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模糊了夜，砸在身上，凉的彻骨。
许无灵已在君临殿冰冷的石阶上跪了许久，雨滴顺着发梢，从低垂的眼前划过。
“师尊...”片刻后他缓缓抬起映着一点灯火的眼眸，目光所及处，是窗纸上一颀长玉立的身影。
“您教徒儿，修道之人不可沾红尘，可徒儿今已修得正果 飞升成仙...”声音低且无力，他顿了顿，抬高了声音，“何况徒弟喜欢师父，吾未见有何不妥之处!”
窗纸上，人影微动了一下。
杂乱的雨声混着一清亮且低的声音一并传入他的耳中。
是他这辈子都不会认错的声音。
“师徒相恋，古今无果。”
“师尊!”许无灵双腿拖着雨水向前挪了挪，话还没出口，却哽在了喉间。
“你走吧。”那道声音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轻淡却寒如凝冰。
这句话宛如冰凉的雨水，一滴一滴砸进他的心。“不...”许无灵睁大了眼睛，紧盯着窗纸摇摇头，“我不走!”
殿内人沉默了一瞬，漠然走开，窗上人影随之消失。
“师尊!”
嘶吼声划破喉咙，惊天动地。
.........
据说后来许无灵因执念太深而走火入魔，众仙逼其入绝境，将其刺杀。
那日是师尊的生辰。
血水混着雨水流过了半座仙城，天地灰惨一片，一双沾满血的暗纹白靴踩着血水缓缓向这走来，下一瞬黑暗便扑压上来。
这是他闭眼前的最后一幕...
.........
21世纪的城市人车水泄，大千世界，喧嚷繁华。
实验三中高二(5)班。
“把这个式子因式分解一下，可以得到两个根，分别为2a和...”数学老张突然停下手中的粉笔，偌大的教室瞬间没了讲课声，打鼾声隐隐浮现。
“哈哈哈哈!”全班哄堂大笑。
“笑什么!”老张一声喝止，手中粉笔受力飞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啪地砸在埋头酣睡的陈温头上。
教室最后一排某个座位上，陈温抬手胡乱抓了一把头发，埋在胳膊里的脑袋微动了动。一句闷闷的声音传出：“叫什么...闹钟还没响呢...”
笑声突然像炸弹一样爆发，老张的脸冷得堪比冰块，一声威喝压过全场：“安静!这个函数的单调增区间是什么，陈温起来回答!”
所有目光唰地聚过去，不时传来几声憋不住的笑声。
陈温熬不住这样的沉寂，睡眼惺忪的脸这才慢慢抬起，目光顺着往上扫，结果跟老张来了个钢铁对视。
我靠。
他呆愣的表情一瞬僵在脸上，单脚一蹬，椅子带着身体向后滑出一步，吊儿郎当地站起来。
“报告老师，无解。”
全班要笑趴了。
老张的脸拉的比倭瓜还长。
“通知你家长来学校见我!”老张没好气儿。
陈温同学忽然愣了一下，手塞进校服口袋摸了摸，然后抬起头，耸耸肩无奈道：“没带手机。”
老张：“......”
拿这位祖宗没办法，老张只好当看不见跳过他，稳住情绪后，顺口叫了下一个名字：“凌问。”
听到这两个字，陈温下意识把目光飘向那个座位。
教室的前排，一个清瘦颀长的背影站起。
“答案是1到正无穷的左闭右开区间。”凌问报出正确答案。
声音清澈且低，是那种很好听的声音。
老张满意地点了点头，夸赞道：“好!这位新同学入学不到一个月，就拿下了这次期中考试的榜单第一，”他顿了顿，目光嫌弃地扫了眼最后一排望着窗发呆的陈温，又说：“陈同学，你好好跟人家学学，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陈温没回头，随口一句：“好，好，好。”
老张：“......”
待老张回过头后，陈温把目光移回了凌问的位置。
那个背影带着一种干净的气息，高瘦颀长，蓝白色校服整齐地穿在身上，一种三好学生的气质。
陈温侧过头，做了个怪异的表情，心想这哥们儿也太装＊了，扫一眼就能出答案的么...
老张背对着学生手中粉笔挥舞，“你俩都坐。”
陈温很听得见这句话，一屁股坐下。
凌问坐下后微微向左侧了侧头，余光快速瞥扫过最后一排陈温的位置，低头很轻地笑了笑。
......
陈温觉得他和这个新来的转校生有着说不出的孽缘。
上个月的某天，陈温骑着新买的炫酷单车一路狂飙，引来不少妹子围观。
他骑得有些飘飘然，就在将要拐过一个大转弯的时候，不知道那个不长眼的叫了他一声。
“陈温!”
陈温条件反射地回了头，车子直直冲着前面一个高瘦的人而去。
那双很长的腿有一瞬愣怔，停步。
车头已经距离那双很长的腿不足一米距离，陈温这才反射回来，失魂般甩出去一句“我靠闪开!”，猛地一拐车把，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
全场安静。
后车轮还在骨碌碌地转着，陈温黑着脑子从水泥地上坐起，手部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
摊开手掌，血已经流了下来。
“他妈的。”陈温咬牙忍着一跳一跳的痛，刚想伸手去扶地上像搁浅的鱼一样的车子。
车把便被人抢先一步按住，一个温而沉的声音响起：“你没事吧？”
陈温：“......“
一只白皙而修长的手伸了过来，陈温下意识抬头。顺着那双手扫上去便看到一张晨曦下轮廓俊秀的脸庞。
陈温有一秒愣怔。
非常有事，你看看周围多少妹子....
陈温没理那只手，自顾自翻身站起扶车，余光不经意间扫过那人左胸口处的校徽。
“实验三中的?”
大长腿笑着应了一声：“嗯。新来的。”
“哦。”陈温淡淡回复，理了理狼狈的衣服，抬腿跨上车。
“等等。”高瘦的人上前一步拦住他，“你手受伤了，需要包扎一下。”
这么多人看着，你当我脸皮丢不完是么...
虽然脸皮确实有点厚。
陈温有点不耐烦，随口一编：“改天吧。”
高瘦的人差点噎死。
车筐突然落下一个白色的袋子，高瘦的人拍拍手，向一脸懵逼的陈温解释：“里面是伤药，就当是赔礼道歉。”他离开几步后，转身补了一句：“我叫凌问，凌云的凌，问号的问...后会有期。”
他顺着人流走上林荫公路，陈温单脚撑着单车，直到凌问的背影没入人群才收回目光。
.........
尖利的下课铃直刺鼓膜，陈温这一觉算是没有睡成。
老张一走，前排小胖的屁股便飞速脱离凳面，小跑着从前排绕到他陈哥这边来。
他摊开手掌，露出一颗棒棒糖，笑着往他陈哥那边推了推：“吃不吃?”
小胖是个戴眼镜的男孩，白白胖胖，很可爱。(当然“小胖”是陈温给取的诨名。)
陈温快速扫了一眼，冷冷道：“不吃。”
小胖“嘶”了一声，满头问号问他陈哥：“诶哥，你今天这作风不对啊，咋啦？”
凌问听到小胖的话，从前排侧过头，目光落向这边。
陈温瞪了眼小胖，目光里满是“你闭嘴”的意思，一手抓过他手里的糖，三两下扒开糖纸，塞嘴里吃了。
小胖一头雾水。
凌问扶着额头笑了一声。
陈温：“......”
小胖忽然想起什么，兴致勃勃地对他哥讲：“对了哥，听说学校社团又要纳新了，你去不去?”
他陈哥向来听不到这种事，自顾自拎起书包往肩上一抗，大跨步向教室门走去。
小胖怀疑自己没睡醒，推了推眼镜问陈温：“我去，你还真去办公室找他?”
陈温停住，蹦出一句：“去找年纪校长。”
小胖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去找他请假，回家告诉我妈，让她来学校一趟。”
前排的凌问终于没忍住，低头笑出了声。
陈温：“......”
他胡乱地捋了捋头发，侧身朝凌问的方向，自言自语般说了句：“真没带手机。”昨天他手机充电线坏了，这才老老实实孤身上了一次学。
凌问没管这话是不是对他说的，终于回过头，目光落向陈温。
“怎么回去?”
陈温：“公交车。”
凌问笑了一声，声音温沉：“今天公交整改，暂时通不了。”
陈温都走到门口了忽然顿住脚步。
凌问的声音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更近了些，他已经从座位上站起，走向陈温。
“正好我今天有点不舒服。一道去请假吧，让我爸开车带你。”
陈温侧过头想拒绝。他跟凌问不过一次交情，甚至还算不上交情，还没到熟的份儿上，这样麻烦别人他陈温心里不爽。
他刚想说“不用了”，凌问便很懂他的心思般温声笑了一下：“不麻烦，就当那次你摔...”
话还没说完，陈温一个快步冲上去，踮脚，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捂住他的嘴 。
凌问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这是陈温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凌问，以前最多在凌问收到他作业时，两人互相抛个眼神，对一遍“我没写。”， “好的。”的暗号，就没什么交集了。
凌问眼底闪过一瞬不易察觉的微动，随即含了笑意，故意问了呆愣的陈温一句：“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全班目光唰一下子聚了过来，随即有人”起哄。
“哦哦哦哦!在一起!在一起...”
陈温：“我他妈。”
凌问终于没忍住，低声笑出了声，用只有他跟陈温能听到的音量说：“还不松开，舍不得吗?”
陈温唰一下收回手。
小胖：“哥...你这反射弧未免有些太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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