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洲灾情的折子很快抵达天听,虽天公手下留情,洁洲官员防治有力,但仍有大量农田被淹,房屋坍塌,武帝下令免去两年赋税,由户部拨款,全力配合灾后重建
“陛下,五殿下的呈文在这儿”
跟在武帝身边半辈子的公公将越瑾传给兵部的文书递到他面前
李顺打量着武帝面色不错,也跟着乐呵
“奴才听说是五殿下带的人冒着大雨,将那儿的河道改道分流,才保住了大半的庄稼”
“这小子,还算不错,有我当年的魄力”
只有在主仆两人时他才不会吝啬对越瑾的夸奖,对着外人,从来只有嫌恶打压
武帝提笔,准备批复,一滴朱红色的墨迹在纸上晕开,他又放下笔来
“这些年放他去洁洲历练......”
“罢了,就依他所言,准许他在洁洲休养三月,之后再回云城吧”
越瑾的呈文简明扼要,说自己身上的伤泡在河中化脓,导致高热不退,无法立刻回到云城,特请兵部允他在洁洲休养一月,若期间有任何情况,先由副将向明前往云城替他处置
但三年来他为数不多的奏报其实都直接入了皇宫,准确而言,是洁洲而来的所有正式书信呈文都要在武帝面前过一圈,由武帝借各部下旨处置
李顺欲言又止
“有什么要问的,便问吧”
越衡如何看不出这老东西有话要说
“陛下,您说您这是何苦呢?”
明明极其疼爱嫡子,却从不曾对他软言软语,但私底下自己每次伤了心,头上的白发第二日都要多几根
香炉里的残香燃尽,唯余一缕青烟,袅袅升起浮在殿顶蟠龙藻井下,岁月已在他脸上刻下划痕,半混的眼睛微闭,长叹一声
“他要走的路比我艰辛,如今多受点苦,多挨些磋磨,将来才能更顺些”
他想起越瑾那与姜皖一样的眸子,不免又是一阵心痛
“那陛下何时才让他回来,毕竟三殿下和四殿下已经斗得水火不容了”
越瑾去洁洲的第二年后,朝中大半的势力都已站队完毕,无非都在赌这皇位是传于越环还是越珀
武帝似笑非笑,手指漫不经心摩挲着青玉扳指,眼皮半垂招手示意他退下
帝王心术,不怕他们有党,只怕他们无党,他们斗的越凶,他的江山才更稳固,真正的储君才更安全
李公公刚退了出来,迎面就碰上了火急火燎的越嫣
“李公公,父皇在吗?”
将拂尘插在腰间,他轻声
“公主,您先回去,陛下此刻才歇下”
越嫣不依,急得就要硬闯
“殿下殿下”
李顺一把将人拉回
“奴才知道您担心五殿下”
他继而声音放的极小
“五殿下无碍,陛下已经准许他休养,西北苦寒之地,若您实在放心不下,不如现在就去太医院找些药材,立刻送往洁洲”
越嫣二话不说转身去往太医院,李顺摊手,倚靠在门口的木柱上打起盹儿来
越瑾身上有伤是不假,但高热不退的确是留在洁洲的借口,从摘星楼回来后的深夜,他通宵坐在书案前发呆,终于提笔向兵部递去呈文
“你也要看?”
晏保宁放下手中的书,抱臂看着这个突然闲下来的人
一只大手拿起书,淡然翻阅
“医书,是要替我疗伤”
晏保宁没好气白了他一眼
“你去哪?”
起身要走的人又被跟了上来,晏保宁突然后悔那日为何要说那些话,越瑾回来第二日便一本正经地同她说,他决定了,留在洁洲试着喜欢她
之后这人就像成了她的跟屁虫,除了如厕沐浴,只差打个地铺睡在她脚下
晏保宁心平气和道
“越瑾,虽说我喜欢你,但是你也不必如此强求自己,咱们慢慢来,我可没说要你三日五日就要动心”
“恩”
“既如此,我们就各干各的事,还是和往常一样相处,如何?”
“好”
答应了好的人,只有嘴上做到了,晏保宁教书,他就在马车上看书等她结束,俨然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算了,可能他真的不懂男女之情是怎么回事吧
晏保宁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去一家名叫书林轩的书铺
越瑾见她下车也不喊自己,思考一刻准备跟上时,人已经带着一摞书册回来
“这几日,你将这些都看完”
狐疑地拿起一本《心悦上她的那些年》
再拿起一本《如何发现自己心悦于她》
......
晏保宁看见他蹙紧的眉头,挑眉道
“你先补充些理论知识,再行动,这样会事半功倍”
说完,她又纵身一跃跳下马车,拍了拍窗棂
“我有事儿,晚些回去,你在家等我用晚膳”
越瑾愣愣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书,终于失笑
“回去吧”
车夫得令,大人回来住的这段时间,府里热闹的像过年似的,他们都发现夫人和大人之间关系更甚从前
话说晏保宁下车后,在街角糕点铺买了几份新鲜糕点,径直去了小草家中,越瑾告诉他阿嬷就是皇后的乳娘后,她思虑许久,只有自己先去试探才是最好的选择
“咚咚咚”
大门吱嘎一声打开,小草散学后还没有回来,莫慈珍坐在院中炒面
“夫人来了,快进来”
她将手在围裙两边擦进,急忙迎晏保宁进门
“许久没来,我看今日糕点铺做了新品,买了些让孩子们尝尝”
晏保宁闻到一股焦糊味,阿嬷赶忙将锅从火炉上拿下来
“面茶的面没了,他们每日早上都要喝一碗才去上学,等弄好了,夫人也尝一碗”
晏保宁笑着应好,看着她忙碌地将炒好的面盛进一坛坛黑罐子里
“阿嬷做得饭食,我每次吃完都要想上好久,很是地道”
听晏保宁的夸奖,莫慈珍眼角都笑起了皱纹
“夫人要是喜欢,就常来我这里吃饭”
“说起来我还没向夫人道谢”
她拉着晏保宁的手,十指都带着厚厚的老茧,手心里还带着火炉的温热,她说的感谢,是那日将困在学堂的孩子们救出
“本就是因为我,他们才去的,若是出了意外......所以,阿嬷何必谢我”
两人相视一笑,都揭过这个话题
“我最近遇到一事,想着您是过来人,所以想听听阿嬷的见解”
莫慈珍慈祥的看着她
“阿嬷知道,我是从都城嫁过来已有三年,但夫君对我仍是淡淡的,更何况我们如今又长期不在一处”
她作势挤出两滴眼泪,孤苦无依的远嫁形象完美伪装
“而我在这洁洲城里又没有亲人长辈,只认识您一人能诉说诉说心事”
莫慈珍哪里见过她流泪的样子,她印象里的晏保宁温柔且坚韧,若不是真伤心,不会如此,更何况她想起了自己的从前......
“你向我讨问夫妻之道,我实在自身也无法给你建议,活了几十年,自己经历的,看别人经历的,思来想去,不过是互相妥协,时常宽慰罢了”
她沉默片刻,拉过晏保宁的手,轻柔道
“我年轻时也有一个丈夫,他待我很不好,我在那家就像身处地狱,度日如年”
“有的人看着深情,可真正到手后,却将你弃之如敝履,越大人虽然看着冷硬,不近人情,但他对你,我倒是觉得并非无情”
晏保宁本是想试探她的从前,以自身为引,从人性感情最薄弱处下手,会有隐秘的发现,但听到她如此说倒是认真的想听下去
“当年你迷路到这里,是刚嫁来不久吧,越大人派人找了许久将你接回去,后来你常来此,只要他休沐,总会顺路带你回去”
“洁洲城小,节日里去的地方总共没几处,我带着孩子们出门凑热闹,有好几次都碰见你们,越大人好似每年端午,中秋都会回洁洲过节”
晏保宁几乎不记得这些,被阿嬷这样说来,的确是这样
看着晏保宁懵懂但又认真的样子,莫慈珍笑着将一包炒面装好放到她手心
“所以,平平淡淡的日子过得充实,比任何言语上的深情都来得珍贵”
“阿嬷的经验之谈我记下了”
说了一会儿话,外头叽叽喳喳的声音随着推门声放大
“先生”
小草惊喜的嗓音都尖细起来
“先生好”
小萝卜头们出了学堂也害怕见她,一个个躲在小草的后面探头探脑
“阿嬷,我说在院门外就听见你在和人说话,原来是先生”
她在院子里蹦蹦跳跳,晏保宁也说不出为何小草会如此喜欢她
“先生,我可以唤你阿姐吗?”
“当然,出了学堂,你就唤我阿姐吧”她揉了揉毛茸茸的头发,笑道
“阿姐和阿嬷在聊什么,我不能知道吗?”
“我们在聊阿姐的家乡远在千里,咱们祈朝的皇帝就住在那里”
皇帝对于小草而言太过遥远,但都城在她的脑海里,就像仙境一样,有不少文人雅客写了许多诗词文章赞叹它的繁华绚烂,若是能去看看就好了
“阿姐,等我长大了,也想去都城瞧瞧”
小草仰着头,她曾经的梦想是能读书习字,后来阿姐帮她实现了这个梦想,所以她的新梦想在此刻确定去了下来
“别胡说,快从架子上下来”
阿嬷一把将她从花架上扯了下来,小草吐了吐舌头,飞快跑远
晏保宁失笑
“咱们大人都见过了繁华,有机会阿嬷也带着小草去真正看看都城”
莫慈珍震惊抬头,但晏保宁神色正常,似乎她并没有话里有话
朋党论参考了电视剧《康熙王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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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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