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王朝和禹国接壤的边境小城——卫城。
时值盛夏,草木葱郁,蝉鸣聒噪,热浪滔天。
傍晚,烈日亲吻山巅,娇羞出晚霞漫天,落在了谢家草舍马场的水槽里,染就了一槽嫣红艳紫。
谢家草舍实际上是个八进院,有多大呢?比帝都将军府的府邸都大。至于为什么叫谢家草舍?纯属谢家家主任性妄为,他高兴。
八进院里有一个专门的院落是谢家的马场,谢家家主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腰缠万贯,但是他顶着一副绝好的皮囊一不好色,二不好玩,独独好马。哪儿有绝世美女他提不起半分兴趣,哪儿有绝世种马,他愿意一掷千金。
小哑巴年十五,入谢家草舍做工大半年,没有名字,都叫他小哑巴。
去年年末的时候,小哑巴第一次来谢家应征养马工,刚好遇到归家的谢家家主谢清河,那次初遇,不但叫小哑巴终身难忘,也给谢清河留下了心理创伤。
说起来,都怪一阵风,吹开了轿帘一角。
因为小哑巴是遭遇变故流浪而至,一身白衣已经又黑又硬,随便扯下一块可研墨,头发更是凝固成马蜂窝,很容易让人怀疑里面真的有马蜂在筑巢。更别说全身上下露出的皮肤,黑得油光水亮的更显得脸小,手腕小,脚踝纤细,如果给他一根竹杖,半个碗,他就往那儿一站,路过的乞丐定然俯身尊称一声帮主。
还隔着十来丈距离的时候,谢清河那双媲美弼马温的眼当场就受到了他十八年来首次观感冲击,比他老爹把一个赤/身/裸/体/丰/乳/肥/臀的女人送到他床上的时候受到的冲击还大——因为整个卫城,有他谢家之后,就从来没有出现过乞丐。
带给谢清河的冲击力太大,小哑巴的命运和那个丰/乳/肥/臀的女人一样,得了谢家家主三个字:打出去!
于是,小哑巴被人从长长的,女多男少的队伍里揪了出来,还得了一两银子。
谢家就是这么财大气粗,谢家家主就是这么任性,凡是去他家应聘工作的,不管结局如何,少不了一两银子打发。
小哑巴颠沛流离,几个月没吃过一顿饱饭,心想着有了一两银子怎么的也要去客栈吃好睡足,没想到在客栈尴尬得气不打一处来。
尴尬是因为住宿五两银子起步,生气是因为谢家将整个卫城的物价抬高了。
好得很,难怪大方的给一两银子,一两银子竟然这么不值钱。
小哑巴用一两银子换来了一碗清水面,一个热水澡和一套衣服。其中衣服和洗澡用的皂角是客栈老板施舍的。谁叫谢家家主以一人之力带偏了整座城——大家眼里都见不得乞丐。
小哑巴洗漱一番之后,从丐帮帮主跃然成为了天上的仙官,叫客栈掌柜看迷了眼。
凭借爹娘给的好皮囊,小哑巴竟然也成功换来了一间客房,安然睡了一晚。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临走的时候客栈老板没问他会不会写字就塞给他一支炭笔,一叠纸,方便他与人沟通。有时候不得不承认,长得好看的人享受更美好的世界。
小哑巴再一次感谢爹娘,把他生得好。
第二天小哑巴又去谢家应征,倒不是他去不了其他的地方,而是谢清河见他如毒蛇猛兽的样子深深的烙进了他幼小的心里,他莫名的不甘心。第二天的时候排队的人明显就少了些,且队伍里没有女人了,他很是不解。
在纸上把问题写下来,递给他前面比他高出一个头的男子,幸好男子识字,头也没回就替他解惑。他这才知道谢家招工不招女人,那些女人是冲谢清河来的,因为谢清河长得好,卫城的风气又有些与众不同。
居然有这么多女人不顾礼义廉耻,为了个男人的皮囊想混进谢家草舍——这让小哑巴对卫城和谢清河愈发好奇。
队伍有条不紊的往前挪,眼看着全都是垂头丧气离开的人,那男子忍不住道:“这谢家选人一不看出生,二不看过往经历,三不看手艺如何,只看样貌。你看,前面那青衫少年,称得上容貌端正了吧?竟然也不得入选。这谢家莫不是要招天仙?哪有天仙愿意来当下人?”
语毕,回头看了一眼小哑巴。这不回头还好,一回头整个人生观生生被颠覆——原来真的有天仙愿意来当下人。
人比人气死人,那男子看了小哑巴一眼,两眼,三眼,当下就灰溜溜走了。
得,都是两眼一嘴巴,两耳朵一鼻子,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不出意外,小哑巴入选了,带着卫城女人的嫉妒,男人的羡慕入了谢家草舍。
我们把视线又回到谢家马槽。
小哑巴挨个马厩给添加草料,时不时散落几根落到水槽里,惊得一槽晚霞娇颤颤,片刻后又恢复平静。
水槽里映出小哑巴将最后一个马厩的草料丢下的侧影,忽然背后传来了看门小厮旺旺的呼喊,“小哑巴,快来草舍大门,有活儿干。”
谢家家主就是这么任性,看门小厮一共两个,旺旺和福福。
小哑巴一回头,旺旺就在院墙外面,只露出半个头——也不知是垫了多少砖。见小哑巴点头了,眨眼间连半个头都消失不见。
小哑巴关好院门往大门处赶,由于院子太大,赶到的时候谢家除了厨房伙计外所有人都聚在了门口,乌压压一大片,比红楼梦贾府迎接元春省亲时还热闹。
太阳的娇羞劲儿过了,剩下的是将黑未黑的一点朦朦胧胧。
谢家草舍门前远处有一条河环绕,河上一左一右两座桥,水清且柔缓,蝉鸣退却后有清脆的溪流声,此时左边桥头隐约有人影晃动,而后是长长的队伍,像吃饱后悠哉游哉爬过小山丘的乌梢蛇,柔柔绵绵的就到了谢家草舍门前。
谢家家主谢清河,家主爹谢云豪,家主娘慕容沁,家主二弟谢莲钰,四人站在最前面,与来人打了招呼。
具体说了什么小哑巴没听清,只听到双方哈哈哈的笑,笑声中气十足,颇有些豪气干云的味道。也左不过是一通客套话,一个说很高兴你来一个说打扰了之类的。具体来了多少人小哑巴没看清——天黑了。
只不过是被叫来搬东西的,做好分内事即可。
做好下人的本分之后,小哑巴度过了一个跟前面大半年一样的夜晚,看书到困倦,然后睡下,做了个噩梦,半夜惊醒湿了一身汗,然后继续睡,直到比太阳上工早一刻到达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人生无常,这句话永远适用。
小哑巴人生第一个变故是去年家逢劫难,第二个变故是在入了谢家草舍三个多月后发现自己可能是个断袖,第三个变故始于现在。
第一个变故毋庸置疑,亲身经历,他客观且直观的感受过。
第二个变故为什么说可能是断袖呢?因为他在最近三个多月里偷偷观察谢清河之后,有一天晚上做了一个关于他和谢清河在床上不可言说的二三事那种梦,但是他可以对天发誓,第一次做这种梦的时候,对方是个女人,丰乳肥臀的那种。
为什么说偷偷观察呢?首先肯定是怪谢家草舍的构造有问题,他负责的马场北面的围墙后面是一个假山石亭点缀得颇为雅致的一方院落,旁边还有一方池塘,谢家家住谢清河时不时的就在院子里面晃悠,看书对弈品茗抚琴钓鱼,极尽风雅之事,又自有一派洒脱和不羁,配上那样一副顶好的皮囊,小哑巴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明白了一个道理:不怪卫城的姑娘礼义廉耻不要了——实在是对方太勾人。其次小哑巴严重怀疑对方在勾引他,当个家主,管这么大一个家,成天没事人一样,十分不正常。
小哑巴对着水槽照镜子,忽略掉里面的马头部分也是赏心悦目,但是看自己跟看别人当然是不一样的,就像自己弄小小哑巴和梦里谢清河帮他弄,那真是......算了,不可言说,不可言说啊!
其实刚来谢家草舍的时候,谢清河是不会出现在一墙之隔的院子里的,后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谢清河就像住在那个院子里了一样,凭心而论,小哑巴觉得有些不对劲——那个院落在北向,真的不会有马屎味吗?还是说那人没嗅觉?
小哑巴自觉已经对马屎马尿味免疫了,不知道谢家主是否同样免疫。
第三个变故就是现在,还没开始,但是小哑巴有预感,即将到来。
此时他站在会客大厅,排在队伍最后面,由于身高的缘故,坐在前面的人根本看不见他。他只低着头认真听前面你一言我一语,用仅仅长了十五年的智慧分析出现状:昨晚来的客人一老一小,是从京城来的,老的跟谢家主他爹一辈,小的跟谢清河差不多大。
小的要在谢家常住,没带服侍的仆人,谢家安排的两拨人都被小的以丑为由拒绝录用,小的要求自己挑,于是在谢家家主的抗议中,小客人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嚣张中,老客人的尴尬无奈中,谢家家主爹无所谓中——谢家所有的下人都被叫过来,让小客人亲自挑。
现在是最后一波。
小哑巴心想:自己这绝世容颜恐怕要成为再世妲己,祸国妖姬。
果不其然,一身红衣黑靴高马尾的小客人闲庭信步一般来回绕,最后驻足在小哑巴面前,除了惊艳了一把小哑巴之外,还十分无礼的指着小哑巴的脸,说了三个字:就他了。
小哑巴沿着小客人的手指,看到手臂,再到后脑勺,小客人回头看着老客人,老客人看着谢家家主爹谢云豪,谢云豪看着谢清河,谢清河看着小哑巴,小哑巴远远望着谢清河。
其他仆人看着谢家家主起身,一步一步,不慌不忙的走到小哑巴面前,又看到谢家家主用扇子推开小客人的手,说:“不行,他是我的。”
你看吧,我就说吧,我就说这谢家家主在勾引我吧——果不其然!
“完了,我可能真的要断袖了。”小哑巴如是想,“我真是对不起死去的爹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