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无声却震耳欲聋的交流之后，谭又明感觉自己和沈宗年之间最后的一层无形隔膜也彻底消失了。守望不再是单向的煎熬，变成了双向的、无声的共生。他依旧守在走廊里，但心境已然不同。每一次记录下向好的数据，都像是在共同庆祝一场微小的胜利；每一次听到医生提及“恢复良好”，都像是分享着同一份喜悦。他甚至开始有心情注意到，护士站那盆绿萝长出了新叶，窗外那棵大树上的鸟窝里似乎有了雏鸟的细微叫声。
沈宗年的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持续改善。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谵妄几乎不再出现，那双眼睛里的神采日益恢复，虽然依旧带着病后的疲惫，但那份锐利和清明正在逐渐回归。他对谭又明的依赖依旧，但不再是全然的脆弱，偶尔会流露出一种属于沈宗年式的、极淡的调侃眼神，尤其是在谭又明笨手笨脚地想帮他做点什么，比如调整一下枕头角度却差点碰掉氧气管的时候。那时，沈宗年会极其轻微地挑一下眉梢，眼神里闪过一抹“你还是歇着吧”的无奈，让谭又明既窘迫又心下暗喜——他的年仔，真的在回来。
最大的好消息，终于在一天清晨查房后传来。
主治医生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走出来，对立刻像弹簧一样站起身的谭又明说：“谭先生，准备一下，我们今天上午计划给沈先生尝试脱机拔管。”
脱机拔管！
这四个字像是最动听的乐章，瞬间在谭又明耳边炸开！他等了太久太久，几乎不敢想象真的能听到这句话！
“真……真的吗？”他因为过于激动，声音都有些变调，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成功了？有把握吗？会不会有风险？”狂喜之后，担忧立刻本能地跟进。
医生理解地点头：“评估结果非常理想。他的自主呼吸力量已经恢复得足够，血氧饱和度在不依赖高参数呼吸机的情况下也能维持得很好。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关卡，过了这一关，后续的康复会顺利很多。风险当然存在，比如拔管后出现喉头水肿、呼吸困难需要重新插管等等，但这种概率现在来看比较低了。我们有完善的预案，您放心。”
“好！好！需要我做什么？”谭又明立刻问，恨不得立刻就能帮上忙。
“您不需要做什么特殊准备。拔管过程很快，但之后需要他非常配合地进行自主呼吸和咳嗽排痰，这会很辛苦。您的鼓励和支持非常重要。拔管后，如果情况稳定，你们就可以进行语言交流了。”医生的话，像是一剂强心针，注入了谭又明的血液里。
语言交流！
他可以听到他的声音了！
不再是模糊的气音，不再是无助的眼神！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谭又明坐立难安，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焦躁雄狮，在走廊那有限的空间里来回踱步，时不时就看向那扇门，仿佛能穿透它看到里面的准备过程。他手心冒汗，既期盼又紧张，比等待任何一笔巨额商业合同的签署都要焦灼百倍。他甚至跑去卫生间用冷水冲了好几次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上午十点左右，一位护士出来通知他：“谭先生，现在准备开始拔管了，您可能需要稍等一会儿，过程不会很长。”
谭又明立刻点头，屏住呼吸，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咚咚狂跳的声音。他贴在门边，试图捕捉里面的任何一丝动静，但门隔音太好，只有一片令人心焦的寂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各种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又被自己强行压下去。他强迫自己相信医生，相信沈宗年。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那扇门终于再次打开。出来的不是医生，而是那位熟悉的年轻护士，她脸上带着轻松的表情：“谭先生，拔管很顺利！过程非常成功！沈先生现在正在适应自主呼吸，血氧饱和度保持得很好！医生允许您现在进去看看他，正好可以鼓励他一下。”
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紧张！谭又明几乎是踉跄着跟着护士去进行消毒准备，手指因为激动而颤抖得几乎扣不好隔离衣的带子。
当他终于再次踏入病房时，第一眼就看到了——沈宗年脸上的呼吸面罩和那根困扰了他太久的、令人心疼的气管插管不见了！
虽然他的鼻子里还插着氧气管，脸色因为刚才的折腾和努力的呼吸而有些潮红，额头上布着一层细密的汗珠，胸膛随着自主呼吸而明显起伏，偶尔还会因为气息不稳而引发一阵急促的咳嗽……但是，他的脸庞清晰地显露了出来，下巴的线条，苍白的嘴唇，虽然干裂却不再被管道阻碍。**谭又明甚至能更清楚地看到他眼睫投下的阴影和因为消瘦而愈发清晰的颌线。**
听到脚步声，沈宗年有些吃力地转过头看向他。因为刚刚拔管，他的喉咙显然还不适，吞咽动作有些艰难，眼神里带着一种刚刚经历过一场小小战役后的疲惫，以及……一丝如释重负和清晰的期盼。**他的目光在谭又明身上停留，从上到下快速扫过，仿佛在确认他是否安好，最后才重新对上他的眼睛。
谭又明快步走到床边，一时间竟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贪婪地看着他那张终于摆脱了最大桎梏的脸，眼眶发热，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触摸那张脸，又怕碰疼他，手悬在半空，最终只是轻轻地、极其珍惜地落在了他的额头上，感受着那里的汗湿和温度。
还是沈宗年先有了动作。他极其缓慢地、似乎耗尽了很大力气地，抬起那只没有输液的手，非常虚弱地，向谭又明伸了过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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