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何不派人去桃源村查看一下？万一真如这人所言，你当是严重失职！”宋文锦正色道。
“皇祖有训，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你身为知县，不仅不为百姓考虑，反而利用权力欺压百姓！”陈萧鹤突然呵斥道，浑身散发出上位者的气势。
赵宽被怼到噤声，一时间，所有人陷入了沉默。
“你在教本官做事？”赵宽脸色微沉，他陡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差点被一个小孩儿说的话吓到。他抬手指着陈萧鹤和宋文锦，厉声道，“来人，将这两个闹事的人一同压入牢中！”
匆匆赶来的季无休刚好听到赵宽下的命令，他连忙高声阻止，“赵大人且慢！”
赵宽抬眼，上下打量了下说话的人，认出了是回春堂的人。“是季掌柜啊，难不成你也要来掺一脚？”
季无休快步走到宋文锦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赵宽的视线。他道，“赵大人日理万机，公务繁忙。探查之事，不知季某能否有幸替大人分忧？”
赵宽思量片刻，裂开嘴角笑道，“季掌柜所言，本官甚是欢喜。既然如此，桃源村之事就交给你了。”
“多谢大人信任。我这两位朋友，刚才所言是无心之举，望大人海涵。”季无休微微作揖，恭敬道。
宋文锦眉头皱起，藏在衣袖中的手紧紧握住。他看不惯季无休这般趋炎附势的模样，简直是辱没了季家。
“罢了，既然是季掌柜的朋友，本官这次便给你个面子。你回去多教教你那朋友，争取让他学到个一星半点。”赵宽意味深长地说道，转身走入了衙门。
“多谢赵大人，赵大人的话草民铭记于心。”季无休道。
宋文锦冷着一张脸，强忍住心中的不适，扭头对身旁的陈萧鹤说道，“萧鹤，书院还有事，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陈萧鹤点头道，“多谢山长。”
宋文锦板着脸，没有搭理季无休。雨滴敲打在伞面上，淡青色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直到消失在街角。
“宋山长是怎么了？”沈唤牵了匹马，出现在陈萧鹤身后。
“无事。”季无休神色暗淡，笑容里夹杂着一丝苦涩。宋文锦最不喜欢他这个样子，他偏偏还是在宋文锦面前展现了出来。
现在来不及考虑儿女情长，季无休掏出回春堂大门口的钥匙，放在陈萧鹤手心，“萧鹤，你先回回春堂吧，我还有事儿要出门一趟，阿昭和沈唤现在要去桃源村看看情况。”
陈萧鹤没有接过钥匙，他瞧沈唤一眼，坚定地说道，“我也去，我也想为桃源村的百姓出一份力。”
能多一个人帮忙自然是好的。时间紧迫，季无休没有强求，他从沈唤手中接过马绳，一个翻身麻利地跨过马背，稳稳地蹬在马镫上。
他垂眸看向沈唤，叮嘱道，“你们到了桃源村，先看看地形如何，切记不要以身范险，我很快就过去。”
交代完事情，季无休腿部夹紧马腹，甩起马鞭，迅速在街上疾驰起来。
阿昭叫来了一辆马车。三人坐进去后，车夫扬起鞭子，“啪”地一下打在了马腚上。车轱辘开始悠悠地转，很快驶离了清平镇。
沈唤抬手掀起帘子，神色凝重地向外看去。阿昭曾说过，两个村子离得不远，那去桃源村的路上，势必会路过清酒村。
清酒村距离金岭山也不远，不知会不会和桃源村一样，突遭天灾。
马车的速度很快，陈萧鹤默默瞥了眼沈唤，顺着他的目光向窗户外看去，熟悉的村落正升起了袅袅炊烟。
清酒村无事便好，沈唤心中松了一口气。
几人很快就到了桃源村村外。
正如秦淮说的一样，整个村庄都被泥石流淹没，遍地都是瓦砾碎片，村里只剩下几间没了屋顶的房子顽强地伫立着，余下的不知被冲刷到了何处。
坚固的房屋尚且如此，可想而知桃源村的村民面临的是什么。
马车被车夫停在路边，无论如何都不愿再往桃源村里面走。沈唤从马车上跳下，伸手扶着陈萧鹤下车。
“单凭我们几个，该怎么救人啊？”阿昭眼眶有些微红，他从未见过这么悲惨的一幕。
沈唤由近至远观察了一下，桃源村地势偏低，又正好处于金岭山的下游。一旦山上发生了灾难，将会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到村里。
此时小雨未停，仅凭他们两三个人，贸然进村救人非常危险。万一金岭山发生二次泥沙洪流，可能会造成抢险救灾的人受伤。
轰隆轰隆——
闷雷声不知从何处传来。
“打雷了？”阿昭眼底露出迷茫，他抬头看向天空，并没发现有闪电划过。
轰隆轰隆——
又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
沈唤抬眸看向金岭山，他神色一凛，脸上表情短暂停止了一瞬。
不会这么凑巧吧……
突然，沈唤脚下的地面开始左右震动起来，远处山上的巨石纷纷滚落下来，后面紧接着一大波浑浊的深棕色泥水倾泻而下。
“别愣着啊，快跑啊！”沈唤心急如焚。
阿昭和陈萧鹤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整个人僵在原地，仿佛被大自然无形的力量困住了。
沈唤心脏砰砰直跳，呼吸急促起来。他急忙扔掉药箱，一手拖拽着一个人跑了起来。脑中急速回忆着刚才观察的地势，快速寻找着最优逃离路线。
想了一圈，沈唤绝望的发现，地形上根本没有优势。除了金岭山外，桃源村周围都被开荒成了田地，根本没有逃生的地方。
泥石流奔涌的速度很快，如雷霆般吞噬摧毁了一切，马上就要赶上沈唤三人。
沈唤深呼吸一口气，转头看了眼泥石流的流向。他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喊三二一，我们一起朝着右边跑去。”
“你们如果感觉到背后有推力感，就赶紧深吸一大口气，然后闭眼捂住口鼻，能憋多久就憋多久。”
沈唤无法保证这个办法能让三人都活下来，但这是他能想到的最优解了。
“三！”沈唤开始倒数。
“二！”沈唤已经能听到轰隆的泥沙流动的声音。
“一，向右跑！”沈唤大声喊道。
此时，泥石流已经赶上了沈唤三人的脚步。一股极其强大的推力从沈唤背后传来，沈唤狠狠推了一下阿昭的后背，“吸气！”
脏污的泥水漫过了沈唤的脖颈，混合在其中的石子和枝杈尖利地划破了沈唤的手背，鲜血瞬间冒出。沈唤一个踉跄，差点松开抓住陈萧鹤的手。
陈萧鹤体力没有沈唤和阿昭好，能坚持跑到现在已经突破了自我极限。他不停地大口喘气，每呼吸一下，心口都刺痛无比。
沈唤能明显感觉到，陈萧鹤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他抬头猛吸一口气，在被泥石流彻底吞没前，用力将陈萧鹤拉到怀中，紧紧抱住。
“沈唤？沈唤？别睡了，你书背完了没，今天老师上课要提问的。”
“沈唤？咱俩一组，互相练习扎针吧？”
“沈唤，老师布置的作业你会做不？快借我看看！”
……
“沈唤哥哥？沈唤哥哥你醒醒。”凄惨的哭声萦绕在沈唤耳边，沈唤的思绪渐渐回笼，脑海中好友的声音消失了。
沈唤慢慢睁开眼，视线逐渐清晰。天已经彻底暗了下去，好在今晚的月亮够亮，他勉强能看清陈萧鹤坐在自己身旁。
“咳咳，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沈唤喑哑道，撩起衣服擦了擦脸上的泥沙。
“你醒了！我没事儿。”陈萧鹤声音颤抖道，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泪水夺眶而出。
“嘶——”
沈唤呼吸一顿，他两只胳膊刚撑在地上，后背就猛然传来剧痛。
“怎么了？你有哪儿不舒服吗？”陈萧鹤急忙问道。沈唤本可以撒开手撇下他独自逃命，却在最关键时刻将他保护了起来。
谁都不知道，当他一个人孤独地醒来，发现沈唤浑身冰凉，气息微弱的时候，他内心多么恐慌。
“我没事。”沈唤脸色苍白，忍者痛楚坐起身。
现在两人不知道被冲到了什么地方，衣服上布满**的泥沙，又脏又粘。没有火，没有水，没有干粮。要是在这荒郊野外休息一晚上，吹一夜凉风，第二天估计会发高烧。
沈唤此刻有些庆幸，幸好季无休没有与他们一同前来，而是去找负责洪涝灾害的张水官。这样他们出事儿后能被及时发现，还有获救的希望。
不过，今晚是自救，还是等待别人救，成了沈唤该思考的问题。
沈唤打了个哈欠，抬头看到了夜空中闪闪发光的星星。
没被污染过的天空就是好啊，能清楚地看到北斗七星，沈唤想着。
北斗七星？这里也有北斗七星？
“我们有救了！”沈唤蓦地笑出声来。
斗柄东指，天下皆春；斗柄南指，天下皆夏；斗柄西指，天下皆秋；斗柄北指，天下皆冬。这是前世他的好友讲给他听的。
清平镇北边是桃源村，金岭山在桃源村的西边。泥石流极大可能将他们冲到桃源村的东北或东南侧。但只要找到向南面走的斗柄，他们就能走到清平镇！
唉，我更文真慢，老天爷啊，求求赐我一双更文快的手吧。
皇祖有训，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出自《尚书·五子之歌》
斗柄东指，天下皆春；斗柄南指，天下皆夏；斗柄西指，天下皆秋；斗柄北指，天下皆冬。——出自《冠子·环流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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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突遇泥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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