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面对崔停清坦诚的面庞,心中不疑,“你发现什么,可如实说来,无须隐藏,一切有朕。”
威严有力的话,消散崔停清的担忧。她快步上前,站在宇文柏对面,掌心向上,指向死者面庞,“此人生前花颜未饰此处,然,缠花现脸,恐有蛊毒作祟。臣听闻蛊毒易染,斗胆猜测,若触碰死者或其血液飞溅至七窍,则染蛊毒。”
“崔停清,你休要在此处危言耸听!”太子急得直呼崔停清的名字。他瞪大双眼,惊恐遍布全脸。众人听到声响,齐刷刷回头看向太子,此时却发现太子脸上有血迹。太子精神抖擞,说话声音洪亮,那血迹,应当不是太子自己的。
听闻崔停清的话,情绪波动极大,不顾女帝在场,他脱口而出,脸上的血不用多想,十有**是刺客的。
“臣并非危言耸听,”崔停清未看向太子,视线落在女帝龙袍衣摆上,“近日,臣翻阅古籍,了解些许蛊毒。曾记得古籍上有写过死后尸体呈现缠花图纹的蛊毒,名叫卍纹蛊。
因卍纹蛊而死者,死后身体能保持数日不腐烂,初死两个时辰,中蛊者身上会散发一股香味,身上会呈现出缠枝花纹一样的红色纹样。卍纹蛊初死两个时辰内的香味,若是被人嗅到,则会令其神志不清,逐渐因噎废食,直至饿死。”
在场的人闻言,倒吸一口气,从未想过,好端端地来参加一场宴席,竟会发生这种事情。那些其他官员的女眷隐约觉得室内有股香味与血腥味混杂一起,令她们反胃难忍。
刺客暴毙之后,崔思岑默不作声地将屋内的所有门窗打开。发疯的太子和冷静安抚众人情绪的太子妃以及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崔思岑的动作,而是感觉屋子的温度越来越低,嘈杂声越来越大。
女帝无言后退两步,伸出右手挡住口鼻。崔停清见状,再次说道:“陛下请放心,冬日天气寒冷,开门窗风力大,只要不贴近死者仔细闻,应该不会染上卍纹蛊后毒。
不过——”她说话声突然停顿,听得众人的心怦怦跳,“不过太子这边,不出一刻钟,就会蛊毒发作。为太子着想,还请尽快结束这场闹剧,命御医前来为太子医治。若再拖延,怕……”
太子伸手指着崔停清,忽觉眼前景物摇晃不已,崔停清露出狰狞笑容,似在为自己布局而开心。太子气得满脸通红,“陛下,定然是这个妖女!是她,是她策划的一切!她在儿臣、寿安县主与刺客打斗之时,利用衣裳为寿安县主阻挡刺客喷溅的血迹。”
“可有此事?”女帝身上传来的压迫感,令崔停清脊梁骨阵阵发冷。
崔停清低下头,双目盯着前方地面,地面上铺着地毯,踩着极为舒软。她淡定回道:“臣的确为寿安县主阻挡,但臣当时并未知道刺客身上有蛊毒,而是想着寿安县主喜净,不过顺手之事。
事发之后,臣被太子的侍卫押在此处,并未离开屋子,也无人敢与臣说话,臣这才得到机会,静静观察死者的变化。臣发现死者耳后突然呈现缠花纹,这才意识到刺客为何要这么做。
陛下可派人去查臣近日路线,臣整日在大理寺忙碌,几乎是大理寺与崔府两点一线,在大理寺办案外出时皆有人作证从未单独行动过。太子妃设宴,臣本不在名单之上,临近之时,太子府的人前来传话,让寿安县主将臣带上。”
女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吩咐人前去请御医为太子检查,又当着众人的面,命人前去调查崔停清近日所作所为。
——
已是后半夜,被关在东宫的人才得以出来。
崔思岑挽着崔停清的手,“今日是那太子故意找茬,早知如此,我冷眼旁观得了,好让那刺客得逞。”不等崔停清说话,崔思岑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太对,“这样会更糟糕,陛下会怪罪在场所有人。”
崔停清沉吟不语,与崔思岑一同回到马车内,这才开口说话:“阿岑,太子妃……她,她今日为何突然喊我来参加此次宴会?”
为何?崔思岑想了想,找不到原因,只好摇摇头。
太子妃独孤云雁此时目送女帝与其他朝臣离去,片刻后,她对身边的宫女说道:“走,去看看太子如何。”
转身前往太子所在宫殿,独孤云雁站在门外停顿一下,耳边忽然响起崔思岑提醒她的话——
“太子身中奇毒,太子妃还请小心。”
她的眼眸黑黝黝,盯着敞开的大门,提起一口气,好看的鞋子踏上台阶。步入内间,独孤云雁看到好几个御医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轻轻咳了声,提醒御医她来了。
御医回首,看到独孤云雁,面露难色,一拥而上,七嘴八舌说了许多话。一时间,独孤云雁不知听何人的话。有人发现独孤云雁迷茫,做了动作劝阻说话的同僚。
其中一人对独孤云雁说:“太子妃,太子症状实在古怪,我等学识疏浅,还未查出太子为何会如此的缘由,容我等回去研究一二。”
“几位大人谦虚了,太医令的众人皆是天邺翘楚。既然如此,劳烦几位大人。太子的症状,必须快些医治。”独孤云雁说着,深深看向一个年纪较长的御医,旋即对几个御医行礼,那个御医眼眸瞬间垂下,客客气气地对太子妃作揖。
独孤云雁身边的宫女替独孤云雁送走御医。独孤云雁领着其他宫女踏入太子寝殿,还未绕过屏风,便听到太子痴痴发笑的声音和宫女惊声尖叫的声音。
越过屏风,只见太子双目无神,嘴巴流涎,傻傻地笑着,一步步走动,姿势甚是诡异。伺候的宫女正倒在地上,面露惊恐地看着太子,“太子殿下,你,你为何这样?”
宫女惶悚不安地倒退爬行,碰到独孤云雁的鞋子,害怕地抬头,看到是独孤云雁,隐约松了口气,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躲在独孤云雁的身侧禀报:“太子妃,太子方才还在昏迷,忽然清醒就这般。”
“来人!”独孤云雁冷声吩咐道,“将太子打晕,看紧他,别让他做出过分动静。”
屋外站着等候的内侍蜂拥而至,三两下的功夫将太子弄晕,甩到床上,好心为他盖上被子。
心腹宫女回到独孤云雁身边,陪着独孤云雁一并回寝宫。路上,她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适才御医诊脉,我们不告诉御医,太子身中何毒,当真可以吗?”
烛灯在罩子内散发微弱光芒,却能照亮地面。独孤云雁抬头挺胸,步步稳当向前走,“维护太子的大臣不少,这种小事自然有人操心,无须我们来费心。明日,你带上人前去查刺客,旁的事情,再说吧。”
身为太子妃,无论如何,都要让外人瞧见与太子同心才行。其他事情,自然有该负责的人去忙碌。
——
卍纹蛊的毒下到东宫,不仅是崔停清要查清事情真相,连同东宫金吾卫和刑部都要查清事情真相。
一大早,崔停清拖着疲惫的身子,赶往大理寺。
来到大理寺门前,听到有叫卖声,崔停清摸了摸叫喊的肚子,转身去买了好几只包子拎进大理寺。来到顾远山等人面前,她笑嘻嘻地将包子放到桌面,“来,各位小官,本司直请你们吃早膳。”
万意白率先打开裹着包子的纸,抓起一个发烫的包子咬下一口,边吸气边说道:“无事献殷勤,有何贵干,如实招来!”
“嘿嘿,”崔停清贼兮兮地笑了声,“知我者莫过于万小官也!卍纹蛊的案子有苗头了,有几件事需要你们去处理一下。不过,此次出去要万般小心,十分凶险。”
“职责所在,有案必破,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顾远山说着,挑起一只最大的包子塞到温向竹的嘴里,“温小官,你说是不?”
“那是。”温向竹温温和和回道,咬下一口包子,美味留唇,赞不绝口。
崔停清说道:“这个案子,牵扯太子。如果案子在我们这里破了,那你们三人的官职开春后就能落实。你们可别高兴太早——”眼看他们要欢呼雀跃,崔停清话锋一转,“东宫金吾卫和刑部因太子也加入,你们要比他们更快破案。”
“刑部有宇文郎中……”顾远山说话之时,气势有些弱。
“我们有崔司直呢!”万意白双手叉腰,“呔!你个胆怯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顾远山吞下嘴里的包子,敷衍地点点头。虽然这几个月相处,他发现崔停清很是了得,但是宇文柏年纪轻轻官拜五品,岂是崔停清能比?
崔停清瞥了眼顾远山,压下心底的不悦,“此次行动,光你们三人,人手不够,我去找谢少卿借调几人。”
其实,顾远山有担忧,她能理解,但她与万意白同样,不能接受顾远山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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