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停下脚步，神情依旧平静。
谢见洵立刻察觉不对。
他抓住机械人偶的衣服，皱眉道：“壹，你先回旅馆，我很快就回去。”
然而机械人偶对他笑了笑，轻轻一挥手，将他推到街道边沿。
“您等等，我很快就好。”机械人偶温软道。
说罢，他从腰间抽出一把滴落着能源液的长刀，恍若从身体内部抽出一柄带血的肋骨。
只用轻轻一挥，刀上便燃起熊熊烈焰。
那些喧闹而热烈的火焰盘旋而上，将空气都烧得炽热无比。
一人握枪，一人持刀。
他们的姿势惊人的相似，却没有人意识到这点。
那头，年轻男人捻了捻扣在指尖上的扳机，越过机械人偶的肩膀，看见谢见洵惊慌失措的面容。
年轻的小少爷手足无措，想拉住壹的袖子，却被火焰生生逼退；
要望向他，又有高大的背影挡住视线。
他微不可觉地舔舐后槽牙，思考着，要怎么把人从一团机械废物手里抢过来。
那是他提前预定好的啊。
“嗤……”
连发的激光弹与长刀交织，将平整街道炸起了连绵的烟尘。街边商家摆出来的展览架与太阳棚被掀飞到空中，玻璃裹挟火花，如烟花般节节炸裂。
地砖在恐怖的冲击下震颤、开裂，如一颗颗小型炸弹般爆开，碎石滚落，杂夹着长刀表面与石砾剧烈摩擦的刺耳声响。
霍鲸单手持着小臂长的激光武器，靴底踏着满地碎石，信步闲庭。
而机械人偶四肢舒展，犹如在焰色中跳舞，唇边甚至含着笑意。
谢见洵站在街边，人傻眼了。
“这……”
他倒吸口凉气，第一反应是找光脑，看看能不能报警，找警察来协调。
结果，想起他没本地账户，压根没法进本地网。
啊！！！
不如把霍鲸手里那玩意儿抢过来，给他俩一人一枪算了！
耳边炸裂声不绝，谢见洵捂住耳朵，环顾四周，看见太阳棚长长的杆子插在原地，而棚面早已被炸的不知所踪，于是奋力从地上拔起长杆，先去拦霍鲸。
“不许打！不许再打了！”
他竖起眉毛，凶巴巴地叫道，“先生们，你们不觉得丢人吗？！大街上打架啊！！！”
霍鲸敏捷地往后一跳，朝他看来，谢见洵也没理，扭头就去捅壹。
机械人偶也顺从地停住脚步，单手抓住长杆的顶端。
他蹙起眉头，有些为难地笑道：“您应该先回去的。”
谢见洵被噎了一下：“你俩打成这个样子，还指望我能像没事人一样溜达着走回去？”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霍鲸懒散道：“不，他的意思是，你不走，会被一起抓进去。”
谢见洵：“什……”
果然，城主府的巡逻军赶到，将他们三个通通抓起来，挨个儿压进城主府下属监狱，分开关押。
谢见洵人生头一次进监狱，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鉴于他没有做出任何伤害行为，且身上没有任何杀伤性武器，巡逻军仅仅将他关入监狱的禁闭室，在那里等待片刻后，有专人过来做笔录，同时采取批评教育。
漂亮的小喇叭花头都抬不起来，蔫蔫地坐在凳子上挨骂。
被骂完了，还不能放出去，得由别人来领走。
幸好禁闭室的工作人员是个善良的小姐姐，见他饿了，给了点面包和水，然后和他一起等亚历克斯老板上门。
“那两个帅哥打这么凶，大概率是得判刑，”小姐姐坐在办公软椅后面，头也不抬地写着文件，“或者交罚金，然后维修街道的受损部分……总之，一年半载是走不了的。”
谢见洵愁眉苦脸地说：“他们在打之前说了些我听不懂的话，然后就打起来了。”他能怎么办呢，他也很绝望啊。
说罢，低下头努力咬了口面包，差点没被噎死。
小姐姐霍然抬头，冲他挑了挑眉。
“听不懂的话？”她手上转着笔，笑眯眯道，“这俩哪个是你男朋友？”
谢见洵干巴巴道：“很显然，都不是……不，我是指，没有男朋友这回事。”
“那看样子，是有人想上位。啊，人来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谢见洵转头，看见细铁丝窗户的玻璃后面映出张熟悉的脸。
少年老板站在禁闭室门外，面无表情地透过窗户看他。
谢见洵：“……”
虽然不是他做错了事，但总归是心虚的。
亚历克斯把他领走，期间嘴上一直不停：“看看巴塞罗给我塞了什么麻烦精捆绑组合体，怎么会有人在来到一个陌生星球没多久就开始打架，还打的昏天黑地无人不晓？”
谢见洵道歉：“对不起。”
亚历克斯叹口气，明明是年轻的脸庞，却带了丝沧桑：“捞你出来花了点钱，我要从你的工资里扣，记住了没，下次不准惹事。”
谢见洵明智地转移话题：“壹……还有霍鲸呢？”
亚历克斯：“关着呢。”
和谢见洵走走过场的关押不同，这两位可是上了真枪实弹，要被关进监狱深处的真正的危险分子。
巡逻军收缴了他们的武器，分别关在对应房间的一左一右，等法庭梳理细节后进行审判。
整理卷宗和审判大约要持续一周左右的时间，这是谢见洵了解到的情况。
然而大约在第二天下午，壹就被放出来了。
机械人偶走到警署大厅中，冲坐在金属连排椅上等他的谢见洵和亚历克斯微笑。
他看上去状态还不错，脸庞白皙，浓密的漆黑卷发搭在脸颊侧边，衣着干净整洁。
谢见洵眼睛一亮：“壹！”
亚历克斯喃喃道：“怎么放的这么快……难道是我的记忆出了问题？城主府这帮傻逼东西怎么可能有这种工作效率……”
壹微笑着解释道：“他们调取了监控，发现是对方率先动手，且动用了高杀伤性的武器，我算是正常的防卫行为，所以只要求我交罚金。”
谢见洵松了口气。
只要大家能平平安安就好，罚金等慢慢工作，总能交的上。
他随口道：“霍鲸呢？他出来了吗？”
机械人偶露出个莫名的神色，轻而慢地描述：“他可是闹事当事人，所以还被关着。”
“一周后审判完就能见了，”亚历克斯道，“先回去吧，折腾一天了，去休息休息。”
机械人偶顺势说：“真是麻烦您了。”
谢见洵叹口气，感觉自己平白被抓，又平白被骂，到头来还是一头雾水。
“下次不准再打架了啊，”他撒娇般抱怨，“多费钱……还费人。”
壹低下头，看见年轻人类不太高兴的小表情，凝视着对方如黄金般耀眼、如蜂蜜般甜蜜的眼睛，是一只雪白的、不谙世事的小羊羔。
似乎还有点忘性，已经将之前的谈话遗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微微一笑，似乎被驯服道：“都听您的。”
监狱深处，那间新关了人的房间安安静静。
霍鲸仰躺在金属床板上，没有床垫和被褥，硬到令人发指，正常人躺着，大概会被咯的龇牙咧嘴。
他不会，还觉得有些享受，像是在缅怀过去。
年轻男人将手臂放在脑袋下面，静静地注视小房间顶端唯一一扇窗户，直到窗户里透出的阳光暗淡，夜幕降临。
隔壁房间似乎在骚动，可能是今天晚饭送晚了，其他隔间里关押的人饿的有些急躁。
霍鲸笑了笑，慢条斯理从床上坐起来，走到门口。
他的武器被收走，不过没关系。
半分钟之后，门锁发出噗的一声炸裂闷响，随即监狱大门敞开，霍鲸从里边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隔壁正在吵吵嚷嚷的房间顿时一静。
他也不管，自顾自朝着走道尽头走去。
那边有人用一辆小推车推开门，正气喘吁吁地用脚将门关上，准备给羁押的犯人送饭。
他一抬头，看见好端端站在外面的霍鲸，而身后被炸了锁的房门大敞。
“卧槽——”
声音还没出来，便看见那个年轻男人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他眼前，露出笑容。
“你知道城主在哪吗？”
霍鲸懒洋洋地说，“我正好有些事情，需要他的帮助。”
城主府邸。
城主坐在书房的红木宽桌后面，似乎正在奋笔疾书，勤勉地处理全城事务。
然而全程笔尖发抖，眼神漂移，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他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颇为养尊处优，手上看不出任何干活的痕迹，估摸四十余岁，头发与胡须上都涂抹了上好的精油。
书房门紧闭，有人敲了敲门。
他以为是管家，毕竟前不久他刚吩咐管家去泡一壶红茶。
便随口道：“进来。”
房门打开，盛满餐点和茶饮的小推车从外面探进来。
城主没在意，将文件都叠在一起，迅速吩咐道：“把这些送去……”
下一秒，他意识到不对。
城主迅速抬头，看见的不是管家那张褶子脸，而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宽木椅的椅子腿在地面上摩擦，勾起地毯一角。
他警觉地站起来，后退一步，大声呵斥道：“你是谁？怎么进来的，卫兵！卫兵！！！”
年轻男人从餐车上采了一块糕点，自己细嚼慢咽起来。
“既然我都能光明正大站在这，城主大人，还觉得能叫到卫兵？”他嘲笑道。
城主看着他，颇为眼熟。
他不敢轻举妄动，思考片刻，想起了刚签署的某个文件。
他恍然大悟，皱起眉：“你是昨天刚被抓进监狱的囚犯。怎么，你要挟持我吗？”
霍鲸：“嗯，对，你说的没错。”
他绕过推车，走到城主的宽大书桌前面，“还有呢？”
“……一般人逃离监狱，都会尽快远离巡逻军的视线，避免被再次抓回去，”
城主按下乱跳的思绪，快速分析起来，“但你重新回来，说明你有求于城主府，甚至有求于我，为此不惜冒上风险。”
他沉声道：“速速退去！等卫兵赶来，我自然会考虑你的需求。”
然而，对面的年轻男人神情无趣，无动于衷。
他从腰间抽出激光武器，是刚从监狱人员手里拿回来的那把，裹挟着恐怖的力道，一脚掀翻实木书桌，抵住了城主的脑袋。
“劝你不要乱动，我从不给武器上保险。”
他冷声道。
城主被抵住脑袋，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了：“你怎么还能有……”
“我说，打开网络通信权限，让我连接星网。”
霍鲸强调道。
“等我联系上我的舰队后，自然会走，不妨碍你继续统治这座城市。”
那封文件上的字在中年城主的眼前闪过，每一行每一列，带着封面男人无聊神情的单寸照片，最后定格在姓名那一栏，被他忽略的细节上。
“——霍鲸？”
他惨叫起来：“你是大星盗霍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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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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