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又明立刻一把握住,小心翼翼地,仿佛握住一件易碎的珍宝。他的手心因为刚才的紧张而有些汗湿,而沈宗年的手虽然依旧冰凉,却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力气回握他。两人的手指交缠,谭又明能感觉到他指关节的凸起和皮肤的干燥,他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摩挲着他的手背,试图传递安慰。
“感觉……怎么样?”谭又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浓的鼻音,“是不是很难受?”他看着沈宗年吞咽困难、不时轻咳的样子,心疼极了。他另一只手不自觉地伸过去,轻轻抚着他的胸口,帮他顺气,动作自然得像做过无数次。
沈宗年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话,但发出的却只是一声极其沙哑、微弱、气若游丝般的:“……呵……”
像一个破损的风箱发出的声音,几乎难以辨认。但这微弱至极的气音,却让谭又明和沈宗年两人都同时愣住了!
随即,谭又明的眼泪差点再次夺眶而出!这是声音!是他发出的声音!
沈宗年自己也似乎有些意外,他蹙了蹙眉,显然对自己的声音如此陌生和无力感到不满,也对喉咙的干痛灼烧感感到不适。他尝试着吞咽了一下,喉结剧烈滚动,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他下意识地反手握紧了谭又明,指尖用力,像是在寻求支撑以对抗这突如其来的不适。
“别急!别急着说话!”谭又明连忙阻止他,心揪紧了,“刚拔管喉咙会很痛,需要时间恢复。慢慢来,先喝水,对,喝水……”他像是才想起什么,急忙转头看向护士,眼神里带着恳求。
护士早已准备好了小小的水杯和吸管,递了过来。谭又明小心翼翼地接过,将吸管凑到沈宗年唇边,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慢一点,小口喝,润一润就好。忍着点疼。”他一边说,一边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托住沈宗年的后颈,帮他调整到一个更舒服的喝水姿势。
沈宗年就着他的手,极其缓慢地吸了一小口水。冰冷的液体滑过灼痛喉咙的瞬间,他舒服地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但吞咽时依旧显得十分艰难痛苦,眉头紧紧蹙起。他闭着眼,缓了好一会儿,才又就着吸管喝第二口。
看着他每喝一口水都如此费力,谭又明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但他耐心地举着杯子,一点点地喂他,不停地低声鼓励:“对,慢点……很好……再喝一点点……快了,马上就舒服点了……”他的目光始终紧紧锁着沈宗年的表情,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痛苦迹象。
喝了小半杯水后,沈宗年微微摇了摇头,表示够了。他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一些,但依旧显得有些急促,胸口起伏明显。他睁开眼,看向谭又明,眼神里带着一丝喝完水后的轻微舒缓,但更多的还是疲惫。
谭又明放下水杯,用纸巾极其轻柔地替他蘸了蘸嘴角的水渍,生怕摩擦到他可能疼痛的皮肤。两人目光再次交汇。
没有了管道的阻隔,这一次的对视更加直接,更加完整。谭又明能更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疲惫、痛苦,以及那深处从未熄灭的、熟悉的光芒。
沈宗年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和小心翼翼的神情,嘴唇又动了动。这一次,他似乎积蓄了一点力气,极其缓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用那沙哑得几乎破碎的气声,艰难地挤出了三个字:
“……你……哭……了……?”
声音微弱得像随时会断掉,沙哑粗糙得如同砂纸摩擦,却清晰地组成了三个字的疑问句。问完,他似乎耗尽了力气,呼吸又急促了几分,但眼睛却执拗地看着谭又明,等待一个答案。
谭又明浑身猛地一颤!
这句话,不是关心他疼不疼,不是问外面怎么样,而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发红的眼眶!
巨大的、酸楚的暖流再次汹涌地冲击着谭又明的心脏,让他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有决堤的趋势。他用力吸了吸鼻子,狼狈地偏头快速用袖子擦了一下眼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哽咽:“没……没有……是高兴的……你终于能说话了……是沙子迷眼了……”他语无伦次地找着借口,手指却更紧地握住了沈宗年的手。
沈宗年静静地看着他笨拙地掩饰,没有力气说更多,只是那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淡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温柔和了然。他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被谭又明握住的手指,用指尖在他掌心极其缓慢地划了一下,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说“我都知道”。
这时,护士走过来,需要为沈宗年做拔管后的例行检查,监测他的呼吸情况和血氧。
谭又明连忙让开位置,但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沈宗年。他看着护士指导他进行深呼吸和有效咳嗽。每一次深呼吸似乎都牵动着胸口的创伤,每一次咳嗽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带来剧烈的痛苦和呼吸急促,额上的冷汗涔涔而下。**谭又明看得心惊肉跳,心疼得无以复加,恨不得能替他承受这一切。他只能在旁边不停地低声打气,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角:“加油,年仔,慢慢来……很好,就这样……吐出来就好了……忍一忍,马上就好……”** 他甚至不自觉地跟着沈宗年的节奏一起深呼吸,仿佛这样能分担他的痛苦。
过程很辛苦,但沈宗年表现得异常配合和坚强,尽管痛苦,却依旧努力遵循着护士的指令。只是在一次特别剧烈的咳嗽后,他下意识地朝谭又明的方向伸出手,谭又明立刻上前一把抓住,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
检查结束后,他仿佛虚脱了一般,重重地靠在枕头上,闭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脸色比刚才更白了几分,嘴唇因为用力咳嗽而显得有些发绀。
谭又明立刻上前,用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他额头的冷汗,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他俯下身,在他耳边极轻地说:“好了,结束了,你很棒,特别棒。”
沈宗年缓缓睁开眼,看向他,因为极度的疲惫和不适,眼神有些涣散,但依旧努力聚焦在他脸上。他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用气声极其艰难地说了两个字:“……没……事……”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告诉他没事。
谭又明的鼻腔再次涌上强烈的酸意。他用力点头,声音沙哑:“我知道,我知道你没事。你最棒了。累了就睡一会儿,我就在这儿。”他帮他整理了一下蹭歪的氧气管,又掖了掖被角。
或许是真的太累了,或许是药物和脱机的巨大消耗,沈宗年的眼皮缓缓合上,很快就陷入了沉睡。即使睡着了,他的眉头也因为喉咙和身体的不适而微微蹙着。他的手依旧虚握着,保持着刚才谭又明握着的姿势。
谭又明就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沉睡的容颜,听着他那虽然微弱却完全属于他自己的呼吸声,感觉这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尽管沙哑,尽管伴随着痛苦,但那是生命的声音,是希望的声音。他小心翼翼地再次握住那只虚握的手,将自己的体温传递过去。
他知道,脱机成功只是一个新的起点。后续的康复锻炼、营养支持、可能出现的并发症预防、还有这需要时间恢复的嗓音和元气……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但最大的枷锁已经解除。
他们终于可以真正地“交流”了。
虽然第一次发声,伴随着的是疼痛和沙哑,但那份深植于心的关切,却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沈宗年苍白的脸上,也照在谭又明交握着他的手上。
寂静的病房里,只剩下平稳的呼吸声和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
谭又明的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和力量感。他知道,最难的时刻已经过去,接下来,无论还有多少困难,他们都可以一起面对。
他轻轻握紧沈宗年的手,低声呢喃,仿佛立下誓言:“以后,换我来说,你听着就好。等你好了,再说给我听。”
沉睡的人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眉心微微舒展,呼吸变得更加绵长平稳。交握的手指,也似乎极其轻微地回馈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力道。
守望,终于迎来了破晓后的第一声啼鸣,虽然微弱,却充满了生的力量。而回应这声啼鸣的,是另一颗心脏坚定而温柔的跳动。
其实我医疗写得不好。。。大家医疗部分凑合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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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脱机的曙光与第一次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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