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带走,事要弄清楚,账也要算个明白。”苏木放下话,走进里屋。
阿啾眼前裹着纱布,喝了药,已经睡着了。旁边的汉子,半个肩膀裹着布,靠在墙上半坐着,投向阿啾的目光里写满了心疼。
苏木道:“我刚到雪澜国,是为看望颜娘而来。今日一早,我去了家中,颜娘不肯将难处说出来。我知她有顾虑,但再大的顾虑也抵不上阿啾的性命。”
汉子抬眼瞧人,眼前人一身道袍,梳着太极髻,脸颊有肉,一双杏仁眼,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娃娃。他嗤笑一声:“你家主子,先是挑断颜娘双腿的经脉,再戳瞎我闺女的双眼,怎么没将老子命拿了去。贱命一条,若你那狗主子不肯放过我们一家子,趁早给个痛快。”
难怪颜娘坐在床上,用被褥盖住双腿,苏木还以为是她久病不起。汉子言语中,晓得仇家是谁。苏木拿出一颗丹药:“我知你不信我,你回家一问颜娘,便知我所说是真是假。我这有一颗丹药,可助你回复伤势。敢不敢吃,随你。”她将丹药放在汉子的床旁。
汉子直接捡起来,喂入口中:“都这副模样了,老子还有什么不敢的。”
苏木抓起他手腕,想助他快速消化药力,但他的经脉让苏木眉头一皱,这汉子原本是个金丹修士,体内的金丹却被人硬生生捏碎,修炼的经脉也被人毁了去。
“你的修为和经脉?”
汉子抽回自己的手腕:“别以为给颗药丸,就能让老子信你。你们每回不都这种手段,隔段时间就将老子打得重伤不起,再给点药吊着命。要不是念着颜娘与阿啾,老子早就上太子府,要你那对狗主子的命了。”
苏木走到他身后,一掌推在其背上:“我从青霜城,吴山寺而来。”
汉子叫骂的声音一顿,语气中有试探,有怀疑,还有一丝不确定:“你可有凭证?”
“惠仁法师托我将一枝梅花,送给明心。花,我已送到她手中。”
“明心”二字一出,汉子信了大半,他叹气:“针对我们家的正是当今太子,其背后的指使者是他儿子,吴王。”
飞琼未曾提及,当初去吴山寺的一行人里有太子的儿子。苏木收手:“太子与颜娘是亲兄妹,吴王应该唤颜娘一声姑姑。你们结了什么仇、什么怨,以至于被这般对待?”
“吴王想要阿啾身上的剑骨。”
苏木心中一惊,剑骨?
她来到阿啾床前,先摸其头骨,再摸其手骨,果然是天生的剑骨!人怀剑骨,自满月后起,除非主人意愿同意,否则不能强硬剥离。所以在剑骨主人刚出生时,剥离其剑骨是最佳时机。下一次,便是剑骨主人年满十八时。
她身为剑修,自是知道剑骨何其重要。而这群人用下作、肮脏的手段,实在是可恨。心中怒火中烧,双目险些冒出血红。想到眼下阿啾还昏迷着,苏木极力压下心中的怒气。
“我会送你们去白鹭书院,无人能再伤你们一分一毫。”
汉子有些不确定,他心里隐隐有个猜测:“请问阁下是?”
“在下白鹭书院苏木,师从秋霞剑仙。阿啾的眼睛,我会尽力带她治,若治不好,也不耽误她学剑。”苏木顿了一下,“如果她想学。”
苏木名声不显,但秋霞剑仙的大名,他如雷贯耳。肩膀有所松缓,汉子原本三十来岁的年纪,此刻看起来却有五十多,他老泪纵横:“莫单,多谢苏姑娘。只是苏姑娘,为何要帮我们?”
“我师父与颜娘的师父,是故友。师父特意叮嘱我,要照顾其友人的晚辈。你们的事,我自会为你们讨个公道。”
“我的朋友在家里守着颜娘,稍后,我让她将颜娘带来医馆。你先缓一缓身上的伤,晚些随我一起去太子府。我想你亲自动手,心中能更解气些。”
老莫点头应下。
生怀剑骨,这消息若是放出去,十大宗门都会派人来抢着收徒,雪澜国太子在雪域宗眼皮子底下,将这事满得死死的。苏木拿出呼呼镜,直接找景夫子,先将阿啾收为白鹭书院弟子。
“小木头,什么事这么急?”苏木轻易不用呼呼镜,呼呼镜相隔距离越远,所耗费灵石越多,实在是肉疼。
“景夫子,我在北洲雪澜国星野城遇上一个身怀剑骨的孩子,名为莫啾。夫子先将她的身份牌子做出来,我会通知这里办事处的弟子,将她的父母送回书院。夫子替我,也替师父安置好她的双亲,我要带阿啾去浮山治眼睛。”
苏木末了,说:“她母亲是惠仁法师最小的弟子明心,惠仁法师她,坐化了。明心一家过得很不好,我会为他们一家讨个公道。”
景夫子原本听到苏木挖到一个宝贝,满心欢喜,最后听到一位老友的离世,不免伤感:“我知道了,你身上灵石不够就去书院的钱庄多支些。”他看着苏木脸上藏不住的怒意,他叮嘱道,“小心些,莫又想上次一般,伤那么重。”
苏木点头后,收起呼呼镜,走到厅里,看了看阿钰的伤势,她给阿钰喂的是二品丹药,阿钰的伤口已经结痂了。若常师兄知道阿钰的胆量比起之前,长进不少,一定会很欣慰。
“苏木,带我一个。”兰雅见她出来,起身道。苏木说话没避着人,他听见老莫的话,他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此等天赋卓绝之人,雪澜皇室竟然没想着将其送往雪域宗。被苏木截胡,他也不敢抢,就算此刻通知宗门,也没人敢跟秋霞剑仙抢徒孙。雪澜皇室的如意算盘,崩了一脸。
“你们留下守着。”
兰雅与傅乔异口同声道:“为什么?”
“你是雪域宗宗主之子,你是傅长老之女,你们俩在这守着,他们不敢动阿啾与颜娘。”
医馆离阿啾家不远,苏木用秘法传音通知隋真儿,将颜娘从家中带回来。随后走出医馆大门,朝天发射了一道黄色烟花,这是召集书院办事处修士弟子的信号。
有身穿官袍的凡人弟子也认出了黄色烟花,凑到到一处,讨论起书院什么人来了星野城。
隋真儿来极快,用被子抱着颜娘,将其安置到阿啾隔壁的床上。看着这一家三口,腿缺的、眼瞎的、被废了修为的。苏木凑到她耳旁,同她大致说了情况,隋真儿当即柳眉倒竖,怒道:“我与你同去。”
半刻钟,办事处修士弟子赶到医馆。共有十人,最年轻的外派弟子先前见过苏木,先向苏木行礼:“苏师叔。”
苏木亮出腰牌:“在外代理院长苏木,令你们守好此间医馆。雪澜皇室伤我白鹭书院弟子,我要去为她讨个公道。”
众人纷纷应道:“是。”都是从书院出来的弟子,怎么会没听说过苏木。年长的修士没怎么听说过苏木的战绩,但也知道这位是书院里天才修士,跟着院长景夫子长大,还有个牛上天的师父。
年轻的修士对苏木的战绩,那可是如数家珍。十大宗门送去白鹭书院的天之骄子们,敢不敬、辱骂书院夫子的,都被苏木收拾了一通。那叫一个鼻青面肿,头破血流,那些人私底下偷偷唤苏木“小霸王”、“夜罗刹”……
此外,苏木跟着书院夫子击杀的邪修,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越阶、越境杀敌对她来说都是洒洒水。最近,还听说这位天才,已经突破金丹了。二十不到,就已金丹的天才,沧澜界老黄历倒翻一千年,也找不出一只手的数。
众人进门一进门,看见雪域宗宗主之子与傅长老之女。哎哟喂,这些天之骄子小时候跟在苏师叔屁股后头跑,长大了还是这样。
“你明知惠仁法师与我师父交好,且白鹭书院在城中开设了办事处。我不懂,全家人被逼到这个份上,你为什么不肯修书一封去书院?不愿找书院弟子求助?”苏木怒其不争,“你是觉着书院护不住你一家,还是什么?你非要等到阿啾年满十八时,亲眼见她被人剖去剑骨、丧了命,悔恨不已后自尽吗?愚不可及。”
“真儿,阿钰,还有老莫,我们走。”
颜娘泪如雨下,望着苏木带着人离开。
“别哭了,苏木会给阿啾讨回公道的。这事一了,我们会送阿啾去看眼睛。苏木会派人将你和你丈夫送回书院安置。”
傅乔将帕子递给颜娘。
颜娘接过帕子捂住脸,痛哭:“是我害了师父,我没脸见师父的朋友。”她翻来覆去就这一句话,傅乔摇了摇头,靠在阿啾的床旁坐下。
有书院弟子听了一阵,大概听明白是怎么个事。看见兰雅坐在长椅上,铁青着一张脸,他们有默契地抿嘴,背过身去。雪域宗在一家独大的北洲境内,其治下的皇室偷瞒剑骨。这事,足够白鹭书院笑话雪域宗一百年。
苏木走在前头,隋真儿与她并肩而行。阿钰搀扶着老莫,两个病号相互扶持,缓缓跟在后头。
四人来到太子府外,苏木侧头看去,安置修士的驿馆离这儿可真近。
苏木传音:“白鹭书院苏木,来找雪澜国太子,为我书院弟子,讨个公道。”
太子府紧挨着皇城,占据着东市最好的地段儿,旁边一片区域都是达官贵人的府邸。
从书院出师的官员聚在一处,听见苏木的话,纷纷瞪圆了眼睛,竟然景院长的爱女苏木来讨公道。这皇室要是没处理好,换个皇帝都是极有可能的。几人商量着,偷偷跟去附近,看这位大佛来找太子讨要什么公道。若有必要,他们也为其出把力,也算是不枉费书院对他们的一番培养。
苏木的声音直达皇城每个角落。头发花白的皇帝被惊醒,他朝床侧的宦官问去:“白鹭书院苏木?她是何人。”
霜色拐子云花边衣袍女子,急匆匆闯进宫殿中,一脚踹开大门,对着老皇帝,指着鼻子骂道:“你养的好儿子,发了疯,惹来那杀神。”
老皇帝颤颤巍巍起身朝来人道:“老祖,你这是什么话。”
“人话,颜家的皇帝做到头了。早些年,让你多生两个孩子,是女儿也无妨,立女帝便是。你呢,一个大男人娶那么多妻子,只能生下两个蛋,你还偏偏宝贝儿子。你的女儿被你儿子带回来,先是处处算计一通,再将她逐出族谱,赶到市井中做个贫家女。你说,你的宝贝儿子与宝贝孙子,还在算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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