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之前,在东方一个小小的城镇里,有一位被上天选中的勇士,他的名字叫小曜。
小曜有一个神奇的日记本,是墓地里一朵将熄的蓝色鬼火送给他的,说可以与去世的亲人通讯。
第一页,小曜记录自己去世的姥爷。
第二页,小曜帮助鬼火联络死去的哥哥。
第三页,小曜只想跟墓地里的妈妈说说话。
他不知道日记本会消耗小鬼火的生命力,于是在写了三篇日记以后,鬼火也快要去世了,小曜很伤心,因为世界上只有小鬼火愿意当他的朋友。
他问鬼火,要怎么样才可以救你呢?
鬼火说,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处山城巷,他们要去往那里。
于是,勇士小曜就把鬼火揣进衣服里,独自一人踏上了冒险道路。
……”
——《山城巷少年》
作者:一具忧郁的蓝色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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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的内容很简略,字迹也潦草,看得出对方写得很匆忙,秦瑶逐字逐句地看完。
“致一具忧郁的蓝色尸体:
展信佳。
看起来你最近过得不错,生活自洽、成绩稳步上升、便利店的老板也对你不错,我为你高兴。
在很多封信件里,你询问我的近况,我比较惭愧,不太好开口……说,其实我过得依然不太好。
学校里的事情实在扰人,别人从学校的围栏往外望出去,是一片广阔无垠的蓝天,好像能变成鸟飞出去似的,但我不是,我看见的,永远只有一个瓶盖大小的、灰沉沉的云——那好像就是我能触及的整个世界。
我总是说,希望世界为贫苦的人有所改变,但很可惜,就像钱永远会流向不需要钱的人,幸福也流不往经受折磨的人。
因为物质不以人的意志而转移。
——断尾鱼”
读完以后,秦瑶把信纸按照原来的褶皱折好,塞进帆布包里。
学校国庆放五天假,秦瑶在最后一天才看见陈淮,如果不是沙发上的被子每天折得不一样,简直叫人疑心他是不是从来没有回来过。
陈淮很疲惫,早上八点钟回来的,稍微洗漱了一下就窝在沙发上睡觉,呼吸很沉,中午孙福生把他喊起来吃饭,他慢吞吞嚼着,秦瑶动作很快地吃完,从家里的柜子里拆了一包清洁套装,叫他下午帮忙打扫。
他没什么异议,还挺好说话,把碗涮干净,拿毛巾把手擦干净以后又拿起拖布。
秦瑶把窗户打开,让孙福生把角落里蛇皮袋里那些空瓶子和纸盒子拿到楼下去卖掉。
孙福生家里没什么东西,把地拖完,窗户擦完,床单被罩什么的拆下来扔进洗衣机里搅一通,拎到楼下的晾衣杆上晒。
洗衣机也是好几年前的款式了,声音很大,被几家邻居抱怨。
陈淮正想继续躺回去休息,秦瑶又把他拎起来,说她家还没打扫过,他叹了一口气,又跟着下楼。
秦瑶的屋子在一楼,就显得更潮湿,把床头柜搬开以后,发现柜脚都有些腐烂。
过程中碰掉了柜子上的不倒翁娃娃,陈淮捡起来,发现娃娃的脸都被摸掉了,眉毛少了一只,左眼没了一半,胡子的颜色也掉得七七八八。
秦瑶看上去很心痛,皱着眉捡起来,拿蘸了水的纸巾擦干,于是另一只眉毛也没了。
“这个可以扔掉了吧?”他不识趣地说。
秦瑶护着不倒翁,瞪他:“不要随便扔我的东西。”
沉吟几秒,她珍惜地低眼看着红色的不倒翁爷爷,“这是我妈妈小时候的玩具。”
“我妈妈小时候没有什么玩具,留下来的就这么一件。”
陈淮又盯着那玩具看了几眼,摸了摸自己胸前的口袋,在靠近左边心脏的位置,揣着两条干掉的鱼尾巴,被他封进胶里,留住了颜色。
相比于孙福生来说,秦瑶家里的生活用品更多,看起来更有人味儿,书架的书虽然都很旧了,也都被她贴心地用塑封袋包好,最新的一本是她上刊的杂志,摆在书架最高处。
一连打扫完两个屋子,三个人都有些精疲力竭,秦瑶看见陈淮又打算掀开沙发上的毯子窝进去,就急急叫住他。
“又有什么事?”他的嗓音听上去有些幽怨。
秋天天气凉,秦瑶已经换上了淡粉色的开衫,她把运动鞋鞋带系好,笑吟吟的:“收到稿费了,请你出去吃饭。”
陈淮看着她的眼睛,手指动了一下,从沙发上起来。
楼与楼之间的间隔很小,不过恰好能将手臂展开的宽度。
门户都是错开的,走在中间只能闻见砖瓦的泥灰味,走出去了才能看见满地黄澄澄的落叶,秦瑶挑着空地走,一片叶子也没踩碎,陈淮一脚踩个稀烂。
路口有家羊汤店,卫生环境还算好,三个人坐一桌,秦瑶给孙福生把筷子拆开,孙福生不太适应出门,总是拧着头盯着人家看,秦瑶压低脑袋叫他别老看人家。
陈淮在手机上点来点去,像是在回消息,她拿一次性筷子戳了戳碗底,问他什么时候回学校。
“下周一吧。”他把手机塞回兜里,“我爸妈没跟老师联系了。”
“你跟他们打过招呼了吗?你爸妈就不找你回去了?”秦瑶有些诧异。
跟她比起来,当事人散漫多了,口气也不甚在意:“他们本来就没多想叫我回去,丢了个累赘,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店里的阿姨把羊汤端上来,烫手。
几个人都忙了一天,属实是饿,不到二十分钟就见底,点的香酥饼也吃了个精光,就剩一点儿渣,秦瑶嫌弃手上有油,起身去水池那边冲了一下,回来的时候见桌子上的碗已经被收掉了,孙福生跟陈淮都站在门口等她。
“怎么出来了?还没付钱呢。”
“付过了。”陈淮说,“刚才老头说要给外孙女付钱,结果掏出一团卫生纸来塞给人家,硬要说那是钱。”
“脸上挂不住,我把钱给了。”
秦瑶心里有些别扭,只好说:“那我把钱给你?”
陈淮:“用不着,自己留着买东西吧。”
其实秦瑶当时还想说:明明你也没多少钱。
但是总归有些太伤人自尊心了些,于是她憋住了。
家里清扫过以后开窗通风,剩下一股很淡的消毒水的味道,秦瑶从柜子里抱了厚一点的被子出来,结果发现那沙发放不下,她叉着腰,左看看右看看,想着解决办法。
“要不你打地铺吧。”她说,“把凉席摊开,再垫一层褥子,好受一点。”
“用不着,随便凑合一下就行。”他站在一边,又这么说。
秦瑶很久都没说话,看了他一眼,吸了一口很长的气:“你怎么什么事都‘凑合’‘用不着’?有伤不去医院也凑合、睡觉睡得不好也凑合、把自己耗死了也凑合?”
良久的沉默里,她以为陈淮在反省,结果他反省过的结果是:“我不会死在你家里的。”
她剩半口气噎在胸腔里,把被子丢下就往外走:“随便你,我管不着。”
半夜十二点多的时候,孙福生的家门被很轻地转开,秦瑶往里看了一眼,趔趔趄趄地进来,看见陈淮还是听了她的话,打了地铺,在客厅平躺睡着。
她蹲在他身边,吐着气声:“睡了吗?”
陈淮睁开眼睛向上看,她抱了很大一床棉被,眼睛圆溜溜地盯着自己看,跟能夜视的猫儿似的。
两个人就那么静静对视着,秦瑶以为他没睡醒,还迷糊着,结果不知道他瞎想了些什么糟糕东西,眉头轻微皱着,也用气声:“你也要过来打地铺?”
秦瑶抿着嘴,把被子砸他身上,陈淮倒吸一口气。
“我有床不睡跟你一起打什么地铺?”她说,“而且你不是说你要凑合睡沙发吗?”
陈淮用胳膊肘把身子支起来:“你不是也说随便我、不管我吗?”
他低眼看了下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那还给我送被子?”
“现在不是夏天了,陈淮。”她正儿八经地叫他的名字,“天气预报说明天早上只有三度。”
“我怕你冷。”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除了遗留下的消毒水的味道,陈淮还能嗅见她洗发水的香味,闻不出来香型,只知道很浓郁地充斥着鼻腔,顺着毛细血管要窜到人的心里去。
他刚启了唇,尚未发出微弱的声音,秦瑶就又叹气:“主要是怕你睡着睡着冻病了,小病不治就变大病,最后就死了。”
陈淮泄了一股气,利落地躺回去:“死就死吧。”
秦瑶的声音变得很低,蹲在陈淮身边,抱着双膝,嘴唇被压在膝盖后面,于是变得极其细弱,只剩一股热气:“……我怕别人死。”
连秦瑶自己也感知不到自己的眼睛是睁还是闭,因为屋子里太黑了,他更看不到陈淮的眼睛,不知道他现在是否看着自己、以怎样的表情、怎样的心情瞧着自己。
“睡吧。”她再叹气,说了最后的话,然后就起身下楼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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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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