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景颔首,“听闻于小公子生得好又天资聪颖,与自家师妹比试手下亦不留情,常打常胜,十分厉害。”
于鹤言的脸色变了,憋了半晌才道:“哪里来的谣言!”
“果然是谣言。”司景微笑道,“我就说青玄门自上而下门风清正,绝不会有欺凌一事,看来在下给三师兄备的这把法器,是恰到好处。”
于鹤言打开匣子,里面躺着一把玄铁为骨的凛风碎月扇,上书四个大字,“温其如玉”。
可是于鹤言何曾如玉过,又何曾“常打常胜”,被这么往上一架,真是有苦说不出,偏偏这法器正契合自己所修术法,要还回去还有点舍不得,又憋了半晌,才道:“沧澜山怎么这么多好东西,这样的扇子,我们家翻遍虞渊也找不出一把。”
司景谦虚得很,“多年前偶得,三师兄喜欢就好。”
于鹤言有些愤愤不平,“堂堂鬼王,奇珍异宝无数,却跟着小师妹喊我‘师兄’,真是奇了怪了,小师妹究竟有什么好处,值得你这么掏心掏肺?”
舒霖咳了一声,“师弟。”
于鹤言嘟囔,“我就是不明白。”
“因为她是云惊鸾。”司景忽然开口,每个字儿都认真,“不论她有什么好处坏处,也不论她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只要是这个人,这副身体里是她的魂魄,就够了。”
小师妹分明是个疯批,青玄门上上下下都让着就罢了,在外面也这么吃得开,于鹤言越想越觉得大受打击,偏偏司景冲他一笑,补了一句,“若有心爱之人,想必更能理解。三师兄不会没有吧?”
于鹤言如遭雷劈,满耳朵都是那句“不会没有吧”,眼泪差点淌下来,好在舒霖拉了他一把,冷然道:“若沉沦情爱,如何清心寡欲?好了,既然鬼王有心,又与小师妹有旧缘,总需要时间处理,就请先在青玄门住下吧。”
二师姐开了口,这事儿就算是定下来了,自然司景住在哪里,都由云惊鸾安排。她想了想,还是把他安置在离自己最近的弟子房,正好因为大家都怕她,左侧那间还是空的。
到了门前,云惊鸾忽然说:“没想到你会说出那些话。”
司景点点头,“我自己都没想到,不过到了当时当刻,只想随心而言,不想考虑太多。”
云惊鸾神色复杂,叹了口气。
司景好像明白她在叹什么,轻轻道:“没关系。”
云惊鸾推开门,“你就住这里吧。青玄门规矩不多,不过阵法会损你修为,晚些我去找二师姐拿个辟灵丹……”
“啧啧啧,小师妹大方得很呢。”于鹤言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定风,辟灵丹炼制十年,只得三颗,我们小师妹对你亦是掏心掏肺。都说女子外向,果然如此,小师妹可从来没对我这么好过。”
他住在云惊鸾右侧,如此一来,得成日看着俩人成双成对,无异于挖心挖肝,说一点阴阳怪气的话,算是出了口恶气。
正要得意地回屋,听见司景温温和和地回道:“阿鸾把三师兄当兄长,自然打打闹闹,不那么细心体贴,可是其他女子呢?哦,三师兄不会从未体会过旁人的掏心掏肺吧?”
于鹤言脸上的笑容僵住、碎掉,云惊鸾却在一旁放肆大笑,气得他转身回屋,将门关得震天响。
大概是多了一位鬼王的缘故,青玄门今日格外安静,云卷云舒间,太阳落在山后,夜幕沉沉地笼罩下来,云惊鸾觉得自己心里,更加安宁。
可是到了晚间快入睡时,于鹤言忽然去找舒霖说了些什么,叽叽呱呱地闹腾了一会儿后,云惊鸾的房门突然被敲响。
“小师妹……”于鹤言如同号丧,“小师妹帮帮忙啊……”
云惊鸾门都不开,只问:“什么事?”
“你先放我进去啊。”
“不放,不说清楚别进门。”
于鹤言恨得牙痒痒,可若非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也不会同死对头开这个口,终于是努力压制住心中愤怒,软软地道:“还不是安魄村的事,我去收鬼,他们连村口都不让我进。”
云惊鸾拉开门,冷冷地道:“这有什么麻烦?直接飞半空中,收了鬼就走。”
“那鬼过得比神还自在,几个大婶轮换着守在他身边,我敢动手,她们就敢扑上去挡着,我吓她们,说这样会没命,她们说不过是个死,谁怕谁是畜生。”
云惊鸾哭笑不得,“所以你怕了?”
于鹤言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些泼妇,连我一起骂了!”
云惊鸾叹着气摇摇头,准备关门,于鹤言伸出胳膊一拦,哭丧着脸,“小师妹,你真的要帮我这个忙,只有你才有和她们一战之力。”
云惊鸾忽然笑问:“今天思过,也是因为这个?”
“……是。”
“二师姐也不管你?”
“这是我的事,二师姐当然,当然不该管。”于鹤言越说底气越不足,显然方才在舒霖那铩羽而归,才到这里破罐子破摔,“我不管,我今天就赖在你这里了。”
云惊鸾又把门推了推,“出去,我换衣裳。”
这就是答应了,且准备连夜帮他解决,于鹤言赶忙缩回手,还不忘补一句,“我等你啊!”
安魄村在登葆山西南,御风而行只需小半时辰,出发之时司景也跟过来,于鹤言底气更足,一面昂首带路,一面将情况说给他们听。
月上中天,安魄村却好似连只鸡都没睡,能点灯的地方都点上了,还插了不少火把,把个道路照得如同白昼。云惊鸾几人才落地,就有人围上来了,当先那人是条黑黝黝的汉子,举着锄头问:“什么人?”
云惊鸾还没答话,人群中传出声音,“还是那臭小子!他搬救兵来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粘了泥土的锄头直接劈下来,云惊鸾退后几步,也有些惊讶,“这么疯?”
于鹤言连连点头,“就是这么疯啊!我觉得小师妹你疯起来都不如他们啊!”
云惊鸾嗤笑一声,道:“这种委屈,也就你吃得下去。”
“不吃怎么办?我还能和这些愚民动手不成……我他娘的,你真动手?!”
云惊鸾没召骨鞭出来,可是身形极快,在人群中穿来穿去,明明灭灭的火光中,衣衫随风漫起,花蝴蝶一般好看,偏这花蝴蝶是个铁打的,还专冲人屁股去,一瞬间的功夫,好些人扑倒在地来了个狗啃泥。
如此骂声渐渐转变为呼号,于鹤言焦灼不已,也是病急乱投医,拉着司景问“你说她怎么能直接打人呢”。然而转眼一看,司景笑容满满,眼底都盛着骄傲,显然对云惊鸾的做法甚是认可,于鹤言心想果真一个锅配一个盖儿,咬咬牙,卷起袖子喊:“小师妹,我也来了!”
云惊鸾掀翻一条大汉,好整以暇地问:“怎么,不怕师姐罚你?”
于鹤言气道:“你来帮我的忙,就算受罚,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受,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有你这么个小师妹,又求你来帮我解决这件事。”
云惊鸾忍不住笑,提醒道:“于家尊贵的公子哥儿,怎能说‘老子’这种粗鄙之语。”
于鹤言手上不停,口中回道:“还不是你逼的,人都打了,还怕说两句粗话吗!”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絮絮叨叨中,就把这十几人撂翻在地,如此动静,自然惊动了全村,有村妇嘶吼,“杀人了!青玄门杀人了!”
“杀的就是你们!”云惊鸾拎起先前挥锄头的大汉,制住几处要穴,厉声道,“我师兄是个好性子的人,被你们逼得无路可走,我却不是,今日杀一个也是杀,杀十个也是杀,不怕死的,就上前来。”
言罢,她往大汉耳朵上一拧,于鹤言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倒抽一口凉气,那大汉则撕心裂肺地叫起来,把其他村民吓退了好几步。
云惊鸾又是一巴掌扇在他后脑上,“叫个屁,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大汉不敢叫了,其他人也不敢动弹,本来杂乱的村口陷如死一般的沉寂,唯有燃烧着的火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让人心里直发毛。
云惊鸾问:“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众人不答,只恶狠狠地盯着。
云惊鸾不在乎,继续道:“你们这村里藏了个鬼,这鬼谋财害命,已至三人陷入昏睡、七人死亡,若非过往旅人发现内情,告知青玄门,再过十年半载,你们脚下的土地就个死村了懂么?我师兄好端端地与你们讲道理,你们不听,闹到这个地步,我猜,是你们和他同流合污了吧。”
“说些什么屁话!”一位大婶挽着袖子站出来,“安魄村的事不需要外人来管,老娘出生的时候,你这死丫头还不知道在哪里转筋呢!”
“就是,安魄村是咱们的,咱们想怎么就怎么,鬼啊神的,没听说过,赶紧滚出去。”
“我们村不让外人进,说破天也不让进。你要杀就杀,你爷爷我烂命一条,就看你敢不敢下手。”
“她敢?青玄门有规矩,杀人偿命,不过是个凶一点儿的小丫头片子罢了,离了青玄门,离了那俩男的,啥也不是。”
……
于鹤言被这些声音吵得脑子嗡嗡作响,扯着云惊鸾的袖子道:“你看看,他们就这样,打不过也能吵,一个大婶抵十只鸭子,几百只鸭子同时叫唤,天王老子来了都抵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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