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行不多久,他们便进入山中,幸而脚下山路一直清晰,走得还算轻松。这一片山上多出巨石,甚至整座山体都由大石构成,山上植被因此并不茂盛。

一路上易叔都在将这大山与伏牛山作比,比来比去,总是伏牛山最好最美,树最多,水最甜,连伏牛山里的各种昆虫野兽也最好看。

序有时故意指出某样伏牛山中没有的来逗易叔,易叔吹胡子瞪眼,两人逗来嚷去,倒略解了一路上的艰难辛苦。

他们在山中蒙头走了许多天,终于有一日在攀上一处山坡时,远望竟出现一大片平坦谷地,其中水草蒙蒙。这个发现让四人精神为之一振,看来他们终于要走出这大山了,更或者,那片谷地里,是不是就有他们族人?这个猜想激励了四人,四人不顾脚下疲乏,下了山坡朝那谷地而去。

眼前,山路终于到了尽头,可是这尽头不是那片谷地,而是一座建在山隘口的城池关口。看着这城池样式,遥望那上面值守甲士模样及城门上的符号,一眼便知这是姜寨所建。季四人大为讶异,未想到竟在此地看到姜寨的手脚。

他们原本以为姜寨只在大河南岸繁衍,可眼前这座关口显然建成非一年两年。以历叔往来阳地所打探消息来看,阳地人可从未提到过其族已涉足大河北岸。季去找宁,申二人,二人也从未提过这大山之中竟还有这处关口。

四人藏在密林中,望着这一处关隘陷入了两难。过关要有符契,可他们手上并没有。没有符契而闯关,若关守发难,则必被抓住问责。可难道就此转回吗?当然也不可能转回。那该怎么办?四人悄悄后退,决意四处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小道。

四人花了两天功夫,将关口上下都摸索了一遍,发现凡是能通行处,皆有甲士把守,姜寨将这一片竟守得如此严实。

四人这两天上下奔波,各种小心谨慎,比之之前在山路中跋涉更加累人。不仅疲累,更在于毫无进展和头绪。如同困兽,上下不得突围。

这一夜,四人藏在远离关口的密林中。有了之前在大桐山的经历,这几日不论白天还是夜晚,他们都没敢生火。经过两天摸索,从小道进入的可能性已经不存在,如今看来只有从关口进入一个办法。可是他们该怎么说?

“就直接说我们是尼能人。”序道,“按阳地说的,姜寨人不会伤族人性命,那必然也不会害我们的性命。如果这关口甲士不知道我族名号,那说明我们族人也没从这关口进去。我们便离开好了。”

“万一他们既不知道尼能,也不放我们离开,你待要怎么办?”易叔不同意,问道。

“确实没有办法。可是不这样,我们就无法更进一步。若担心无法离开,不如现在就直接转头回去。”序强硬道。

易叔不服气。他何尝是胆小呢?他担忧的只是怕己方这仅有的四个人,不明不白地折在这里。

三人都看着季,季道:“既然找不到小路,就只能从这关里过。我们分成两批,明日一早我一人入关,如果让我进,你们就也进关。如果不让进,也不放我离开,我必闹出动静,你们看着动静就赶紧离开,再找其他办法。”

这个办法可行,可是让季独自一人去冒险探路,却是三人无法同意的。两边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易叔道:“明早还是我去。季娃你也不用再说,你还要带着我们找到族人,不是来冒这种险的。四人中我年纪最大,就听我的。”

第二日早上,阳光从林间投射而下,露气蒸腾。一蓬发褐衣中年人慢慢走至关前,未到城门口,就有黑衣甲士喝问道:“何人?何处来?”

这中年人便停住脚步,恭敬道:“我是从阳地来的尼能人。”

两位甲士从关门口走过来,中年人也往前走了两步。“你从哪里来?”其中一名甲士又问。这名中年人便是易叔,重复道:“我是从阳地过来的,我是尼能人。”

“为何到此?”

“来寻找我的族人。前几月,我族人被贵族带至大河北岸,阳地人指引我让我来此地寻找,说我族人就在这关内。”

“可有阳地符契?”

“并无。他们只让我过来,说我只要过来,你们就会让我过关,去找我族人。”

两名甲士上上下下看着易叔。远处树丛里,季三人远远望着,心下皆紧张。

“你既说你是尼能人,可有什么凭据?”甲士又问。

易叔原本心底就打鼓,甲士这一连番发问,将易叔问得结舌,只得道:“我身上没有可做凭据的。数月前我进山打猎,等回去时发现整个村子都空了,没留下什么凭据给我。后来我找到阳地,阳地人说是你们带走了,让我到这边来找。我匆匆忙忙,也没想着找阳地要个什么凭据。”他忽然想起身上还有几块宁给的白石,忙掏出来递了过去。“这是阳地给的,让我过河时付渡河费用的。”

一甲士接过在手中看了看,道:“这白石倒不假。可你不能证明身份,我不能让你过去。”这甲士刚说完,旁边人暗中扯了他一下,这甲士反应过来,向易叔道:“你没有身份证明,能不能放你们过去,要去请示关守,你先随我们进关。”

易叔听他话音转折,不由激动起来,道:“我不进去,我怕进去!”

将这个怕字说出来后,他反倒觉得无所畏惧了,索性大声说开来。“我们族人无缘无故被你们带走了,现在你们又把我带进去吗?!阳地人说人在你们这里,你们直说让不让我过关就好了,让我过关,我就进去,不让我过关,我就走。我不要进你们这个关!”

他大叫大嚷,两个甲士不悦道:“你大叫什么?只是让你进去等关守回话,你胡乱嚷什么?”

“我不进去等,我就在这里等!”

“别嚷!”甲士喝道。

这番动静引起了关内其他人的注意。另一人走过来,边走边问:“怎么回事?”两名甲士朝他一拱手,道:“十夫长,此人自称是尼能人,要入关,却没有过关符契和身份凭据。让其进关等候关守回话,此人不愿,在此大喊大嚷。”

来人上下打量易叔。他身量中等,面皮不甚白净,却浓眉大眼,虽也身穿黑袍,却让人易生亲近之感。他向易叔道:“你可知在关前吵嚷,杖责三十?”

易叔顿时有些瑟缩。这一路风餐露宿,日晒雨淋,将人的形容摧残得十分老旧。

这十夫长看在眼里,心底也不由生起两分同情之感,放缓语气道:“你既无过关符契,又无身份凭证,自当要请示关守,才知能不能让你过关。”

易叔摇摇头,道了声“不敢去,怕你们。”顿了顿,他索性又道:“我族人无缘无故被你们带到这深山里,我这一路爬爬滚滚的过来,我不要进你们的关去等什么回话,我只要知道我族人是不是从这关里过去的就行。要是没从这关里过,我就走人再找。别想哄我又把我逮进去。”

那两个甲士听了易叔这番话,觉得很不过耳,叱道:“你这老头怎么说话呢?!”

十夫长抬头制止住二甲士,依旧心平气和向易叔道:“你说你是哪里人?”

“伏牛山下的尼能人!”易叔梗着脖子道。

十夫长想了想,道:“你族人是从这关里进去的。”易叔怀疑地看着他。“我记得,是仲春之间,你族人,大概有五六百人,在我族黑甲军的看护带领下,入了此关。”

人数对得上,时间也对得上。

“你没骗我?”易叔道。

这十夫长微微一笑:“我没必要骗你。你进关,于我无用;你不进关,于我无碍。”

要是序听到这句话,大概会讥笑一句“独人当然于你们无用”。可是易叔没有这样针锋相对的口才,这十夫长给人可靠稳重的感觉太强烈了,他不由自主相信了他的话。

他琢磨来琢磨去,最后咬牙道:“十夫长,我信你这一回,可我还是不想入关去等,我就去关门旁边等,如何?”

“自然可以。你随他们二人过去,我自去禀报关守。”

易叔却还是没有迈步,这十夫长耐心地看着他。

“十夫长,还有一事我要先和你说明白。”易叔终于开口道,“这次过来的,除了我,还有我同族三个后辈。我们身上没有符契,没有凭证,既怕你们不让我们过关,又怕入错了关,耽误我们找人。十夫长,你既然说我族人是从这关里过去的,我便信你。我想同我三个后辈一齐到关门口去等。”

听易叔说后面还有三人隐藏,两个甲士当即上前一步,掩护在十夫长身前,做出戒备之状。十夫长制止住他二人,道:“可以。你请那三人出来,一同到关门口去等吧。”

易叔便转身向季他们隐藏方向,正要开口喊,却见三人已经走出隐藏之处,向关口走来。三人到了面前,十夫长一一打量过,示意两甲士带他们四人去关门旁边,他自去关内禀报关守。

站在关门旁边的墙下,易叔小声将与那十夫长所说之语一来一往都说了。末了,他有些不放心道:“你说,这十夫长不会哄我吧?”

不管是真是假,此时他们已经站在这关门旁边了,再讨论真假意义已不大,因此季简略道:“我们就管走一步看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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