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做油纸伞为生的人家更是早盼着这场及时雨
细雨如丝,在朦胧的天地间轻轻洒落,入夜后却雨势急转,敲打着地面,发出急促地声响,听着窗外密集如豆洒般的雨声,晏保宁深感不对,这样下去只怕雨水成涝
“青枝,帮我寻件厚外衣来”晏保宁轻声唤醒外间的青枝
“这么晚了,姑娘要去哪儿”
“书房”
“去姑爷那儿?”
“恩,雨下大了”
雨下大了和姑爷有什么关系,青枝一边疑惑一边利索地为晏保宁披上云纱帔
“外头雨大,我自己去就行”
晏保宁令青枝留下,撑开伞大步向书房走去
“咚咚咚”
敲门声闷哼,里头的人应地很快,还没有休息
“进”
“这么晚,还没休息”晏保宁探头瞧着快燃尽的红烛和仍看着公文的越瑾,又将半个身子伸进来
“恩,快忙完了,怎么了”越瑾疑惑道
“我被雨声吵醒,有些担心,我怕沧月河的水位上涨太快,会不会有洪涝发生”晏保宁说出心中担忧
越瑾离开后,因为修堤引流的花费太过庞大,陈正一心想先开荒种粮,所以暂时将此项暂时搁置,等来年有余钱后再行开始
进了屋,摇曳的烛光忽明忽暗,晏保宁未施粉黛,眉间轻蹙,眼底忧思流转,越瑾没来由地心头一软
“我走时带着陈正去过河道,查看了水流对河岸的冲击情况,也令人加固了河堤,你放心”他解释道
“那就好”
烛火快要燃尽,屋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两人无言,空气中弥漫着沉默,晏保宁有些局促,心里挣扎,走还是再客套两句?
“我送你回去”越瑾起身
“不用不用,可近呢,不用送”晏保宁连忙摆手后退
“那我走了,你也别太过劳累”她以自认为完美的告别姿势倒退着向门口移动
越瑾似乎并没有改变自己的主意,依旧大步流星地朝她走去
“啊”
好痛!
“你是要倒退着回去?”
晏保宁懊恼地咬了咬舌头,没预估好离门的距离,腰磕在门闩上,蠢啊!
“光太暗了”
“是吗?”
“没错,下次你多点一盏蜡烛”
“好”
越瑾轻勾嘴角,俯身准备拿立在门边的伞,晏保宁没来得及转身,距离突然离得能感受到彼此间的呼吸,她啪的一声将门打开,下雨天屋子就是怪闷的
“走吧”越瑾撑开伞,示意晏保宁进伞,越瑾将伞微微向晏保宁倾斜,肩膀轻靠,脚步溅起细小水花,两人的身形在雨幕下融为一体
“我到了”
“恩”越瑾未多做停留,转身走入雨中,晏保宁瞧见他左肩明显的深渍,定定地站了许久
“那把是我的伞”
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她木讷地走回房间,任凭青枝叽叽喳喳在耳旁说了许久,也没有一句入耳
今夜注定无眠,她的思绪如一江平静水面掷下一块石子,各种画面如潮水般涌来,是田野上孩子的笑声,是在练武场时的欣喜...无一例外,此刻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人,越瑾
晏保宁坐起身,黑暗中,她用手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如同回答问题般小声道
“我心悦他”
那些曾经纠缠不清的情绪仿佛这一刻有了迸发的出口,一个呼之于口的答案,带来的是如释重负的轻盈与喜悦
“是啊,我心悦他”
那他呢,也会有一点喜欢嘛?
辗转反侧的夜晚格外难熬,雨声风声清晰入耳,生生熬到天亮,窗外仍旧灰蒙蒙的一片,雨势没有一点减小
“姑娘,姑爷天不亮就带着蓑衣斗笠出门了,还叫我先不要告诉你”
握着笔的手指猛然一颤,这雨果然邪性
"夫人!夫人开开门!"拍门声混着哭喊刺进耳朵
开门见是阿嬷,蓑衣都穿反了,雨水顺着草绳往领口里灌
"学堂后山滚了泥,我家小草今早带着那些孩子非要冒着雨去那里,说是要给你准备惊喜……"
“备马”晏保宁的声音带着颤意,但思路清晰
“青枝,向生在府里,让他去县衙找县令大人派一队衙役赶来帮忙,我先赶去瞧瞧”
“你守在家中,若是越瑾回来,你告诉他一声”
她翻身上马,蓑衣在风中猎猎作响。羊脂玉簪在雨中泛着冷光,簪尖朝外,如她此刻绷紧的背脊。
马踏过泥泞的官道,溅起的污水打湿裙裾,她却浑然不觉,学堂的轮廓在雨幕中渐渐显现,后山的泥浆已漫过围墙,院门半塌,定睛一瞧,突然发现檐下有团黑影在动,孩子们蜷在廊柱旁,手拉着手紧紧团缩在一起,水以及没过膝头
“是先生,先生来救我们了”
孩子们将手举高,奋力的摇动臂膀,稚嫩的胳膊像风中芦苇般摇晃,突然一个浪头打来,最小的孩子被冲得踉跄
“小心”
晏保宁咬牙跑向泥浆里,水位又上升了一些,年级大的孩子还能多挺一会儿,稍小些的孩子极有可能顺着泥流发生危险
小草看见晏保宁艰难朝他们走来,将弟妹的手拉在别的孩子手中,指着院子的角落
“先生,那边有个木梯,我和弟弟妹妹试着搬,但是搬不动”
她理解小草的意思
“我们一起”
四五个大一些的孩子同晏保宁一起将木椅艰难扛起搭在最后一处较为坚固的围墙旁,晏保宁晃了晃试试是否稳固
“孩子们,先生是不是说过,遇到困难首先要冷静,接下来你们要听先生指挥,身高较高的孩子手拉着手将剩下的孩子由小及大依次牵过来递给我”
“爬上去的人两个一组手拉着手,头也回往更高的山坡跑,记住了吗”
年纪小的孩子止住了呜咽认真听从,刚刚帮她搬运木梯的孩子自发手拉手,传递着报团的弟妹,晏保宁摘下碍手的蓑衣蓑帽,雨水迅速打湿全身,碎发缠绕着脖颈,令人喘不上气
一半的孩子在托举里逃出塌陷的水坑
“踩稳了”交叠发白的双手托起一个穿红衣的小女孩,布鞋在她手上留下泥印,每送上去一个,她的手心都要经历一次摩擦
泥水翻涌间,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她猜测许是县衙派来的人到了,或者是越瑾来了
“我托住孩子往上,你抱着那边的孩子,别让泥水冲走了”
来人声音清朗,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接过她手中的孩子
“你是县令派来的”
她的确快没了力气,水位极速上升,报团的孩子也随着人数减少有站不稳的趋势,晏保宁急忙扑腾着抱紧他们
“城中灾民尚且自顾不暇,我本要出城,恰巧看见来帮忙罢了”
隔着一丈远与他默契配合,两人的手臂在暴雨里形成稳固的桥梁,终于在水位没过腰线时,将最后一个孩子送了上去
“别回头,往空旷的山坡上跑”
小草上去后站在原地似乎是在等她,晏保宁急忙大声吼道
有力的手指缩紧,将晏保宁铁箍般的从柱子边拉了过来
“失礼,我托你上去”
温热的双手传来的支撑力足够她爬上墙头,没有半分迟疑,晏保宁手脚并用翻身上去
小草倔强地不听从她的安排,非要和她一起逃离,晏保宁无奈摇头,只好牵起她的手在泥泞里狂奔,一只鞋刚刚掉下墙头,没跑一步脚底都踩着枯枝碎石,等跑出一段路程后,她发现后面没有人跟着
“小草,听话,你先跑去照顾好弟弟妹妹,阿姐去寻刚刚那位大哥哥”
小草盯着她终于点点头
提着一口气快速跑回原地,晏保宁探出头,那人立在原地,浊黄的水流已经漫至他的腰间
“对不起,我以为你能爬上来”
她半跪在山坡,上半身紧贴地面伸出手够他,眼神满是急切
“我拉你上来,快!”
隔着肆虐的雨幕,恍惚看见他在笑,两手相扣,晏保宁几乎没用多大力气就将人拉了上来
“出城的路地势较低,太过危险,壮士不如先一同跑到山顶避险更为安全”
壮士......
他顺从点头跟在她身后
晏保宁的脚疼得太厉害,细密的刺痛跑到半山腰时便明显降下速度,身后的男子似乎察觉她的痛楚,伸手托住她的肘弯
“多谢”
她借力继续前行,在到达山顶的一刻闷哼一声卸下力道跪倒,被泥水浸透的白袜透出鲜红的血迹
山顶宽阔,大部分的百姓都被疏散到此,他们跪地在月神山祈祷月神娘娘开恩,收了这惩罚
晏保宁收回视线,此刻她更担心河道的情况,不知越瑾如何......
“阿姐,对不起,呜呜呜”
孩子们围聚过来,小草摸着眼泪道歉
“为何要说道歉”
替她摘掉头上的杂草,晏保宁温柔地摸着她的脑袋
“是我硬要今早带他们来学堂,等发现院墙塌了,才意识到不对劲,可有些孩子太小已经出不去,所以我又自做主张让大家都留下来,抱成一团不被冲走”
说完,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嚎啕大哭,后面的语句也听不真切
晏保宁出声安慰
“你也没有想到会遇到洪水,这不是你的错,若大孩子走了,也许我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被冲走,所以,小草,你很棒”
晏保宁大胆确定自己的爱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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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我心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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