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登上船舫,殷景消耳中还萦绕着岑蕖的那句话——
她说,她要治好他的腿。
夜色沉沉,江水滔滔。耳边尽是风声、浪声,还有人们嘈嘈杂杂的交谈声。
临近巳时末,话语声渐渐弱了下来,四面传来鼾响。
一直以来,他最讨厌人群密集的地方,讨厌烦嚣。
可此时此刻,他的世界,静如止水。
只清晰听到身旁少女平稳的呼吸。
其他声音仿佛都被弱化掉了,错于耳中不过尔尔。
岑蕖实在是困的不行,一上船便拉着殷景消抢占先机,直奔船舱尽头,坐上了顶靠里的长条木凳。
此处不是窗口,身旁只有殷景消,一转头就能面壁思过,不至于叫她挨着旁人,简直是最舒适、最佳的补眠圣地!
岑蕖刚坐下没多一会儿,伴随着船只启动的晃晃悠悠,登时如小鸡啄米般点着脑袋,打起了瞌睡。
夜风透过舷窗呼来,殷景消拿走岑蕖抱在怀里的包袱,解下外衣合在她身上,动作很轻。
岑蕖睡的舒服,船只颠簸,她的头时不时的歪来歪去,触碰上身旁小少年的肩膀。
殷景消闻到她的发香,感受到她头的触碰,不自在的挺直了腰板。
后又不知道想到什么,双腿悄悄往前伸坐下去些,使岑蕖的头刚刚好枕上他的肩膀。
岑蕖有了着力点,身体极度放松,整个人都靠了上去。她咂巴了下嘴,睡得愈发香甜。
双脚胡乱的踢了一下,刚好搭在了小少年的黑靴之上。
她穿的是一双月白绒里锦靴,与他的黑靴黑白相交,如一轮明月高挂九天。
这样的情景。
殷景消看了很久。
……
船舫不知疲倦的行于江面,物换星移,迎来第二日的晨晓。鱼潭镇与岭溪相隔不远,近乎一天一夜的路程,眼下已过大半。
岑蕖因昨晚睡得实在安生,早早便睁开了眼。
一抬头才发现不对劲儿。
她说自己怎么睡得这么舒服,原来是一直枕着殷景消的肩膀,身上还披着他的外衣,腿也搭在了人家的小腿上,活像个八爪鱼,死死攀住身边人。
实在是有失风雅。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坐直身体,见小少年眼睫紧闭,眼下似乎还有些许青黑。
定是她睡姿不老实,殃及了池鱼!
心里敲着木鱼直道:罪过罪过。
悄咪咪的将自己身上的外衣扯下来掩于殷景消身上,物归原主。
又见他眉头紧锁,似乎睡的不是很安稳。岑蕖略一思索,给他调整成了一个自认为能睡得更加香甜的姿势。
将他的头歪在一旁,拿着包袱垫在他的后颈。
这才对嘛!
做好这些,又屁颠颠儿的跑去了舷窗处,看着外边的天色。
此时天刚蒙蒙亮,没下雪,江面弥着雾气,看起来将将卯时。
一转头,不经意间闻到船舱中似乎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儿充斥舱内。
船上人多物杂,气味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是谁在船上带大酱了?!
她赶紧捏着鼻子跑出了船舱,站在甲板上吹了好一会儿的清晨凉风,深呼吸,这才好受许多。
凝神于品花宝典中取来兰香引,将花瓣揉碎,香气立时于周身蔓延。闻着馥郁淡雅的兰香,岑蕖伸了个懒腰,彻底的放松下来。
一扭头,却于薄薄雾霭中,瞧见一抹身影,浓于雾气。
那人独倚长剑,一袭白衣云纹,出尘立于相隔她不远的甲板另一面,遥远却又近在咫尺。
白雾中,他白衣衣袂被疾风吹的翻飞,手握一柄长剑,剑身统体呈淡银色,寒气逼人。
剑柄雕着青云,刻有流金繁字,字体神韵超逸,如神仙画符,直叫人道不出真意。
如梦似幻,很是熟悉。
不,是再熟悉不过!
那遒劲透彻的流金繁字……岑蕖眼睛逐渐睁大。
是蓬山的墨文!
至于那字体,一笔一画,分明就是冷渠风。
岑蕖揉了揉眼睛,莫非是她还未睡醒?那不是她师父吗!
是两千年前的师父!
活的,真的,近在眼前。
与她搭一班船舫!
此船建有两层之高,一层是普通船客交了船钞与坐舱钱便能搭乘。二层则是长途之人的优选,不过需要有门路,极有身份之人,或花了高价方可短住。
师父定是在二层了。
岑蕖不由有些激动,她很想扑过去,对着冷渠风说:师父,我是岑小九,你的徒儿!
却又踌躇不前。
只因她还尚存理智,毕竟这是两千年前啊喂!师父肯定不认得她啊,她若是贸然前往,肯定会被认作是个疯傻之人。
但,管不了这么多了,她还是克制不住思念。
那她就,靠近一点点就好了。
只看一眼。
她还未见过师父年轻时候的样子呢。
虽然修仙之人容颜不老,但肯定还是有区别的。
两千年前的冷渠风冰冷稳重,有着历经世事的沉着,令人琢磨不透,难以接近。
而十七岁的他,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岑蕖怀着激动的心情,装作晨练,扭身踢腿,实则偷瞄,一点点靠近。
她颤抖的挪动着步伐,一点一点的挪动至冷渠风的身边。
直到与他之间仅剩下相隔一人的距离。
“嘿嘿哈嘿。”
她发出不甚小的动静企图引得身旁人的注意。
张手,踢腿。
差点就摸上冷渠风。
……你多冒昧呢。
一直静默在原地瞭望远方的少年被打扰,终于肯皱着眉,看向一旁一直围绕在他身边的噪音源头。
少年淡眉静眼,一张如冰雕刻般的脸庞散发着如若冰霜的气场。又可见一股独属于少年的意气风华于眉眼间游走,高傲俊逸。
他猝不及防的,对上了一旁少女那一双清亮的星眸。
见她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浅浅的琥珀色眼珠好似有一闪一闪的星光。
就像…是在看一个在崇拜不过的人。
冷渠风初出蓬山,初闯人世。
也是初次有异性,这般瞧着他。
不知为何,常年静心,引以为傲的平稳心跳蓦然走快一拍。
他紧紧握住手中长剑以此来掩饰失态。
表面端庄稳重,只是朝着那模样美好的少女淡定点了点头,并默默远离了些。
那少女似乎在晨练,是他碍事了吗?
岑蕖见师父朝她点头,刚想再凑上去,没话找话一番。
就被一声“冷兄,你怎么站在那儿啊,我还到处找你呢。”打断。
来人穿着与冷渠风大差不差的白衣,不过身上云纹少些。
他右侧眼角一抹红痣显眼,笑的如沐春风,配着一把朱红带银的剑,遥遥而来。
“冷兄真是起的好早,我还道怎么一睁眼人没了,原来是在此处观景。马上要到岭溪,不如快回去,大家都在等你呢。”
少年一开口声音温润清透。
“好,我不过是睡不着,闲来走走。”冷渠风回道。
说罢又看了岑蕖一眼,矜持的与她颔首道别。
岑蕖张了张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忙不迭的点头示意。
随着这两人如演哑剧般的举动,那红痣少年才注意到了一直呆立在一边的岑蕖。
他有些讶异的瞧过来,毕竟冷渠风的性子在蓬山谁不知谁不晓。
最是生人勿近,对待女子更是如此。
他就像蓬山之巅的一抔圣洁雪,干净高洁,一凌绝顶,修至纯至净剑道。
谁不道一句,风摇青玉枝,君子世无双。
而此刻,竟愿意与一不知名女子“点头之交”。
实在,稀奇。
红痣少年望去,只见那冷渠风愿意与之行“点头之交”的少女一身粉袄白裙,小脸娇艳,粉腮红润,一双眼睛似含春水,潋滟一池花海,是个美人胚。年岁也不大,似乎比他们小些。
身上有着罕见的灵气,根骨上佳,气质纯净,越看越有蓬山之姿!
怪不得!
是个好苗子!
当即礼貌笑道:“这位姑娘,清晨风凉,在此处吹久了风会染上风寒的,女儿家家的,染上风寒就不好了,还是也早些回去罢。”
听着这亲和的话语,看着这熟悉的红痣,岑蕖眼睛一热。
是元斐真人!
他还是这么的温柔,一点未变。
岑蕖当即一瘪嘴。
呜呜!
她两千年后的老家,不能凉啊!
今天课太多了(晕)
先写一点发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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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岭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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