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贤双眸凌厉,“怎么?寿安县主将你收买了?”
“阿郎,冤枉啊!”
“那你口口声声为她辩解?”段贤恨铁不成钢地怒瞪阿木,若非虎燕山共破强敌,有了过命交情,此人忠诚极高,段贤要怀疑,此人是否被人收买,“她们有没有做这些事情,我自会找人来查,你无须多言。”
阿木想都没有,立即应声。
他们两人的相处,像极了没头脑和不高兴。阿木从未见过段贤喜笑颜开的样子,段贤从未见过阿木带脑子的样子。正是知道阿木不善用脑,段贤未让他前去跟踪那日女娘,可……
其他人也没个靠谱的!
——
鼓声紧密,琵琶随之响起,节奏甚快,听得人沸腾。琴女蒙面坐在中央,纤纤玉手在弦上飞快跳跃。细细听着琵琶声,竟有战马嘶鸣、刀甲相撞之感。
崔停清与崔思岑并坐,桌案上摆放源自兰陵产出的美酒,因用郁金香加工浸制而成,在白玉桃花盏内发出琥珀光芒。崔停清端起酒盏,轻轻放到唇边抿了口,唇齿立即发出甜意。
很是好喝。崔停清低头伸出舌尖将唇边留下的酒全收入口中,本这般小心谨慎的动作应当无人瞧见,可她却是此次宴会之上吸引眼球之人,总有女娘悄然打量她。
瞧见崔停清如此不端庄的举动,她们不由得在心底冷哼一声,果然是从小地方来的人,上不得台面。
这次宴会是太子妃所设。设宴目的,显而易见,那便是为笼络上都城内一些大臣女眷,为日后铺路。前来参加宴会的女眷,也有自己的目的:要么前来巴结太子、太子妃,想着能给家里人带来升官发财的机会;要么过来试探太子与太子妃的意思,查清局势如何;还有的是来与前来参加宴席的女眷笼络关系的……
最后一种,便是前来蹭吃蹭喝的。
崔停清看着陆陆续续端上来的菜,双眼都直了,恨不得现在立刻动筷子。不得不说,太子妃此次所准备的食物,在崔停清心底算得上美味佳肴。崔思岑看出崔停清迫不及待的样子,小声提醒她:“珍馐百味,一饱便休,切莫贪吃。”
琴声忽断,崔停清无法在此刻回答崔思岑的话,笑眯眯地冲着崔思岑点点头。随着琵琶女退到一旁,胡姬脚绑铃铛陆陆续续地进入屋内,紧接玉箫瑶瑟声参差,胡姬舞飘轻袖。正在众人沉浸在胡姬舞姿之中,胡姬的舞步发生变化,逐渐围成一个圆圈。
崔停清和崔思岑神情忽然凝重,崔停清看到其中一个绕圆踩铃的胡姬不太对劲,万盏烛光下屋内如夏日白昼,一束冷光从崔停清眼前一闪而过。她身旁的崔思岑突然拍桌腾空而起直跃宴会中央,动作之快如电闪雷鸣。
与此同时,胡姬中有人使用轻功飞跃太子跟前。软剑有眼,直冲太子而去,崔思岑快速抓起身侧的酒盏,砸向持软剑之手。那人受击,双眉冷酷直视反应措手不及的太子,继续攻击太子。
独孤云雁慌张倒向一旁,嘴里高声喊着:“快来人,有刺客!”
贵女们被这个阵仗吓得尖叫不已,纷纷跑出屋外,屋外的士兵持兵器而入,顿时屋内乱作一团。
崔思岑与刺客纠缠一起,缓过神来的太子拔出自己位置上的剑,上前与刺客较量。眼看袭击无果,刺客眼底的狠辣劲转眼间换成无尽懊恼,两招之下,一口鲜血直喷太子身上。
太子被鲜血溅到,刺客忽然会心一笑,如同完成夙愿般倒在地上,呼吸消失。在刺客吐血之时,崔停清跑到崔思岑身边,挥舞手中的斗篷,将血液全部挡在斗篷之中。
东宫发现刺客一事,令太子极其生气,大手擦过脸上的血迹,他立即命人前去调查刺客的来历。说完这话,他目光看向倒地不动弹的刺客,恶狠狠地踢了一脚尸体,余光瞥见准备离去的崔家姊妹。
“崔司直!”太子冷不丁地看了声,“崔司直身为大理寺之官,东宫发现刺客一事,劳烦崔司直上心,调查一下。”
越过正常办案流程,直接给自己发配任务?崔停清闻言,双眸极其冷静,不卑不亢地回应他:“回太子殿下,大理寺办案有大理寺的流程。东宫发现刺客一事,乃东宫金吾卫失职,或许让东宫金吾卫调查此事,给他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是不错的选择。”
太子双手握拳,额前的太阳穴凸起,呼吸加速,极为生气。他指着崔停清,“好,好,好!本宫无法使唤你了?”
崔停清略加思考,新仇旧恨揉作一团,“回太子殿下,目前不能。我乃大理寺司直,职级尚未可以逾越办案。”
“来人!将此女抓住,本宫怀疑,她与这个刺客认识!”太子忽然命侍卫上前将崔停清抓住。
被抓住的崔停清无辜地看向崔思岑,轻轻说道:“我没想到,他这么不讲理。我只是按流程办事,还能得罪他不成?”
崔思岑知道崔停清的意思,也知道太子故意借此机会想要报复崔家。崔思岑双眸尽是心疼与担忧,“今夜,怕是波折之夜。不过,你放心,不出一个时辰,我们就能回家。”
独孤云雁见状,悄无声息地吩咐心腹宫女前去给崔家送信。乱哄哄之下,没有人注意,一个宫女悄然离去。
东宫遇到刺客一事,惊动皇城内的女帝。
女帝听着身侧的宫女汇报此事,听完后默不作声片刻,“东宫那边可以解决,明日再看什么情况吧。”
她欲要更衣沐浴,东宫那边又传来的消息。
“陛下,不好啦!”雷内侍略微肥胖的身子一颠一颠地移动过来,边走边说,“陛下,东宫那边乱了!”
女帝眉宇间闪过怒气,从殿内走出来,看着气喘吁吁的雷内侍,问道:“太子妃不是回来了吗?东宫那边还能怎么乱?”
“太子在东宫遇刺客,太子命崔司直前去查此案,崔司直道有违规程,不愿逾越查案,太子一气之下,命人将崔司直抓住。崔尚书和卢使相已经赶到东宫,不知怎的,东宫如同放入山野猴子,叽叽哇哇吵个不停。”
眼看女帝云淡风轻的模样,雷内侍继续说:“此次动静比较大,不知为何,有不少女眷受伤,被困在东宫出不去,那些女眷的人也跑去东宫闹了。此事今夜不解决,明日御史台七嘴八舌——”
雷内侍说话戛然而止,朝廷之事他不能过多去说。
“近些年来,太子的行为实在有些令人惋惜。”女帝边走边说道,“前太子妃去世后,他亲自挑选独孤家那个女娘做太子妃,成婚次日一直与人闹不愉快至今,令她至此未怀上一男半女。”
“太子妃胜在聪慧,步步走得小心谨慎,还对陛下尽孝心,正是得到陛下的宠爱,她在东宫的日子才不难过。”雷内侍轻声细语地回了句话。
女帝忽然提起太子妃,雷内侍暗暗揣测女帝想要将太子废了。
太子妃为何不得太子之喜,女帝应当清楚才是。当年太子妃入东宫,正是太子着了道,愣是变成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有气无处撒,只好对太子妃冷淡。太子妃起初还忧心忡忡,多来了几趟女帝这边,逐渐变了,变得自信大方,又担起太子妃一职的气魄。
幽幽想了许久,雷内侍伴着女帝来到东宫。
此时此刻的东宫,确实如雷内侍所说那般,如有千万只野猴在叫喊,吵吵嚷嚷,实在令人心烦。在通报声中,众人才安静下来。整个闹剧,在女帝的坐镇下,才消停下来。
宇文柏一身玄色衣袍,腰别玉,衣冠楚楚眉眼凌厉,轮廓冷硬,周身气场凛冽不可侵犯。他踏入屋内,看到左右两边分别站着太子与太子妃等人、卢苒蔚与崔伯长及其双生女儿等人。
屋内正前方的地面上,还躺着一个已不会动弹、身穿衣衫清凉的女子,宇文柏快速环视一圈,眼前的景象,结合前来请他到东宫内侍所说的话,一切事情的经过似乎浮现在他眼前。
他正想着事情,一步步走向死去的胡姬,欲要当场查看胡姬的死因。崔停清左右环顾卢苒蔚和崔伯长,又打量站在另一边的女帝,眼看宇文柏就要靠近死去的胡姬。
崔停清破口而出:“宇文郎中,请停步!”
众人的视线纷纷看向崔停清,卢苒蔚着急地碰了碰崔停清的手,眼底那点担心丝毫不掩饰。崔停清对上卢苒蔚和崔伯长担心的视线,“阿父阿母,此事关乎他的性命。”
说完,她站出列,对着女帝行礼作揖,道:“陛下,刺客突然暴毙,面呈诡异笑容,实属古怪,臣以为,查验此人死因,还需慎行。”
宇文柏听到她说的话,目光落在刺客的脸上,果然看到刺客双目含笑,嘴角血迹斑斑,却微扬,是有些许奇怪,但不足以如此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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