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皆有弱点,皆有恐惧与**。
人既没有妖魔那样拥有纯粹的心性,也没有仙神那样拥有俯视众生的胸襟。
九尾说祂最厌恶人类,从人身上延伸而来的幻象,大多带着不可言喻的恶臭与腐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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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千慈走出漫山遍野的大火,恍然回头,是一方纯白的病房。
现代的装饰,白织灯幽幽的亮,空间似有扭曲,病床和墙壁都是白色的,看的眼睛刺疼。
她在这里独自不知日夜地度过了几年春秋,窗外的树叶黄了又绿,长出新芽又飘零。
孤独。
无法抑制的孤独。
她不受控制地提步,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越走越快,以至于最后跑起来。
胸膛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了,她面前出现光亮,她竭尽全力地伸出去,猛地推开门。
金府。
“柳儿就待在这院子里,哪也不用去,要什么阿爹给你找……”
“呀!怎么流血了!快去告诉夫人,姑娘来癸水了!”
“时候到了!时候到了!”
响亮的瓷瓶迸裂声,砸在地上,砸在她耳里。
无数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在她的瞳孔中放大闪烁,带着虚伪的笑容与假惺惺的欺瞒。
蛇瞳在暗中一簇闪光,嘶嘶的蛇行声,要攀上她的腿,她的腰,她的脖子……冰凉的毒牙抵在她脖子上。
鱼千慈狠狠一抖,感到掌中尖锐的疼痛,从沉浸不可自拔的恐惧中苏醒回来,心口跳得参差不齐。
“你中了幻象了。”
宋元歌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来。
鱼千慈瘫软在软轿上,尽力维持和刚才一样的面无表情。
狐仙娘娘的轿撵就在五步远的地方,她的视线随着轿子的跌宕一起起伏。
她就说,还是得让宋元歌附身在傀偶上,宋元歌的实战经验比她们都丰富多了。
紧张着紧张着,也许是思维在绷紧时自我调节导致发散,鱼千慈突然想到,这算不算能达成【孤男寡女共处】的条件啊?
系统没有作声。
说明不算。
算算时间,任务时限还有约莫十天,应该还有机会。
都怪前些日子过得太安逸,新系统不像之前那位系统一样会主动提起任务,她差点忘的一干二净了。
鱼千慈精神萎靡了一下,随即重新强迫自己振作起来,目不转睛地观察周遭的事物变换。
树木虬扎,盘根错节。黑压压的影子层层朝他们压过来。
鱼千慈大气不敢出,任凭那些枝叶的末端撞向她的脸,而后周遭的树木疯长,又陡然颓败,好像枯荣只在瞬间交错,最终向两边退去,凝顿成火红的枫群。
红色的叶子从头顶飘落,好像火海中飘零的火星。
他们这是,进入狐仙娘娘的幻境了。
“师兄师兄,你在吗?”
不多时,脑海中出现一道温润清和的声音:“我在,别紧张。”
他的声音镇定,天然具有安抚的功效,鱼千慈假装失了神志,被几只软面团狐妖头朝下抬了下来,落云和几张随身带着的药瓶叮叮咣咣地掉下来。
幸而最重要的一些东西都已经放在了城隍庙里。
狐妖们走路不太稳当,鱼千慈的头一直朝下,再也没有被翻正过。她的胸口抵着一只狐狸爪,膈的她直想吐,面渐渐如菜色。
她在心中直倒苦水:大哥们就不能给我翻个面吗!
宋元歌:“……师妹,挺住……”
不可多得的余光里,只能看见狐仙娘娘翩翩从轿中走下来,素白的脚掌着地,鱼千慈双眼一眯。
它的脚腕处有一圈狰狞的疤痕,像是被挑断了脚筋留下的。
想起老头提及的杀死它的怪物,也许就是那时候留下的疤痕。
洁白的纱衣落下裙摆,也拖下一条长长的白色的尾巴……
鱼千慈来不及细看,突觉自己的后脖子被一只冰凉的手揪住了。
她全身都紧绷了。
宋元歌的傀偶蓄势待发。
“那下贱东西醒了吗?”是狐仙娘娘恶毒快意的声音。
“醒了。”软面团似的狐妖媚声道。
“正好,我要他亲眼看着这个人被我吸干血气。”
鱼千慈脑中冒出无数个问号,未来得及理清思绪,狐仙娘娘就提着她的后颈将她往前拖。
这种动物提幼崽的方式放在人身上,只叫人感觉疼痛,皮肉被拽拖的钻心疼痛。
鱼千慈脸依旧朝下,下半身完全贴在地上,摩擦着枫叶飒飒响。
她坚强地一声不吭,其实在懊悔为什么不提前吃一个止痛药。
太折磨了。
狐仙娘娘与她的距离太近,宋元歌抑住自己的气息,自然也就不能与她说话。
不知是不是狐仙娘娘拖累了,一进洞府,就将鱼千慈噗咚一下丢在地上,随即伸脚一踢,将她踢到墙角。
鱼千慈背部遭受撞击,仍是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她自己都敬佩自己的忍痛能力。
“我累了,抬水来。”狐仙娘娘说这,便自顾自走到里面。
鱼千慈正不明所以,就见一伙儿狐妖将她的落云等东西随手扔到另一个角落。那里已经堆积了许多首饰、金银器等,每一件都好像是刚刚从人身上落下,都还泛着崭新的光晕。
另一伙儿狐妖则抬来一个大缸,里头盛满了清水,里面还浮着一片枫叶。
接着,那些狐妖就齐刷刷向她走过来,这次是将她头朝上抬起来,然后扔进了缸里。
哗啦啦的水花四溅。
之前在桶里的还是楚青沅,过了一天,也轮到她了。
她在水中龟息了一阵,又被狐妖捞起来,剥掉了外衣,只好反手就将傀偶扔进了水里,也顾不上宋元歌会不会看见什么了。
没想到这群狐妖越剥越起劲,像剥粽子一般,将她身上扒了个干净。
鱼千慈的脸皮比自己想的要厚,没有红脸。
而后,一只狐妖抄起一把刷子,在她背上刷了起来。
鱼千慈心如死灰。
她再也不觉得柳仙难搞了。比起柳仙随时随地都能下嘴,这位狐仙娘娘真的很龟毛,在吃之前还要把人当成一块猪肉洗,翻来翻去。
话又说回来,对它来说,人不就像是一块猪肉一样吗?
鱼千慈忍了。
就是不知道宋师兄看到多少,之后见面会不会尴尬。
但她现在没空去想这么多东西,因为很快她就被捞上来,披上和狐仙娘娘身上一样的白纱,额上与眼下再抹上金粉,倒影中的白净鹅蛋脸一下子平添了狐狸的妖媚之气。
果真像是变成了狐妖巫女。
鱼千慈没有忘记顺手把宋元歌也捞出来,眼疾手快地藏在自己白纱下。
宋元歌轻咳一声:“按计划行事。”
“巫女至,阴阳开路!”
在狐妖们的高呼声里,鱼千慈被拉至洞内的椅榻上坐好,她看上去浑浑噩噩,还没有从恐惧的梦魇中清醒过来。
阴暗的角落里,传来一声锁链轻微的拖拽声。
鱼千慈眼珠不着痕迹地移看过去,借着微弱的烛光,只看见一只沾血的毛耳朵。
不知道是狐狸还是狗,气息很浅淡。
身前很快传来了狐仙娘娘的脚步声。
鱼千慈往前看去,瞳孔不由得震颤,狐仙娘娘也只披了一件薄纱,窈窕身姿若影若现,和听说的九尾不一样,她身后确实只有一条尾巴,浓密的银发中生出一对狐狸耳。
她看上去怡然自得,神情餍足,没有管她,而是径直走向那处阴暗角落,把里面的人像拎一块猪肉一样提到光明中。
宋元歌藏身在白纱里,看不见周遭的事物,但感觉到了鱼千慈一顺间的僵硬。
“怎么了?”
鱼千慈没有回答他。
因为被提出来的这个人样子实在太惨痛,也因为这张脸实在太眼熟……
狐仙娘娘掐着楚青沅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涣散的眼珠对向鱼千慈。
“这是你的朋友吧?别骗我,我那天看见了……”
“哦,还是说,这是你的情人?你还真是和你爹一样,会爱上肮脏的人呀……”
狐仙娘娘痴痴地笑了:“没关系,没关系,和你娘一样,我会将她收拾干净的。”
听到这句话,楚青沅浑身一颤,像是突然有了生气,朝鱼千慈的方向看过去。
摇晃如水中青荇一般的光影中,他苍白的面容缓缓展现在鱼千慈视野。原本光滑柔顺的黑发已经沾了很多血污,是他自己的血,脖子上的血痂愈合又被撕开,再愈合。
刚来无涯门时,楚青沅偏瘦,经过几个月好不容易脸上养的有肉了一些。
但现在,他的下巴比先前更加显得尖了,本该灵动的,充满少年天真的眼睛一片死寂,一眨不眨地看着鱼千慈。
鱼千慈的视线从他**的胸膛扫过,扫过大小不一的伤口。
她不再看了。
先不论他发间的耳朵是怎么回事,这个留待之后再问,她现在只剩下愤怒,想赶紧将狐妖除去。
楚青沅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被扔在地上。
他太累了。
又累又麻木。
这个人又是谁呢?
他是不是应该阻止?
这个人给他的感觉,为什么那么熟悉,他不想她死,为什么……
他的眼中闪过茫然,随即一种莫大的疼痛袭来,他难耐地抱住自己的脑袋,弓身发出痛苦的哀嚎。
幻境颤动,楚青沅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波动,传来阵阵碎裂声。
走向鱼千慈的狐仙娘娘停了脚步。
她发出冷笑:“杂种也配?”
她的背后完全袒露在鱼千慈的视线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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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狐鬼鸣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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