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刑允坐下，班主任终于放下手机开始点人头，确认人都到齐后，班主任捏着排名表，念出第一名的名字：“闵绒。”
其他人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高一语文历史单科红榜上一直都是闵绒，公告栏里的照片换了一轮又一轮，只有她的寸照在上面待到边角发白。
“到。”闵绒举起手，班主任扶了下眼镜，“就由你来当班长，今天晚自习留给你来安排班委课代表。”
闵绒欲言又止，下课铃声适时响起，班主任拍拍大腿：“没意见的话就这么定下，选好班委之后做个表给我，下课。”
前桌的两个小女孩同时转过身找闵绒搭话。
“我叫郭妮。”
“我叫郭芙。”
一个人说完另一个紧跟下一句，看着眼前相同的两张脸，闵绒眨眨一时间分辨不出来是谁在说话。左边女生眉心有颗痣，她看出闵绒脸上迷茫，重新介绍自己：“我是郭芙，这是我妹。”郭妮在旁边微笑，勾出右脸酒窝。
那则被删掉的帖子的女主角就在自己眼前，老实讲，郭妮不太能把照片里一头白金冷厉的人和现在这个有点呆呆女生联系起来。
郭妮戳戳郭芙挤眉弄眼，郭籽芙顶回去让她住手。见姐姐没有开口的意思，郭妮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闵绒：“诶闵绒，那个帖子说的真是你啊？”
没有什么比郭妮的嘴更快，郭芙有时候特别想给她的嘴装一个遥控器，把那些不该问的通通一键遏止，虽然她也很好奇。
“什么帖子？”闵绒不解。
郭妮还要开口，郭芙连忙摆手拉着郭籽妮转回去：“没什么没什么。”
晚上班主任没来，闵绒想起上午班主任安排的任务走上讲台，在黑板上写班委职位，然后转身看台下：“有谁愿意当学习委员吗？”
没什么人抬头，回答闵绒的只有沉默。闵绒在心里叹口气，自己的确不适合当安排人的职位。闵绒接着问：“那有谁想当文艺委员吗？”还是一阵沉默。
“我我我！”郭妮在位置晃着手，声音明亮悦耳。原本低着的头都看向郭妮，她弯着眼，右脸酒窝陷下去，半靠在郭芙身上，郭芙早已习惯。
有人开头，接下来的职位陆陆续续有人举手，最后只剩下一个学习委员没人当，闵绒又问了一遍，郭妮举起郭芙的手摇：“这里！”郭芙无奈又迁就的任由郭妮操控，对上闵绒询问的眼神，点点头。
选好班委后闵绒回到位置上，刑允趴在桌上睡得安稳，黑长的睫毛安静垂下一片阴影。
没有班主任的晚自习，正是新班级熟络朋友的最好时机，直到放学时候，有人已经约好明天早上一起等车来学校。
“明天见呀。”郭籽妮和郭籽芙回宿舍之前和闵绒挥手。
教室里只剩下闵绒和刑允，闵绒找了很久学生卡，终于在桌肚深处找到扯出来。刑允还趴在桌上，如果没有人叫醒他会一直睡到明天也不一定。
“刑允，放学了。”闵绒戳戳刑允的肩膀。
刑允睁开眼，看见一截白皙的手臂，顺着手臂往上看，闵绒正歪着头看他，然后他听见闵绒说：“放学了，快点回家吧。”
刑允皱着眉，双眼满是红血丝，头发因为睡觉变得乱糟糟，看起来还不太清醒的样子。醒了就行，闵绒背着书包往外走。
刷卡出校门，夜风卷过带着一丝凉意，回家的公交站离学校还有点距离。这个点，路上基本没有什么人，街道两边的商铺也歇了业，只偶尔驶过打远光灯的车辆晃眼睛。
周遭静悄悄，身后总有窸窸窣窣的动静，闵绒蓦然回头，背后空无一人。走到公交车站，闵绒把书包背在胸前，不动声色地拉开拉链，拿紧里面的英汉词典。
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大，闵绒心跳声快要冲出胸腔，有人在身边站定，闵绒条件反射般抬头，是刑允。刑允什么也没带，冷白色路灯下还能看清他睡觉在鼻梁上留下的痕迹。
“干嘛？”刑允突然问。
“没有没有。”闵绒收回视线，她的心跳声渐渐平复，幸好不是电视剧里那种可怕的尾随情节。一问一答之后，两个人没话讲，闵绒不自觉移开距离。
公交车来的时候，两人一前一后上车，车内没人全是空位，闵绒坐在前面三座连排的位置，刑允坐在最后排。闵绒抱着书包盯着时间屏，刑允托着腮望窗外，半张侧脸投印在玻璃窗上，目光不知道落在何处。
到站下车，闵绒回头，刑允站在身后。
“怎么现在才回来？”王容华的声音从阴影里传出。
闵绒没想到王容华会在门口等自己，王容华拍拍衣服起身，“走吧回家。”
楼道里的声控灯年久失修，有时候无论怎么跺脚都跺不响。王容华喝声，昏暗的灯光照着狭窄楼梯，拿出钥匙推开房门，摸索着墙壁开灯。
王容华掀起菜罩，桌上摆的菜还散着热气，闵绒放下书包去盛饭。
“你怎么和刑允那小子一起回来？”王容华坐在对面问。
“他和我分到一个班，碰巧遇上了。”闵绒夹菜的手在空中一顿，偷瞄王容华的脸色，王容华没再多问，只是看她夹个菜这么慢忍不住说，“夹个菜磨磨唧唧，快点吃完洗澡睡觉。”
吃完饭闵绒站在厨房洗碗，洗干净的碗放进厨柜，转身走到客厅，发现王容华还坐在椅子上，桌上还多了几本书。王容华抬眼瞥见闵绒踟躇在厨房门口的模样，前几天的火气终于消下去：“既然选了文科，就好好学，别再和我讲什么学不懂。这几本资料是你表姐的，平时多看多记听到没？”
“妈……”闵绒看见王容华藏在黑发下的几根白发，王容华总以自己独有的方式照顾她，尽管有时会让闵绒感到无力，但爱也真情实意地占据着一番地盘无法动摇。
王容华该讲的话讲完，最后回房间仍不忘叮嘱：“快点去洗澡睡觉！”
走到餐桌旁，闵绒仔细翻阅那几本书，其实并不是书，而是几沓厚重的资料，上面写着表姐的名字。王容华的房门闭上，但可以从缝隙中透出的光知道还没睡。
闵绒抱着资料，蹑手蹑脚打开门，王容华靠在床头看书，忽然听见闵绒的声音，她躲在门后露出半张脸：“妈妈，谢谢你。”王容华的嘴角上扬又压下去故作严肃，“还不去洗澡！”
“现在就去。”闵绒弯弯眼带上门。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桌上留了早餐，还留了字条，上面写着好好学习。闵绒几乎能想象王容华带着一点别扭写下这几个字，这是独属母女之间和好的暗号。
把牛奶放进书包，出门就碰到了刑允，两人视线交错一瞬，各自走各自的路。坐公交的时候还遇上了殷然，殷然顶着黑眼圈哈欠连连。
“新班级咋样啊？”殷然抓着吊环跟随车身摇摇晃晃。
“我跟你说，老师选了我当班长，”闵绒叹口气，“是不是特别奇怪。”
“这有啥奇怪的，你这么优秀。”殷然开启吐槽模式，“哇我跟你说我班上好几个傻逼，大小脑都没发育完全的那种。”
……
两人并肩走在校园广场，殷然忽然想起来：“刑允是不是和你一个班来着？”
闵绒点点头：“他就坐我旁边。”
“这么巧？那你帮我跟他说声我哥今天晚上喊他去冷河热场子，我哥说他电话打不通。”
走到明志楼下，殷然挥挥手：“我先上去了，记得啊。”
“嗯。”
走进教室，刑允又趴在桌上，闵绒决定等他醒了再告诉他。
预备铃敲响，郭妮和郭芙不急不慢走到座位上。
“诶闵绒，你晚上是一个人回去吗？”郭妮忽然转过头问，看见闵绒点头，很认真地说：“我听三班的人说，她们班有个女孩子被一男的尾随，要不是那个女生哥哥来接她，说不定就被人带走了。特别恐怖，你最近小心一点啊。”
不怎么说话的郭芙也转过头：“对啊，晚上还是找个人一起回去或者让你家里人来接安全一点。”
闵绒对两人说了谢谢，又想起昨天晚上身后鬼鬼祟祟的动静和忽然出现在身边的刑允，原本趴在桌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撑着下巴，一根水性笔被夹在食指中指之间不停转动。
正式铃响起，所有人都站起身，语文老师站在讲台上布置早读任务，顺便批评教室里没散尽的早餐的余味。嘈杂读书声里夹杂着几声不明显的歌词。
刑允极其敷衍地读着课文，察觉到闵绒的余光时不时飘过来，抬了抬书。
“你以为我跟踪你啊？”
原来他听见了她们说的话。闵绒摇摇头，举高语文书确保能遮住自己的脸，闵绒躲在书后看向刑允：“没有，我知道我们顺路。殷然她哥让你晚上去冷河。”
“殷浩跟你说的？”
“殷然让我转告你的，她说你电话打不通。”闵绒解释。
过一会儿，刑允说：“我手机没电了。”
“好的。”闵绒放下书，开始专心朗读文言文。过一会儿，闵绒听见刑允的读书声，不过好像比刚刚读得还要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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