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潇在木台上坐下,她拿出湘泽离开云梦泽时交给自己的玉佩,无论哪一世,他都会在离开时将这枚玉佩送给自己。
月色给玉佩镀上一层清冷的光,她抬头望月,今夜的月圆满无缺。
“月色寄相思,你在想谁?”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兰潇回头一望,是湘泽。
荧光点点,散落在湖边水草,但时不时会有萤火虫会飞到人跟前,湘泽身边就有两只,那两点荧光映在他脸上,使他的脸在冰冷的月色下有了些许暖意。
他双目含笑,眉眼温柔,缓缓朝自己走过来。橙红衣袍鲜亮瞩目,恣意洒脱。
山林在这一刻无比寂静,连虫鸣都短暂停止了般。
湘泽走近看到了她左手的伤,忙问:“怎么弄的?”
“没什么,过几天就好了。”兰潇搪塞过去,转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这里我不是想回就能回吗?”湘泽坐到她身边。
“自然,你什么时候回来都好。”兰潇的右手拽着那枚玉佩。
湘泽见了又惊又喜,“你在……想我?”
“不可以吗?”她真诚发问,这一世湘泽离开可没有问她会不会想自己。
湘泽耳朵忽地红了,赶紧转过头去,不好意思道:“没说不可以。”
“你真是的,越长大越呆了。”他半带玩笑半带认真地说。
“我小时候……”兰潇沉默了一下,低头失落道:“好像很活泼,但那是不对的。”
“这有什么不对的?”湘泽气道。
“师父说这样不好,不够端庄。”兰潇平静地回复。
“要那么端庄做什么?”湘泽辩道。
“因为我以后要做司巫,司巫要端庄。”
“可你这样都不快乐,你都没以前爱笑了。”湘泽掰过她的脸来,气色还算正常,但眼里有些呆呆的,心疼道:“我不想你做司巫,我想你做个人。”
做司巫一定会献祭,可死后又会重生,她现在只想找到重生的原因,但知道原因后呢?她还是要做回司巫。做人……那不是她的生活。
一想到这些事,觉得心沉似千斤。
她挣开湘泽的手,把玉佩交还给他,“这玉佩太重要了,还是不要放在我这里,我保管不好。”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又送回来的。”湘泽不仅没有接,还生气了。
“可是你母亲不是让你好好保管玉佩的吗?你就这么送给我,会不会太草率了?”兰潇想说自己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过世,到时候就没办法保管好玉佩,但这些秘密她只能压在心底。
“我是经过深思熟虑才送给你的,一点都不草率,倒是你,就这么还给我会不会太草率了?”湘泽没好气回复,他也不好好坐着,卧在木台上,眼睛看着天,再悄悄地瞥几眼兰潇。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认真想过呢?”兰潇冤枉道,也躺到木台上,二人凝望同一片月色。
“总之,我不会收的,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许再提了。”他闭上眼,下了最后的定论。
兰潇不说话,执起他的手,将玉佩塞给他。
湘泽眼疾手快地要再塞回去,二人推诿了好一阵。
“你就不能把这股子叛逆用到别的地方吗?”湘泽咬牙切齿,把玉佩塞给她后,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让她松开玉佩。
“可是……可是我真的保管不好。”兰潇只恨自己不能说出实情。
“保管不好也没事。”
“好吧。”兰潇只能无奈收下,她叹气:“可是我都没有可以送给你的东西。”
“这有什么要紧的。”湘泽安慰道,侧过头来看着她,眉眼温和。
兰潇也侧过头,月华如水,二人躺着共浴月光,荧光点点偶尔随风飘过,蝉鸣不急不躁地叫着,夜晚凉爽又静谧。
沉默半晌,兰潇坐起来,神色郑重:“湘泽哥哥,你知道景夫人的消息吗?”上一世她才知景夫人思女成疾,而有些事一旦知道了、见过了,就再也无法回避。
湘泽正愁不知道找什么由头把景夫人绣的香囊送出去,难得兰潇主动提起,他也坐起来,从怀里拿出那只精心绣制的香囊,“她身体倒没什么不好的,就是一直念着你。”
熟悉的梅子青,这香囊她上一世在景夫人房间里见过,当时被景夫人攥在手里,她还悄悄打开看过,知道里面还有一行小字“岁岁宴安”。
“真的?你没骗我?”兰潇双手捧着香囊,难道景夫人的身子是一夕病倒的?
“我怎么可能骗你?”兰潇的质疑让湘泽不悦又委屈,湘泽活了两世,他清楚景夫人的身体是在兰潇成为大司巫后才倒下的。
兰潇觉得自己太过紧张,以湘泽的为人,没有说谎的可能,她沉下来冷静道:“湘泽哥哥,我不是疑心你,你别生我的气了。”
“我……我……我没生气,我哪有这么小气。”兰潇的示好让湘泽无措。
兰潇将玉佩和香囊都挂在腰间,这两个物件的颜色和她常穿的梅子青衣裙很衬。
“那我可不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她诚恳地看着他。
被这双眼睛这么看着,他的耳朵又开始燥红,“跟我还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你可不可以帮我照顾景夫人。”兰潇切身体会过景夫人的思女心痛,她没法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请求出乎湘泽预料,自十岁那年出逃云梦泽被大司巫抓回来以后,她就再也没提过景夫人,如今再提已是稀罕,更别说她开口求自己帮忙照顾了,湘泽疑惑地盯着兰潇,这一世她对景夫人的态度着实反常。
“我会的,你也答应我一个请求好吗?”
“嗯嗯。”兰潇连连点头,好像无论是什么要求都会答应。
湘泽将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放到她手里,“我要你保护好自己,无论什么时候,千万保全自己,是我求你,我从没有求过你。”
兰潇被他的大手握住,感觉到他掌心的温热。
“为什么送我匕首?”她将匕首拔出鞘来,细细端详,她上手想摸,被湘泽止住。
“小心手,刀很快的。”
那匕首色泽如月,刀刃轻薄,水一样流利。
“虽说你会用剑,但你的剑术根本伤不了人,只是祭祀用的舞蹈,还是匕首好。”湘泽将匕首收起,看着她,“你还没有答应我呢。”
“我会尽力保护好自己的。”兰潇心虚地收下匕首,两世,她都没有实现过这个请求。
湘神说过,没人能救得了她,除了她自己,可偏偏她从不救自己,偏偏舍弃她的是她自己。
见湘泽落泪,兰潇一边慌张地给他拭泪,一边想自己的回答是不是哪里错了。
“湘泽哥哥,你怎么了?”
湘泽握住她的手腕,流着泪但嘴角还笑着,“我住在冷宫的时候,所有人都咒我,说我是灾星,像我这样的什么都得不到,什么都不配得。”当时他只觉得那些人趋炎附势,但谁知一语成谶。
他想要的只有她好好活着而已,可两次,两次都无法得偿所愿。
“不会的,你别这么想。”兰潇赶紧给他擦眼泪,“你是湘神庇佑的人,怎么会是灾星呢?都是他们胡说八道的,我经常都在给你祈福,祝你心想事成,所愿皆所得。”
可惜他想要的,神给不了,唯有眼前人。
“说好了,你要保护好自己的。”湘泽一再强调。
兰潇除了点头外,不免起疑,因为湘泽这样子好像知道自己不久就会长辞于世,加之上一世和这一世湘泽都有些许变化,她不禁大胆猜测面前的人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也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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