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野岭,破败庙宇,青年盘腿坐在莲花宝座上,中指扣住无名指,双手交叉夹着一团金色异火,焰火深处有一团模糊不清的东西。
嘴角渗出一丝血,他伸出舌尖将血舔干净,对着门外青山,朗声笑道:“我偏不让你做那天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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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真儿只等了一刻钟,她看见一道长枪划破天际,百年的囚牢就此轰塌,千里外的黄沙飞扬,将天空染成暮色。
一群身着青袍的修士,乘着法器而来。为首的女修,身形高挑,手持一杆长枪,眉眼间的杀气让隋真儿背后冒出一身冷汗。
女修将手中长枪一收,快步走到苏木身旁,蹲下身子探向她的脉门,回头对身后的修士道:“快将玉髓棺拿出来。”
一口红色水晶石打造的棺材被放置到地上。
女修小心地打横抱起苏木,对着身边男修,道:“手臂,捡起来。”
男修捡起手臂,贫嘴道:“小木头别捡成别人的手臂,回头接起来不好使,上哪给她找条手臂?”
她快步将苏木放入棺中,接过手臂,小心放在苏木身边:“小问题,把你胳膊砍下来给小木头用。”
司徒水静跌坐在地,苏姑娘就这么去了?
她司徒水静活了四十多年,被困在这炎黄沙漠二十余年,她见过的修士,不说上千,几百个总是有的。
他们作为幽冥宗的“罪奴”,一般分两种情况外出采石,前者自行结伴,后者是被修士租去的。前者经常被修士抢劫血灵石,轻则受伤,重则丧命。沙暴来时,带凡人一起逃的修士,多是后者,是担心幽冥宗克扣他们上交的数量。
说句难听的话,他们这群“罪奴”,同养的狗,又有什区别?
她与裴先生结识,是因裴先生将他们“租”了去,裴先生意外看到她同常掌柜交接,将送人出去。裴先生没有声张,暗中搭了把手。在她眼中,裴先生与常掌柜已经是顶好的修士。
但苏姑娘更好,她的眼中,凡人与修士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见孩子哭闹,她会给颗糖吃。见人受伤,她不仅拿出伤药,还去寻来解追踪术的解药 。她已金丹,没必要管这些闲事,但她还是管了。
司徒水静自认是个有良心的人,苏姑娘如救世主一般出现,做了那么多的善心事,到头来却没个善终。她司徒水静是不认这个理,天道不公,可她能怎么办?
起初是一两个人发出呜咽声,后来就变成一群人的哭诉,哭诉天道不公,苏木命不该绝。
女修与同门齐齐回头,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们这是在给谁哭丧呢?”
“苏道友。”
“自然是苏仙人。”
结界中,上千人杂七杂八的声音,听得男修心里发毛,他大骂道:“哭你大爷,我小师妹好好的,几时去了。”
众人一时间,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隋真儿吸了吸鼻子,问道:“敢问白鹭书院的道友,我能否将结界打开?”
“再等等,这魔气太重了。”女修朝几人示意,他们各自拿出一口小鼎,一股巨力将地面上,魔种的尸体吸走。
“此人可否留下。”隋真儿指着彭长老的尸体道。
女修皱着眉:“他身上有魔气,留不得。”对隋真儿的发问好奇,故而问她,“你为何要这尸体?”
隋真儿饱含恨意的声音,斩钉截铁道:“若不是他,苏木绝不会受此重伤,千刀万剐这贼人也不为过。”
结界外的几人,刚将这片土地上的魔种残骸收个干净,听了这话,收起手中的小鼎。一人将彭长老的头颅踢了出去,另一人跑过去踢了回来,最后,头颅滚到男修脚下,他脚踩在彭长老面目可憎的脸上:“大师姐,你说,怎么办?”
有个凡人出声道:“他都死了,这般做,不大正派。”
男修嗤笑一声:“我魔修在天下人眼中,何时有了正派形象?”
魔修,许多修士、凡人面色一变。
司徒水静看清他面貌,抓起旁边的药匣子,往他头上砸去,还不忘记同旁边的人说:“给我按住他。”
那人连声求饶,司徒水静累才罢手:“诸位仙人,此人是幽冥宗的走狗,名为彭三,牢山头中的凡人或修士,有大半都是他骗来此地。”
男修讥讽道:“什么彭三,我看是瘪三。”
女修摇了摇头,对着隋真儿道:“隋真儿与司徒水静,是吧。我听小木头说过你们,现在与我仔细说说,怎么回事,还有,这斯是如何算计她的。”
隋真儿将路上遇见牢头山爆发魔种等都一一道来,尤其是彭老儿偷袭的事。
“你们还真是废物,只盼着等人来救。”男修绕着结界走,专盯着那几个修士,见有人不服气,“胆小怕事,见着魔种就缩着头不敢出来,我还说不得?”
“隋道友,打开这结界吧。”女修用一枚镯子将彭堂主的尸体收起来。
隋真儿打开结界后,想先去看苏木。女修将她拦下,拿出一个小药瓶,将药粉洒在隋真儿手上。
“我看得出,你在结界中弹琴助阵。琴师的手,比我们这些拿刀动枪的,金贵些,谢了。”女修将没用完的药瓶塞到隋真儿的腰间,将她的琴装进包裹里,帮她背上。
“结界已破,尔等自行离去。”
这结界说的是天上的结界,一时间,不少人呆愣在原地,不知要去往何处。
彭三被两人压着,跟在司徒水静身后。
男修与三位同门,四人一同抬着玉髓棺,一行人来到古井客栈。
古井客栈的结界早就收起来了,大长老与婆娑娘子坐在堂中对饮。
阿钰见一群修士抬着棺材回来,屁股坐不住,远远地跑过来,问隋真儿:“隋前辈,我小师叔呢。”
隋真儿看向玉髓棺。
阿钰红了眼,嘴巴张开说不出一句话。司徒水静拍了他的肩:“说是受了重伤,还活着。”
阿钰愣愣地跟着回去。
“婆娑,你就是这样照顾晚辈?我看你与白雁芷,交情也不怎么样嘛。”
婆娑娘子被大长老数落地一声不吭。
“师父,小木头带回来了。紫竹他们还没回来吗?”女修走进客栈,朝里探了探,这里的散修大多都走了,在座的大多数是书院弟子。
“怜烟,小木头的情况如何?”大长老杯子一落,婆娑娘子恭顺地斟茶。
“还剩一口气,手臂断了得重接,养养还是能活的。” 怜烟将杯子一伸,示意婆娑娘子给她倒茶,婆娑娘子朝她瞪了一眼。
塞鸿跟着怜烟坐下,也将自己的杯子往前送。
“小木头出趟门,混这么惨呢。”窄脸青年路过玉髓棺,走进客栈,坐在怜烟的对面,朝身后弟子招手,“一个元婴自爆,两个金丹跟着没了。三个金丹被下了禁制,老三去追那个跑掉的金丹了。皇极宗的元婴大圆满,也捆起来,拉回来了。这几个金丹奇怪得紧,除了跑掉的女修,其余人都是伪金丹。”
“还能让人跑了,紫竹师兄你本事退步了啊。” 塞鸿饮下一口茶,舒坦。
两个书院弟子将那人押进来。
被捆起来的元婴大圆满,进来就囔囔:“以多胜少,卑鄙。”
怜烟饮茶,看好戏的目光:“婆娑,掌嘴的机会留给你。”
婆娑娘子起身,照着元婴大圆满的脸,左右各扇了百来下,直到那张脸看不清原本的面貌。
怜烟见婆娑不解气,出声劝道:“留他一命,给你宝贝徒弟换点东西。”
“换东西?”婆娑娘子在不解中,顺着怜烟的目光,朝门外看去。
“到了。”景行陪着太叔宗主下了飞舟。
一群皇极宗修士涌入客栈,将堂中一套桌椅换走,放置一套纯金的桌椅,还在来的路上铺上一条长地毯。
太叔宗主迟疑道:“诶,景院长,玉髓棺怎么在这?”
景行笑道:“老白的徒弟闯了大祸,只剩一口气。这不,向您借来玉髓棺养伤嘛。”
白雁芷凶名在外,太叔宗主面色一变,她徒弟莫不是在皇极宗的地盘上出的事:“何人伤了小友?”
景行朝大堂中的猪头脸看去。
太叔宗主怒道:“是你。”
那人也顾不上被捆在身后的双手,下跪朝太叔宗主求饶,门牙被扇掉,说话漏风:“不素我,素幽冥宗干得。”
太叔宗与大长老互相问过好,坐到自己熟悉的宝座上:“那为何独独捆了你来?”
元婴大圆满修士百口莫辩,他又不能将实情托出,只得咬牙背上黑锅。
怜烟与紫竹将查到的“真相”,向太叔宗主禀明,太叔宗主的脸色越来越黑。
等到盛泽稷牵着太叔宗主的小徒弟下飞舟时,白鹭书院与皇极宗的弟子已经吃上菜,碰上酒杯了。
盛泽稷将小家伙送到太叔宗主身边,不见小师姐,心中纳闷,小二打扮的炼气修士将他引走。
“盛师叔,请随我来。”
阿钰推开房门,盛泽稷看见玉髓棺,这是他与师父向太叔宗主借来的宝物。
他脑子发蒙,小师姐已经伤到要躺进玉髓棺疗伤的地步了吗?
阿钰抽噎道:“几位师叔抬着棺材回来,隋前辈说小师叔被贼人暗算……”阿钰哭的喘不上气,他说的话也断断续续。
盛泽稷早就成了个泪人。
他来时还生气,上官卿是按照小师姐的要求,给他道歉了。但小师姐与师兄一走了之,都不曾留封信,或者口信。他与同门打包票,拜师大典上,“双骄”会专门来看他。人没见着,只收到两件贵重的法器。
他设想了一百种见面的场景,但唯独没想到,小师姐会躺在棺材里。
盛泽稷与阿钰抱头痛哭。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你们俩躲这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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