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陈小眠，起床啦！”
“嘶—”，头部传来一阵刺痛，陈小眠捂着脑袋挣扎着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老家小房间熟悉的陈设，她有些混乱，难道昨天陈兴和李翠娟给她接回家了？
艰难地撑起身子，脑袋一片晕眩，她闭上眼睛缓了一缓。
侧头抬眼，发现旁边的书桌上高高的垒砌着初中的课本和练习题，陈小眠有点错乱。
还没来得及细想，窗户外又传来不耐烦的催促声：“别磨蹭了，快出来帮忙！”
是李翠娟的声音，但听着清亮不少。
她一回头，窗外却对上了她妈眉头紧皱的脸，但这脸过于年轻了。
陈小眠吓了一大跳，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从窗子玻璃的叠影里，她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样子。
“发什么呆呢，快出来！”李翠娟又敲了敲，显然已经快到忍耐的极限，语气凶得很。
玻璃震颤着，反射中映出她的脸也瑟瑟发颤。
陈小眠还是撑起身子下了床，踩上拖鞋出了门，路过大门口的时候，看到墙上挂着的撕历黄历，2009年7月15日。
这是她初中刚毕业的时候，她穿越了。
许是多年网文阅读的经验，和无数次重活一次的幻想，她显得并不惊慌。
“磨磨唧唧干啥呢？”
路过院子里的鸡鸭被惊动，嘎嘎乱叫。小跑两步跟在李翠娟身后，陈小眠用手偷偷掐了一把自己。
真疼。
“早呀，娟子。带小眠上货去呀！”
“早呀，小芬。对，家里没货了，去批发市场进点。”
“早上好，崔姨”，陈小眠认出了邻居，跟着乖巧的打招呼，心下却是冷漠。
崔姨是他们家多年的邻居，后来跟他们一起搬到镇上。
她儿子就在李哲楠的厂子里上班，肯定是那种污糟事早有耳闻，她和崔姨买菜几乎日日碰头，却不见有对陈小眠一丝提醒。
崔姨听了笑盈盈：“哎，小眠早，这孩子真乖。学习还那么好，以后肯定有出息。对了，我听隔壁老王说，今天要出成绩了吧。”
“嗯，是的。害，学习好有啥用，这老闷葫芦性格也不讨喜，以后能有人要就烧高香了。”
陈小眠对于李翠娟这种把谦虚全用在闺女身上，从而显得自己有素质的虚荣对白已经脱敏，她痛苦人生的铺垫从小时候就开始了。
但崔姨提醒了她，她是回到了中考放榜的日子。
陈小眠初中的时候学习很好，和张宁安从来都稳定的占领全校前三的两个名额。
中考更是考了全市七十六名，是全村第一。
当年发成绩的两周之后，市里实验中学的招生办就来了人，特招她去市里读书，住宿全免。
但是陈兴和李翠娟拒绝了。
一来是市里的生活费高，他们舍不得；二来她在村里上初中能帮忙家里的买卖；最重要的是，陈未宏马上就要上初三了，陈小眠在家方便给他补课。
他们拒绝的时候甚至都没有问过陈小眠，她知道的时候招生办的人已经走了。
陈小眠当然是生气的，她很想去市里看看，那时候她还从来没出过村。
但是爸妈不出学费她根本去不了，况且大局已定，说什么也没用了。
她偷偷的哭了一晚上，第二天又照常去进货了。
看着走在前面的李翠娟，她只想逃开，一想起闭眼前发生的一切，胃里一片翻江倒海。
清早跟着李翠娟忙活着进了一大批货，然后回家备菜炒菜装盒，快到中午的时候就开着三轮小车将盒饭运到工地附近。
李翠娟的生意主要目标群体是工地上的工人，那边是省里来这边新开发的地，派了一个工程队过来，基本都是外地来的。
李翠娟的盒饭价格便宜，主打薄利多销。
自从考完试，陈小眠边跟着一起去卖货了，一来二去工地上的叔叔们也都认识了她。
前段时间工地人不够，在村里找了几个临时工。看着陈小眠也过来帮忙，都夸她学习好，比那个弟弟有出息。
外地来打工的叔叔们有些见过世面的，都劝李翠娟把她送去市里读书，以后考个好大学，但是每次都被李翠娟打哈哈过去了，心里早就有了打算。
李翠娟偏心眼子是出了名的，这事还得从陈兴身上下功夫。陈小眠下午找了个空档给张宁安打电话，约着明天去她家。
中考查分在下午两点，李翠娟下午带着陈小眠去地里收麦子，到家已经快四点，早就忙活忘了这个事。
陈小眠也没去查，她早就知道自己的成绩，也不担心。
陈兴从工厂下班回来，进门问了嘴查分了没有。
今天一天厂里人都在谈论这个事，大家更是给他一通捧，这种长脸的事，他自然是关心的。
李翠娟这才想起自己把这回事直接忘到脑后，陈兴埋怨她这么大的事也能忘。
她则转头就责怪陈小眠，自己的事情也不知道想着，一天天不知道在干啥。
但三人还是凑到一起去网吧查了个分，出来果然是全市七十六，村里的第一。
陈兴高兴坏了，家也不准备回了，嚷着要出去好好庆祝。
说白了就是叫上狐朋狗友出去喝个通宵，好好吹嘘一把。
陈小眠印象特别深刻，那天晚上陈兴喝得烂醉，回家连着吐了好几轮，嘴上一直夸陈小眠是懂事的好孩子。
结果市里招生办来人的时候，任由着李翠娟把那些人劝退，自己在一旁装哑巴。
李翠娟也眉开眼笑的摸摸她的头，嘴里念叨着趁着个假期赶紧给他弟补补课，马上他就要上初三了。
陈小眠突然在旁边开口：“听说李叔叔家儿子跟我同年的，也是今天放榜，要不要一起叫出来庆祝。”
“哎，对对对，一起叫上！”被这一提醒，陈兴乐开了花。
这李卫平是他的工友，他和陈兴堪称厂里的卧龙凤雏，本事不咋滴，闹事有一手，这俩人向来不对付。
他儿子李武也是今天中考，上学的时候天天在外面混喝打架，不一定考成啥熊样，陈兴一想到可以好好嘲讽一下他，顿时摩拳擦掌。
回头还不忘拍拍陈小眠肩膀：“好孩子，你也跟我一起去，今天你是主角。”
陈小眠乖乖点头。
选中这个李卫平是有原因的。他们家跟陈小眠家一个配置。
被拖累的姐姐和没出息的弟弟，当然村里这样的家庭屡见不鲜，不过李卫平最能刺激到陈兴。
前年她女儿李文考了村里第三，市里中学也来请人，结果和陈小眠如出一辙，家里舍不得出钱，在镇里的高中念的书。
他弟李武勉强上了个村里的民办高中，结果成天惹事打架被学校开除了。她妈陈秀本来身体就不好，被这事气得卧床不起。
李文为了照顾陈秀，在高考前半年辍学在家，没上大学，但没过四五年陈秀还是走了。
后来李文嫁了个村里小学的数学老师，自己则和李翠娟一样摆摊为生。
李武因为陈秀去世，精神崩溃，整日酗酒，有天半夜喝多了跑出去给人捅成了重伤，被判十年，陈小眠重生之前都还没放出来。
李卫平每次一提起这事就抹泪，说他们家对不起李文，但是已经晚了。
这次李卫平在陈兴的盛情邀请下还是来了，虽然明知是个鸿门宴，但不敢赴约岂不是认怂。
还好他们家李文有出息，虽然在村里读书，但成绩也在年级前列，也不至于矮人一头。
不过对于陈兴这种踩着他肩膀耀武扬威的行为，李卫平心里估计也把他的列祖列宗问候了个遍。
陈兴特意在村口找了一家不错的馆子。不一会儿人就都来齐了。
“叔叔好。”陈小眠挨个打招呼，几人看着这丫头也是眉开眼笑，纷纷说陈兴命好，生了个乖女儿。
酒过三巡，陈兴还是没有放过李卫平：“哎，老李，你儿子的分也下来了吧。怎么样？”
李卫平的脸色瞬间有点难看，直叹气：“哎，我家那小兔崽子不争气，别提了，能在村里找个高中凑合上不错了”，说着挥了挥手，有点抬不起头。
许是有点喝多了，也是真的替他这个败家儿子发愁，李卫平居然没有争强好胜，这样陈兴反倒有点不好意思，大家都不知道接啥，气氛略显尴尬。
陈小眠在一旁适时的结尾：“不过，听说李文姐姐很优秀，学习成绩特别好。当初市里还来招人了。”
“小眠和文文都是好孩子。我现在就是后悔没有把文文送去市里，早知道李武这么不争气，唉…”
“这么说，小眠是咱们村里第一，市里中学是不是也有可能来请啊。”
终于提起这茬了，陈小眠没接话，等着陈兴表态。
“哈哈，这还真有可能！”这可是万分荣耀的事儿，陈兴喝得微醺，听到这瞬间来了劲，人也开明起来，举杯对着小眠：“女儿，你是个有出息的孩子！你放心，几位兄弟给我作证，要是你有机会去市里读书，爸砸锅卖铁也供你！”
“谢谢爸爸。”陈小眠笑得几人心里发甜。都称赞陈兴是村里难得的好爹，有正事，陈兴一听心里更是带劲。
只有李卫平略带苦涩，闷头喝酒。
散伙的时候几人喝得里倒歪斜，陈小眠把陈兴扶着回了家。
虽然今天得了陈兴的承诺，但酒桌上的豪言壮语总是靠不住的。
去市里读书的费用对他们家来说负担并不大，但为了陈未宏，李翠娟肯定会大闹一通，这事最后还未必能成。
不过陈兴这人最爱面子，如今这么多人看着，等招生办真的来了，他拒绝的时候也得寻思寻思。
即使是这样，陈小眠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至于钱的问题，还得想办法自己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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