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分钟都盼望跟他见面
默默地伫侯亦从来没怨
分分钟都渴望与他相见
在路上碰着亦乐上几天
——林志美《初恋》
暑假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了，它是如此两袖清风，不给人留下任何一点儿念想。
高三开学了。
鹿休一中的各个告示栏上都贴着高考喜报，上面印着优秀毕业生的高考分数和录取学校。吴恙在艺术生那栏的榜首看到了段陈音的名字，后面跟着“上海音乐学院”。
她去上海了。那鱼忘一年之后是不是也会去上海？
吴恙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她非常清楚自己想去的地方不是上海。
明明还会和鱼忘在同一栋教学楼里待一年，吴恙却已经感觉和他处在了两个世界，分别的时间骤然提前，如同一场还未开始就已经拉上帷幕的表演。
夏末的暴雨铺天盖地般袭来，密集的雨帘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压得她喘不过气。趁午休的铃还没响，她拿起搁浅在宿舍门外的伞，打算出去走走。
世界仿佛裹上了一块灰色的布，什么也看不见。
吴恙手里的伞在大雨里如同蔫儿了的花，上衣和裤子不断被溅起的雨珠打湿。可这样能够让她得到喘息，像一条被重新放回水里的鱼。
走到校门口时，吴恙看到了一个在门卫室檐下躲雨的女孩，她脚边立着一个行李箱和一个大号收纳箱，身边除了保安也没有其他人。
难道她要一个人搬那些东西？
鹿休一中的学生都笑称去上学是“去爬山”，因为学校依山而建，从校门口到学校的任何一栋建筑都要爬个大坡。
那些东西如果是她自己一个人搬的话，会非常累，何况现在还下着大雨。吴恙走过去，收起伞跟她一起躲雨。
下午两点十分，午休结束的铃响了，距离上课还有20分钟的时间，可是外面还飘着毛茸茸的雨。
女孩伸手感受了一下，转头对保安说：“叔叔，我的东西能先放在这里一下吗？我待会儿再来搬。”
“行。”保安大叔盯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回答。
随后她抽出行李箱的拉杆，准备往外走。
“同学……”吴恙犹豫了一下还是喊出了声，指着收纳箱说，“我帮你拿这个吧，女生宿舍离这里有点儿远。”
女孩愣了几秒，然后弯起嘴角：“谢谢你！那可以麻烦你帮我拖行李箱吗？”
“嗯，可以的。”吴恙答应道。
两人慢慢地朝女生宿舍爬去，为了不那么尴尬，吴恙开口问：“你是高几的啊？”
“我是高三的。”女孩笑着回答。
“我也是高三的，你在哪班啊？”
“我刚转过来，还不知道在哪班。”
吴恙有些吃惊，高三转学不会有很大的影响吗？她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啊——”
“高三是住三号宿舍楼吗？”女孩问。
“对。”吴恙指着前面的一个路口说，“从那里转进去就是。”
女孩叹了一口气：“真的好远啊。”
“而且还是上坡路。”吴恙补充道，“所以我们平时都说到这儿是来爬山锻炼身体的。”
“这么一说还真是啊。”女孩被逗笑了。
她们到宿舍楼下时，赶去上课的学生正在匆匆忙忙往教学楼跑。
女孩递给吴恙一张纸：“不好意思啊，害得你弄湿了衣服和头发。”
“没关系的。”吴恙连忙摆摆手，“本来我自己就弄湿了一些。”
“今天谢谢你，请你吃糖。”女孩从口袋里掏出几颗橘子软糖递给她，“我叫莫溺欢，你呢？”
“我叫吴恙。”吴恙拿过其中一颗，“谢谢你。”
“你快回宿舍换身衣服吧，不然会着凉的。”
“好，那我先走了，拜拜。”
“拜拜。”
吴恙跑回宿舍换了身衣服，去教室的路上顺便把橘子软糖吃了，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雨渐渐停了，天还没放晴，挂在树上的水滴经风吹落，摔了一地世界的碎片。
吴恙每天早上六点半准时出宿舍，到食堂买完早餐就去教室早读，放学十五分钟后才到食堂吃饭，下午两点十分准时到教室做题，晚自习下课后还要在教室里待二十分钟。
这样的日子从开学就重复着，一个月过去了，她竟然从没在学校里遇见过鱼忘。说没有失落是在欺骗自己，可是她看着自己月考文科全年级第四的成绩，些许的安心让失落合拢了一些。
秋天的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裹挟着气味和体温，但就是没有她想听到的消息。
午觉过后，吴恙特地在宿舍里磨蹭了一会儿才出发去教室。她散步似的走在去教学楼的路上，人群熙熙攘攘，可就是看不到那个人的身影。
她从没觉得这条路这么短过，竟然几分钟就要走完了。阳光灿烂，而她满头大汗，垂头丧气。
突然有人走到她旁边说了声：“嗨。”
吴恙转头一看是莫溺欢，就笑着打招呼：“嗨。”
“我正想着下午去你们班找你呢，没想到在这儿就遇见你了。”莫溺欢笑着说。
“找我？”吴恙有些奇怪。
“是啊，我想和你一起去吃顿饭。”莫溺欢解释，“我在楼下看到了你的答题卡，上面有你的班级——文科3班，对吧？”
“嗯。”吴恙点点头，其实她想问莫溺欢为什么要和她一起吃饭，但又觉得问出来了不太好，就问了另外一个问题，“楼下有我的答题卡吗？什么答题卡？”
考完试之后，答题卡明明已经全部发下来了啊。
“文综答题卡，就在那里，要不要过去看一看？”莫溺欢指着前面说。
“好。”
吴恙跟着莫溺欢走过去一看，原来是她文综答题卡的复印件。每次考试的优秀答题卡都会被复印张贴在楼下的告示栏上，方便大家参考借鉴。
“我还不知道我的答题卡被选上了。”吴恙笑得有些腼腆。
“那你现在知道啦。”莫溺欢浅浅地笑着，“下午放学之后我可以去找你一起吃饭吗？”
“好啊。”吴恙脸有些红，“你在哪个班啊？”
“我在理科6班。”
“那我来找你吧，我从四楼下到三楼，比较顺路。”吴恙莫名地有些高兴，又有些紧张——她终于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可以去理科六班，可以目光坦然地看一眼许久没见的人。
“行，那我们放学就走吗？我听说二食堂的糖醋肉很好吃，我还没抢到过。”莫溺欢说着说着就有些黯然神伤。
“那我一放学就跑来找你。”吴恙非常肯定地说，就差拍着胸口保证了，“这样一定就能抢到。”
“好啊好啊。”莫溺欢又雀跃起来。
于是吴恙从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刚开始就紧张起来，看了无数次手表，生怕因为自己耽误了一下而让莫溺欢没有吃上糖醋肉。
下课的铃一响，她就跑出了教室，而且是第一个，也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也没空管这些了。
跑到三楼，莫溺欢已经在楼梯口那儿等着她了。紧接着她被莫溺欢抓住手，俩人一前一后跑向二食堂。
可能因为满脑子都想着要赶快到二食堂，吴恙连自己要看鱼忘一眼的打算都忘了，一路上就跟着莫溺欢狂奔。所幸她们在二食堂卖饭窗口排好队的时候，排在她们前面的只有十来个人。
吴恙掐着腰低头喘气，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听到莫溺欢说了句“嗨”。她不明所以地望向莫溺欢，然后顺着莫溺欢的目光看过去，鱼忘竟然坐在她们旁边的座位上！
他怎么跑的这么快！？
“嗨。”鱼忘微笑着和莫溺欢打完招呼，然后就这么看向了吴恙。
吴恙僵硬地扯着嘴角朝他笑了笑，然后转了个方向掏出纸巾来擦汗。她此刻面红耳赤，满头大汗，头发在跑的过程中散了一些，有几缕不听话的还黏在了脸上。
这么狼狈的样子，又被他看见了。
吴恙的手紧紧地攥着纸巾。
“你们俩认识啊？”莫溺欢小声问。
吴恙看着莫溺欢反应了几秒，才明白过来“你们俩”指的是自己和鱼忘。她把视线移开：“噢，我和他高一的时候是同班同学，算是认识吧。”
“这样啊。”莫溺欢点点头。
“你要纸吗？”吴恙装作不在意地问莫溺欢。
“谢谢。”莫溺欢拿过一张，“这段饭我请你吧，谢谢你上次帮我搬行李。”
“不用，真的不用。”吴恙连忙拒绝，“顺手的事情，不用你请我吃饭的。”
“行。”莫溺欢见她本来就红的脸因为着急更红了，就没再坚持要请她吃饭，“那我以后可以经常去找你一起吃饭吗？”
“当然。”吴恙松了一口气，“我们可以每个星期约点时间一起吃饭。”
“那就周一、周三和周五的下午，怎么样？”莫溺欢掰着手指说道。
“没问题。”
到了她俩按照约定周三下午一起吃饭的时间，吴恙又在二食堂差不多的位置见到了鱼忘。
她凭着经验敏锐地嗅到了这个规律。
出于私心，后来她每次和莫溺欢一起吃饭都是选的二食堂，每次都毫无例外地遇到了鱼忘。
虽然那么做打破了她原来的作息规律，但吃饭用的时间更少了，这样吃完饭后她就有足够完整的时间去做定时练习和小测试。
重要的是，和莫溺欢聊天，吃饭的时候偷偷看鱼忘几眼，都是她在上课与练习无尽的循环里得到喘息的时刻。
慢慢地，她俩也会约着早上六点钟起床背书，然后一起去食堂买早餐。
吴恙在十一月份的期中考试里考到了文科第三名，这是她目前为止最好的名次，她的答题卡又被复印张贴到了告示栏上。
如果忽略她与鱼忘的见面是见一次少一次的事实的话，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她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这些有的没的，毕竟在世上又不是谁离开了谁就活不了的，她不是真的鱼，他也不是水。
可越压抑，心里的某个角落塌陷得就越厉害。
周周：他到食堂到得快有没有可能不是因为跑得快，而是因为压根儿没去上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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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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