间几次试探均被有效反击回去,在他养精蓄税没有完全实力前,也只好偃旗息鼓,反观朝廷,军队士气大振,加之在新任知府以及几城父母官共同努力下,三城连成整体,政通人和,百废俱兴

晏保宁留守洁洲,与都城时常交换信息,确保家人平安无虞,自然也兼顾帮越瑾维系亲情的任务,寄给越嫣的书信里不经意提到兄长对她的关心

而她最为忙碌的反而是学堂里收容的孩子,两年间人数虽没有增加太多,但随着求知欲的极速攀升,晏保宁不得不花费更多的精力,已经有两三月被种种耽误不得出发

“姑娘,都准备好了”

青枝将行李捆上马车,皱眉看向不做美的天公

云层像被无形的手揉皱的铅灰绸缎,低低地压向地平线,空气里浮动着泥土腥甜的气息

晏保宁也颇为担心,对于洁洲而言,每年春夏交际之初总会历经一段连绵不绝的雨季,若要出行便要多出麻烦

“要下雨了,不知道明天能不能顺利出发”

“噗嗤”

青枝慌忙捂着嘴巴,晏保宁警告地目光已经落在她脸上,这丫头说话现在是越来越放肆,和向明能在暗处蛐蛐许久,回来便与她叽叽咕咕

而且坚定认为陛下的赐婚是歪打正着,不时冒出几句类似“姑娘,这也许是月老给你牵的红线,要抓住”这种话

“厨娘煮好的莲子汤,我去尝尝,姑娘也快些来喝”

是晏保宁自己看不清,她作为最忠心的丫鬟,有义务让姑娘慢慢看清内心

无奈将人赶走,晏保宁将要用的书册整理完毕,又仔细检查一遍带去云城的东西,才去往花厅

湘妃竹帘半卷着,天光漏进来,在青砖地上筛出斑驳的影子

“说曹操曹操到,夫人快瞧,是谁回来了”

厨娘眼神立马捕捉到外头的影子是晏保宁,立刻出声提醒

迎着众人打趣的目光,托着白瓷碗粗砺骨节分明的手掌微微一顿,越瑾的眼神望过来,那目光分明熟悉的不得了,但她就是觉得似乎有东西不太一样

“你不会把我的喝了吧”

花厅霎时间安静如斯,晏保宁瞧见捏着勺柄的手抖了一下,咬了咬舌,她真的是脱口而出,劳动了半日,急需这一口冰凉莲子汤续精神呐

厨娘连忙道

“夫人的冰在井水里呢,哈哈哈,大人喝的那份不是你的,我这就拿出来”

越瑾故意将所剩没多少的糖水顺时针搅动,勺子与碗边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怎么一见我就怕我抢你的吃食”

“是啊,云城吃食可没洁洲精致可口,我怕你一回来就虎口夺食”

明明两城所处位置相同,可她去了几次就发现,云城的吃食格外单调乏味

笑意从喉间滚出

“很甜,不和你抢”

“恩,你也抢不过”

熟稔的感觉很快打破几乎微不可查的尴尬,晏保宁对他的突然出现问道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越瑾撑头,看着她一口一口将莹白的莲子送入口中,声音囫囵,她三个月人不曾来,也没有任何信件消息传来,与其日日担心,不如自己亲自过来看看她又被什么事绊住了脚

“你有没有发现府里有什么不同?”

晏保宁用罗帕擦拭嘴角,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你是说院里那棵瘦骨嶙峋的树苗,还是......”被她征用的书房,里面已经处处都是她的气息

“你眼神真好,就是那棵小树苗,我去年十月栽的,叫泰山红,是棵石榴树,长势很不错”

说着语气里又略带惋惜

“就是等它结果还要几年才行,我本想着给它搭个遮阳棚,就是一直没抽出来”

越瑾听懂了她话里的暗示,颇为无奈的抱臂

“我若不回来,你怎么办”

“你若不在,我就自己给它搭一个小一点的,但事实是你在,所以......我准备在它旁边种些辣椒,由你搭棚”

来西北几年,她的口味也被调教的完全不同,尤其喜欢吃各种各样的辣椒

越瑾被她天马行空的想法打败,只好老老实实当起苦力

太阳拨开乌云,一缕金色的光穿出云层,瞧着西边积厚的云彩,连忙让人准备好刨土拉绳的工具

晏保宁抱着一卷青篾席,袖口沾了泥星子,将石榴苗旁的空地隔开,间隔一段距离栽上一棵辣椒苗,任它们随缘生长,最后坐在土梗上认真注视着对面搭架子的人

越瑾单膝跪在土垄上,两根竹竿斜搭在肩头,插进左边一根,对面晏保宁左手边的竹竿便倒下去,来来回回几次也不得其法

能搭行军帐的人,此刻对着小小竹竿没有办法

“不行要不算了,我明日找个花匠来帮忙”

帮他紧急扶住倒斜的木架,越瑾忽然用竹竿在泥地上划出几道线,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修长,指尖点着地上的痕迹

“瞧见没?三根主骨交叉,受力才匀称,这是边关扎营帐的法子”

胜负欲不允许他败倒,晏保宁心想何时他变得幼稚起来

见她没反应,又突然把竹竿往地上一杵

“你瞧好了”

晏保宁忍不住翘起嘴角,看着他抽出一根竹竿将接下来的换着按顺序插入,大步朝她走来,抓起手腕走到木架旁

“试试,可还稳当”

下意识抽手,却被掌心的温热粗粝牢牢困住捏着绳结来回晃动,温差烫的她耳尖泛红

“还...不错”

越瑾蹙眉

“只是不错?”

“很不错”

晏保宁找准时机立马抽手,眼睫飞快地眨动,耳尖的红已经泛至脖颈,手脚不自然地不知该放在何处

"别动"他低声道,嗓音里压着笑意,却故意板着脸,仿佛在训诫不听话的新兵

晏保宁僵在原地,当真一动不动

他的指腹偶尔擦过她的发丝,带起细微的酥麻,像是春日里柳梢扫过湖面,惹得人心尖发痒

她反应过来,越瑾是往她的发间插了一根东西,抬手去摸,是熟悉的触感

“什么东西”

说着便要伸手拔下来

“急什么,等会对着铜镜再看”

指腹轻轻按住她作乱的动作,羊脂玉的簪头雕着看似普通的小花,他想得不错,这根簪子很衬她

晏保宁呼吸一滞,突然觉得发间的玉簪重若千钧,指尖无意识绞紧袖口

“为何突然送我这个”

她想起这触感是何物,心底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潮湿的棉絮,又闷又涨,透不过气来

晏保宁承认,越瑾的容貌的确是一等一的好,但她也只是欣赏,并没有作何他想,哪怕之前日复一日的相处也未生出过别样的情愫

可就是这两年断断虚虚的相见,离别,每一次都能感受到自己都有着理不清的思绪

她认真抬眸看着脱下铠甲又换上罗衫的越瑾,被日光反复炙烤过麦色的皮肤看不出曾经的清雅,烈日似乎将他眼底的迷雾也都蒸散了

“作为谢礼”

长睫离她极近,似蛊惑,似问询,他的眉不改分毫,仍旧远山含黛

“快回屋看看我的谢礼”

他不再凝视着疑惑的眼睛,大步走向书房,在他背影消失的一刻,天际便炸开一道闷雷,豆大的雨点已砸在青石板上,溅起带着土腥味的水花

"呀"她轻呼一声,提裙就往屋里跑绣鞋踏过积水,贱起的水花打到辣椒苗上摇摇晃晃

回屋后,并不着急擦拭身上落着的雨滴,小心翼翼在铜镜前将玉簪拔下

是另一块羊脂玉,他走时竟还带走了这个,玉簪款式简单,晏保宁一眼认出簪头上的小花是西北人口中的婆婆丁,都城不曾拥有的花

根扎在土里时,任镰刀锄头来碰,总要掘地三尺才肯断,一旦长了绒球,微风拂过便四散逃走,开出明黄的花盘热烈坦荡,仿佛是给太阳看着它最热烈的赤诚

她......很喜欢

握着簪子躺在床上,羊脂玉的凉意渐渐被掌心焐热,却怎么也理不清繁杂的心绪,窗外的雨势更大更急,檐角残余的水滴成线砸在石阶上,噼里啪啦作响吵闹

推门声响起,晏保宁猛地将簪子塞在枕头下,见青枝抖干伞上和身上的水滴进门,手里还拿着一包针线

“姑娘,阿嬷送来一包针线,我正和她在角门说着话呢,这雨就没征兆地下了下来”

接过她手中已经被打湿的布包,晏保宁关切道

“雨这么大,怎么没让阿嬷进来避雨”

“我请了,她说院子里还晒了稻谷,要赶紧回去收,所以就没强行拦她”

青枝摇头,已经是半个落汤鸡的她左顾右盼寻找干帕子绞着湿漉的头发

“这雨不似往年,一点也不温柔”

往年的雨季,都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断断续续地落下,不曾有过如此突然的急雨,像是要一口气下完才行

推开外窗,大雨似乎是听到了里面人的唠叨,变得小而缓,银线落地,一片水汽,云山雾罩

时光嗖~地一下过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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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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