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真正的她

跟大多数人一样,苏棠是在高考的那个暑假才确定自己的梦想的。是的梦想,她决定如果有人问她为什么会选择读这么个专业的话,她就这么回答。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未来要从事什么职业,甚至连方向都没有,就连专业和学校都是听从父母的安排。其实她什么样的结果都能接受,她想,既然都是在泰坦尼克号上选座位,那么不会有什么分别的。而且,他们总不会害她,至少,不会是有意的。

梦想,多纯洁美好的词,一旦搬出这两个字,似乎多奇怪的选择都能被接受。这样可以省去很多麻烦,认真思考的麻烦,反正她们也不会是真心想知道原因的,只是有个话题,更方便打发时间。答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需要给出回应。

与其支支吾吾词不达意地袒露自己的真心,不如体体面面地蒙混过去,给彼此留下一个好印象,最好之后都不要再碰面。苏棠一直认为,永不相见其实是一件好事,尤其是那些对她很友善,但总是不可避免地暴露一些缺点的朋友。她们的好自然会在她的记忆里被不断美化,她们的缺点也会被淡忘,留在回忆里永远是她们最美最好的模样。

那样对彼此才好,人本就不应该过多关注那些无伤大雅的小瑕疵,万幸,时间会将一切修正,精心打磨回忆,然后将记忆里的一切都定格在最合适的姿态。她们本来就很好,记忆的美化,也不过是做了正确的事。

人怎么会没有缺点呢,有缺点的才更有生机。那些无关紧要的小缺点,大多会被苏棠美化成可爱。苏棠想,无法接受她们缺点的话,那就是自己的问题了,当然也可能是她从来没遇见过无法忍受的人。可惜她一直都是知错不改的,就算她将一切都归咎于自己,她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愧疚是偶尔的,道歉是没有的,改变是不会的。或许,她就是这么个怪人。

为了能够流畅地蒙混过去,苏棠决定好好构思一下这个梦想的来龙去脉。正当苏棠思考怎样让这个梦想的起源合理时,微信消息提示音及时拯救了她,不然她真的可能就这么拿着本书装模作样地想上一天。

苏棠熟练地拿起摆在一边的手机,点进了那个有点抽象风的头像。录取通知书都到了有一段时间了,一般人也不会给她私聊什么消息,只有叶小艾会一天跟她分享八百遍日常。果不其然,叶小艾发了一连串的语音。

“噔噔噔噔,小棠小棠!猜猜看今天是什么日子?”

还带着阵阵的呼呼声,风应该不小,苏棠猜小艾应该是去旅行了,毕竟今天确实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日子,逛街这种稀松平常的小事,叶小艾不会专门设纪念日的。

“你再聪明都猜不到啦,我之前不是跟你讲嘛,我报的是其他市的学校啦,那里有好多景点,我们打算现在就过去,刚好有亲戚在那边,就当旅游啦。”

叶小艾报的是省内经济最发达地区一所还算不错的大学,省会城市的学校不是她看不上,就是看不上她。

“好遗憾,不能跟你在同一个地方,但没关系,不能经常见面,我们微信要常联系哦,这样你在就是我在,我在就是你在,一个人可以享受两个地方的美食美景呢哈哈。”按照叶小艾日常的分享强度,苏棠真的能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但a市的风光,就得靠叶小艾依托干巴巴的文字和不上镜的景物来想象了。

“你之前讲你不了解a市,大学呀专业呀,都是叔叔阿姨决定的,你觉得还可以接受就答应啦。正好,我对b市也不太了解,我们就一起探索这两个地方吧哈哈。嗯,那我们就是,哈哈哈,美少女观光队啦。”

叶小艾的思维一直很跳脱,你永远不知道她下一秒会联想到哪里去,但你永远知道,她是乐观开朗的叶小艾。

“到地方了再跟你讲哦,那就午安啦。”

只要天还亮着,叶小艾就觉得自己算是午觉,即使现在已经快下午四点了。

苏棠一一打字回复了叶小艾说的话,跟这样热烈明媚的人一起,总是会想多给她一些回应的。苏棠想,近i则i,近e则e,一定是这样。

“午安啦,小艾同学”唯有这一条是用语音。语音总比冷冰冰的文字有温度的,她想,既然是午安晚安这样的词汇,就应当是温情的。

是的,她不会对别人讲她选择a市普通一本大学普通专业的真实原因。但叶小艾不是别人。苏棠只会对值得的人袒露心声。热情友善的叶小艾当然值得。

苏棠从来都是以对方对待自己的方式,来对待他们的。她的包容性很强,只要不太过分,都有机会成为她的朋友。所以从小到大,她身边朋友的性格可以说是毫不相干。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她们主动要跟苏棠交朋友的。

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苏棠会在一定程度上包容她们,这也算是一种优待,毕竟她们是在这个世界上十分稀缺的,或者是说,是在苏棠所接触的世界里,比较稀缺的,能够把握时机的英雄式人物。

不少朋友都认定,她们此生再难找到三观如此契合的人。尽管她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在升学后渐渐和苏棠断了联系,这丝毫不影响苏棠在她们心目中近乎于白月光一样的地位。

也是,白月光就是在记忆里永久保存的。

但与其说是三观契合,不如说是苏棠的三观过于随机应变。大多时候,她只会接受对方的观点,毕竟总归不会有大错的,还会顺着对方的观点,说出更合心意的表达。

除非对方的观点她实在难以接受,否则她都会表示赞同。

她也很少提出自己的想法。因为有些话题,她根本就不感兴趣,但又不愿意破坏对方的心情,这时候做一个更先进的复读机就很重要了。

对方会在苏棠的一句句话中迷失自我,最后将苏棠认定为三观相合的好朋友。

在很多时候,她就像镜子一样反射出一模一样的对方,哪有人的三观和自己不契合呢。她们喜欢她,就像是喜欢另一个自己一样。

说来也很奇怪,就算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彼此从未有过交流,也总会有人主动提出跟她做朋友。

嗯,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磁场吧,每当这种时刻,苏棠就会这么想。

她的每一段友谊都来得很轻易。她骨子里不爱与人社交,能留住的朋友也不多,那些情谊散得也很轻易。

叶小艾就是凭借自己的热情,硬生生在她这里有了一席之地。

苏棠就是这样一个人,你待她好,她也会待你好的。

这似乎是再公平不过的一件事。

但她是没有偏爱的,似乎每个人都是她生命的npc,不关注,也不在乎。当然,叶小艾凭借她的勇敢成为了特例。

再过几天,她也要去学校了,a市离家不算远,苏棠的父亲决定陪她一起去,顺便搬运行李,表哥表姐在那里工作,也主动提出到时候帮忙整理收拾。

不是对志愿者学长学姐不信任,也不是瞧不起祥子学长的实力。

一来,苏棠行李都是父母整理的,大包小包分量不轻,家里人也不太好意思麻烦青涩的大学生。

大学生虽然清澈,但不该这么快接受社会的毒打。

二来,苏棠在家里一向备受宠爱。从小到大,这些生活琐事都是由父母亲戚一手包办。即使到了大学,家里的长辈还是不太相信她能独立,表哥表姐自然也是不太放心,说什么也要来帮一帮。

在他们眼里,她依旧是个懵懂的孩子,需要大人的保驾护航。

苏棠总是很讨长辈喜欢的,就连同辈的哥哥姐姐也对她关怀备至。

原因很简单,她是独生女,又是同辈最小的女孩,本来就会让人有需要精心呵护的第一印象。

跟同辈有一定的年龄差距,所以永远都是小妹妹的形象,毕竟从小就是让人照顾的。在许久未见的亲戚印象中,苏棠还是那个文文静静的可爱小学生。当然,在亲近的人眼里,她也是个文文静静的可爱大学生。

苏棠对朋友都那么包容,对这些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就更是客气了。

赢得长辈的喜爱其实很容易,只需要表现得不太叛逆,长得还可以,再辅以能拿出手的成绩,你的一切都会变成优点。

当然如果成绩优异,长相不太可以也是能接受的。

哥哥姐姐天然喜欢不吵闹的乖妹妹,尤其是在熊孩子的衬托下。

苏棠轻而易举地就获得了朋友、家人的喜爱和关怀。

她凭借着各方面的还可以,在之前的十几年里顺风顺水,无忧无虑。

她希望未来的几十年,也可以顺顺利利,嗯,如果是越来越好就更棒了。

就算就读的大学不是所谓的心仪大学,苏棠也仍然心怀期盼。

苏棠选择的,只是a市第二的普通一本,在省内有一定的认可度。据说那是一个充满人文关怀的学校,希望在那里,可以顺利度过大学四年。

她不奢求再能遇见像叶小艾那样好的人,只希望不要遇上热门视频里的奇葩,毕竟她一点也不想见识物种多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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