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走在前面，一步一台阶。她走三步，徐慕林一下就能追赶上，但他没这样做，沉默地跟在姥姥身后，像小时候那样。
如果不是身穿校服，任谁也不会相信他还是未成年。一米八六的身高，早已长成了大人的模样。
“晚上吃饭了没？”
“没。”
“回家给你煮面。”
“好。”徐慕林怀里抱着麦芽，为了不让它随便乱动，一只手不断安抚着。
几分钟后，姥姥站在门前，拿出钥匙插进去。
房子是姥姥和姥爷一起奋斗出来的，也是徐慕林妈妈长大的地方。徐慕林住过一段时间，不过那时还小。
“把麦芽放地上，给它吃点儿狗粮。”姥姥把钥匙挂在玄关处，指了指柜子里的拖鞋让徐慕林换上。
不用姥姥说，麦芽已开始在怀里挣扎。
徐慕林还没弯腰，麦芽从怀里跳到了地板上。经过姥姥一年抚养，麦芽顺利蜕变成爱运动的小狗。
“小心点儿。”姥姥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
“没事。”
“我说的不是你，是麦芽。”姥姥打开冰箱拿出青菜和两个鸡蛋，“你那么大的人了，也不用我说。”
自作多情。
徐慕林蹲下来给麦芽倒狗粮：“要不给你再买一只小狗？”
看样子姥姥还挺需要有小动物陪她，不然一个人太寂寞了，睁开眼家里就一个人，心里空荡荡。
听妈妈说姥姥特别独立。
当年下乡的时候，姥姥和姥爷五年都没有见面，平日里只是靠写信。
姥姥穿上围裙，开始洗菜：“不用，我怕麻烦。”
这时徐慕林的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爸爸。徐慕林站起来，一边朝厨房走去，一边打开免提接听电话：“下班了？”
“嗯，快到门口了。”
徐慕林还没说什么，姥姥抢先一步说道：“慕林在这吃完饭再走，你把车开进来。”
徐爸爸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喊了一声妈。
“嗯。”姥姥又问，“你吃饭了？”
“吃过了。”
“那就不做你的了。”
两边都没有再说话，徐爸爸不会主动挂电话。徐慕林打破局面，把手机放在自己嘴边：“先挂了。”
姥姥好奇地问：“你爸晚上那么忙还有空吃饭？”
“不知道。”徐慕林倚靠着门框，“吃个饭又不费事，我们午饭时间只有半个小时都吃了。”
“你们一个班三年都没说过话？。”姥姥不知怎么又想起，突然跳脱到唐梨身上。不知道大人们是不是都喜欢这样。
上课时间安排得很紧密，三年有那么久，可也不一定会叫出全班同学的名字。
尤其是那些不喜欢说话的人，在班里的存在感很低。
唐梨就属于那种人，成绩不高不低，不喜欢社交，只给自己喜欢的同学玩。如果没记错的话，唐梨和她的那个朋友总是形影不离。
而徐慕林能注意到毫不起眼的唐梨，完全是一次意外。或许也不完全是意外，而是命运有意为之。
到了高三，班里不再经常换座位。
徐慕林就坐在唐梨斜后方了一年，一年里总会有那么几个瞬间让他抬起头，刚好看到唐梨。
午后阳光正好，他们正青涩懵懂。
徐慕林眼睛晦暗不明：“问这个干吗？”
“没干嘛，就随便问问。毕竟一个班的，你说你三年都不给人家说一句话，未免有些过分。”
徐慕林歪头细想，笑了起来：“哪里过分？”
他不是交际花，任务也不是到处和别人说话，有几个没接触的同学纯属正常情况。
关于唐梨，他能提出来的回忆也不多。
虽然不多吧，但徐慕林好像能记得每次和她对话的内容。第一次是高一入学，她借自己的笔填表格。
唐梨拘谨又紧张，问起话来小心翼翼，生怕被拒绝。
那时班里十分吵闹，大家都忙着认识新同学，而唐梨填完表格一个人坐在那里翻看新书。
直到朋友孟冉来了以后，她才开心起来。
原来唐梨旁边的位置是给孟冉占的，徐慕林顿时发觉到问她旁边能不能坐有多冒昧。
两个小女生头挨在一起说了很久，班主任过来才停下。
“我们那个时候同学间关系很好的，相当于亲人的存在......。”姥姥还没说完自己的故事，响起敲门声。
“应该是我爸。”
“你去开门。”
徐慕林迈步走过去，打开门，门外站的果然是徐韧。西装熨烫得笔直，五官周正，一看就是雷厉风行的人。
在徐慕林心里爸爸一直都比较理性，很少情绪波动。
正比如现在，徐韧见到儿子依旧不动声色，没有表现出太熟络，甚至还有些陌生。
大概父亲都是不善于表达。
徐慕林叫了一声“爸”，侧开身子，让他进来。
“来啦。”面条已经做好，色香味俱全，姥姥盛到碗里，加了一点儿葱花，放在餐桌上。
徐韧站着:“妈。”
“慕林过来吃饭，吃完跟你爸回去。”
徐慕林走过去坐下，拿筷子夹起荷包蛋咬了一口。
姥姥和徐韧在客厅讲话。姥姥问：“这么晚还要加班？”
“嗯，最近比较忙。过完这几天就好了。”徐韧坐姿端正，从表情可以看出他神经一直紧绷。
“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过几天不忙了可以休息休息。”
一如当年徐韧第一次上门那样，他永远做不到放松，永远担心给丈母娘留下不好的印象。
就算是和林一意一同回家，他也是这样框着自己。
“妈。”徐韧忽然喊了一声，又停下来。林回视线看过去，徐韧接着说：“要是没事到家住几天，一意她在家挺想你。”
“住着不习惯，我还是喜欢自己家。”过了一会儿，林回又说道，“等慕林高考完，我看去住几天。”
“到时候给我打电话，我来接您。”
“不用。”林回推辞，“我腿脚方便，打个车就到了。”
徐韧有些犯难，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他望了望儿子还在吃饭，看样子还要再坐一会儿。
“慕林他几点来的？”
“没来多久，你打电话的时候刚到。”
“放假太突然了。”
“连着上了三个星期。”林回话外意思是孩子都上三个星期了，放三天假期不算突然。
“快高考了，六月七号。”
“还有一个多月。”
似乎看出徐韧的窘迫，没话硬聊，生怕气氛凝固，林回主动站起来离开，她到卧室翻找东西。
过了几分钟，林回出来时，手上拿着一双棉拖鞋。
紫色和黄色的鞋面，花纹是那种很老的样式。不过并不土气，好看又保暖。徐韧站起来，接过那双拖鞋。
林回慢慢地说：“以前，我每年都给她打一双，现在年纪大了，打了三年才弄一双。等冬天的时候穿着暖和。”
“嗯。”
徐韧接过拖鞋。
餐厅的灯略显昏暗，只有徐慕林头顶那一盏开着。
老年人一般比较节省，灯的瓦数不太高。一个人在家能不开灯就不开灯，空调更不舍得用。徐慕林吃得很快，又顺手把碗筷洗了，他重新坐在餐厅看手机。
“慕林吃完了吗？”林回说，“十点多了，你们赶紧回去。”
“好。”
徐慕林关上手机，站起来那刻，差点儿碰到头顶的挂灯。他抬头看了看，小声道：“这么低。”
“怎么了？”
“没事。”
徐慕林想起校服还在沙发上，话刚到嘴边，便看到爸爸站在玄关处，手里正拿着他的校服和书包。
“姥姥我们走了。”徐慕林站在台阶上，回头说，“你回去吧，改天来看你。”
“路上慢点儿。”
“好，我们走了。”徐慕林摆摆手，追上徐韧。
晚上少了燥热，夜风多了凉气。
时光流动，那个还不到爸爸腰部的徐慕林，已经比爸爸高出了半个头，肩膀也比爸爸更加宽广。
“高考完你想去干什么？”
“随便。”
父子两人一到晚上就有些健忘，前几天他们还说等暑假要一起去马尔代夫度假。
“你妈说出去玩。”
“去哪？”
“你想去哪？”
“去......北极？”
徐慕林说完，父子两不约而同地笑了。
去北极第一个不同意的是林一意。
他们家最有话语权的人，也是掌管最终结果的人。她时常会幻想一些不好的意外，肯定不会去那种地方。
这不，因为父子两迟迟没有回家，她的电话打过来了。
“刚出来，正回去的。”
“嗯......。”徐韧想了想，“可能二十分钟，不用等我们。慕林已经吃过饭了。”
电话挂断，徐韧说：“你妈还做了饭。”
额，忘记说了在姥姥家吃饭。
但是问题不大，爸肯定不会让妈心灰意冷，他一定会坐下来吃，并且妙语连珠地夸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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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洛昌的放假安排都特别奇怪，从来不会让你周一早上再去，一定要上周日的晚自习。
不管再大的困难也阻挡不了一中上晚自习。
唐梨吃完中午饭直接从家里出来了，她被弟弟烦得不行。一年级的小孩儿成天那么多问题。
回答不上来，他还会说怎么高中都不会。
每当遇到这种情况，唐梨会默默告诉自己：我是姐姐，是高中生，不能和他一般见识，会显得我没肚量。
她和孟冉约好一起逛街，在外边吃完晚上再回学校。只要赶在班主任进班前坐到位置上就行了。
唐梨：【你在哪呢？】
唐梨按照孟冉发给她的位置到了地方，可却没看到人影，但孟冉明明说她早到了。
孟冉：【厕所！】
唐梨：【？】
孟冉：【突然肚子疼，厕所信号不好，等我出去。】
唐梨：【我在原来的地方等你。】
唐梨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她视力还挺好，隔着三层楼看到了一楼同学的面孔。
这家商场距离洛昌一中只有十分钟的路程。
要是骑车更快了，所以商场也叫洛昌一中分校。在学校没精神气，一出门就跟打了鸡血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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