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的地下室,有一场令人悲痛的凶杀案酝酿着,等待发生。
普劳德忍不住再度退后了一步,空荡荡的胸口蔓延着无边无际的疼痛,牵扯着他唯一可以灵活使用的情绪——愤怒。
面前的少女美丽的容颜在祂眼中全部化做了一条一条恶毒的蛇,冲祂吐着信子,张开锋利的獠牙,穿透祂厚实的皮毛,咬住祂的脖颈。
祂感到麻木在蔓延。
少女起身,流着那恶毒的、欺骗性的眼泪扑到了普劳德怀里。
普劳德的身体比理智要快,在下一秒就接住了她。
那单薄的、颤抖的身躯,祂可以轻而易举地撕裂她,就像当初对于佩森的手下们那样。
可普劳德愤怒着、疯狂着,始终没有动手。
莉莉丝望着眼前的人,同样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那些孤单与悲哀朝她淹没,现实的引力让她困顿。街上的卖花女、邪神的妻子、某位绅士的情人,对她而言好像都是一样的东西。
她不断的在人世间跌跌撞撞,不断的妥协,选择它们任何一个可能好像都背叛了过去不肯低头的莉莉丝。
那些窥视、那些恶意,包围着她。
光明神已死,而邪神的威名同样不足以让莉莉丝恐惧的妥协。
莉莉丝吻上了面前人的唇。
就这一次。
她不再奢望上天堂了。
冰凉的、吐着蛇信的唇跟暴躁的滚烫的唇相接,莉莉丝紧紧抓着普劳德胸前的衣衫。
普劳德依旧在没能逃出的愤怒中。祂愤怒着又无比顺从的张开嘴,任由那蛇信在祂口中扫荡。
唾液和唾液交换,酿成甜蜜的酒浆。
喘息声在分离之后,暧昧在昏黄的光中将二人牵连。
莉莉丝流转的眼波像一篇动人的诗歌。
蔷薇花长着蛇一样的鳞片,既丑陋,又这样美丽。
“砰,砰,砰。”
普劳德好像听到了自己并不存在的心跳声。
祂不明白。
既然女孩讨厌亚鲁,为什么还要亲吻祂。
祂低头,报复一般回吻。
水渍声和少年少女的喘息声交叠,分离之时仍旧黏连不断。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直到莉莉丝因为缺氧,再也站不住,腿一软摔倒在了普劳德身上,普劳德握着她的腰,支撑着她。
最后,莉莉丝伏在普劳德的肩颈旁,沙哑着悲痛的、认命的声音道:“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想我会嫁给鸠的。”
仍旧愤愤不平的普劳德彻底满意了。
祂的耳朵晃着,揽着怀中的人类女孩,唇角弯着好看的弧度,舒坦至极,恨不得哼一首歌。
——这是莉莉丝第一次见他笑。
这种直白的表达心情的方式让莉莉丝想岔了。
她悲哀地望着普劳德,就像望着她的命运,也像望着她无望的爱人。
作为眷属,邪灵先生无疑是合格的。
莉莉丝哑声道:“您要再听听我的故事吗?先生。”
普劳德心情极好,点了点头:“我想听。”
莉莉丝便又接着上一次没说完的大火之后的故事说起。
“我成了孤儿。但莱恩牧师并不能像教堂举荐我,因为我外婆那边曾经为鸠服务过,而且,他觉得我对于光明神的信仰也并不纯粹。”莉莉丝回忆这那段混乱的艰辛的时光,“教堂里的食物有限,我很饿。我不得不找一些别的活来贴补我半夜吵人的肚子。”
普劳德因为特别开心——亲吻过后,祂一直被允许拥抱着她,所以也出声发表着自己的想法:“我被困在地下室的时候也很饿,恨不得把所有石头都吃光,可是不行,那样父亲和母亲都会对我很失望。我不想那样。”
莉莉丝怔了怔,没想到看起来这样绅士的邪灵先生,也有这样的经历,但……
她迟疑地问道:“地下室?是因为那个叫佩森的邪神吗?为什么你也要被困在地底?是……为了陪伴邪神鸠吗?”
普劳德一时哑了声,半晌才有些粗声粗气的道:“是这样的。”
怀里的莉莉丝抬起脑袋来看他。
普劳德在她的注视下心虚不已,耳朵都低了下去,艰难道:“祂祂……毕竟是一只年幼的小熊。”
莉莉丝道:“那难道只有先生你去陪祂吗?再没有其他怪物?”
普劳德点点头。事实上那间牢房一样的地方,除了祂跟不知道怎么挖洞进去的老鼠埃尔法,根本就没有别人了。
莉莉丝的细眉颦起,看的祂越发紧张。
祂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紧张,这种情绪好像跟愤怒一样,原本就刻在祂的身体中,等待着被人唤醒。
莉莉丝道:“那您的父亲……母亲……难道就一点也不阻止吗?任由您跟一头……跟邪神鸠困在地底……”
她说不下去了,好像很愤怒,也好像很伤心。
普劳德喜欢这样鲜活的她。
莉莉丝又给了祂一个最爱的拥抱,普劳德耳朵压低着,蜜糖色的眼睛发亮,轻轻贴着莉莉丝柔软的头发。
祂觉得自己好像泡在蜜糖罐子中一样,晕晕乎乎,快快乐乐,世界上难道还有比祂更开心的亚鲁吗?
没有。
普劳德弯着眉眼,将头埋在莉莉丝的侧颈,用高挺的鼻尖去感受她温凉的皮肤,呼出热乎乎的气息。
莉莉丝正在为邪灵先生的遭遇所不平,因而将唇回吻在了普劳德的脖颈。
少女的吻轻而缓,带着情窦初开的爱意,一点一点印在普劳德的侧颈,带起肌肉的收缩。
“未来会好的先生,我向您保证。”莉莉丝一无所有,就连勇气也稀缺,此刻却这样坚定地说道。
普劳德忍不住哼了一声,茫然地睁着眼睛,感到一股冲动从自己的身体内部往外涌动着。
这使他紧紧抱住了莉莉丝,喘息着,试图将这股冲动分担,祂低头用唇触碰着那柔软的发丝,摩挲着。
祂明明是一个邪灵,身上却总带着阳光的味道,好像是幼时跟着母亲在太阳底下待了太久的缘故,尽管祂已经习惯躲藏在地底,但好像这些东西总无法改变。
那些阳光的味道同莉莉丝身上的花香纠缠,让人沉溺其中。
莉莉丝有些害怕的颤抖着,但堪称乖巧的待在普劳德的怀中。她对他有一种盲目的信任,或许这得归功于那些滋生的无处安放的爱意。
“嗯……”普劳德埋在莉莉丝的脖颈旁,紧紧的抱住她不动弹了,两个人几乎镶嵌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莉莉丝继续讲起了自己卖花时遇到的事情。
普劳德听着,听到一半,忍不住又回到前一个话题,为邪神鸠辩解:“祂是一只好亚鲁。”
莉莉丝顿了顿,道:“听您的诉说,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普劳德便深深的松了一口气。
但莉莉丝没说的是——尽管祂听起来像是一只为了人民反抗自己父王统治的好邪神,但要她爱上一头硕大的、暴躁的熊,那怎么可能呢?
普劳德拥抱着少女,二人一同委顿在毛绒绒的地毯上,衣衫交叠,互相交换着自己对人世的感悟。
*
梅里恩的小教堂看起来还算板正,尽管已经有许多个年头了,但被信徒们保护的还很不错。
莱恩牧师将汤递给芬妮,神色温和而包容,他沐浴在圣光下多年,好像要被那圣光同化:“我听说你和莉莉丝一起去镇上的街头卖花,收入怎么样?能温饱吗?”
芬妮咬了一口黑面包,道:“能怎么样,遇到心善的小姐和老爷,赏我们一口饭吃罢了。哦!光明神在上,为什么我们就只能摇尾乞怜的活在世上,但那些可恶的、令人痛恨的婊子就能活的有滋有味的,还有肉饼吃!”
莱恩并没有计较芬妮粗鄙的话语,但也十分庆幸现下教堂中没有女士们。
如果女士们听见芬妮这番话,必定要眼睛一翻昏过去,然后等着周围的人贡献出自己的嗅盐——这个不必担心,毕竟没有一个淑女们会不随身携带。但教堂一定会乱上一阵,从此之后说不定还会要求他不要放卖花女进门。
像这一点莉莉丝就不一样,或许是她淑女的进程被打乱了。她就像长到一半的树,尽管生长的肆意,但最底下却是笔直的,远远跟那群无序生长的树分别开来。
“孩子,我们先不谈这些。你最近有没有见过莉莉丝呢?你知道,她是教廷前程的信徒,可最近几天却突然不来了,这令我有些担忧。”
提及莉莉丝,芬妮脸上的各种油画一样复杂的表情凝固了,紧接着她起身就要离开,却被莱恩阻拦。
“孩子,我只是想知道莉莉丝和你们发生了什么,是我冒犯到你了吗?我向你道歉。”
面前的男人是那样的慈祥,仿佛脸上的每一个皱纹都曾帮助光明神赦免过一位罪大恶极的刽子手。
芬妮的脸色几经变化,半晌,道:“我不知道……只是,只是……莉莉丝好像消失了。”
莱恩道:“消失了?怎么会这样?你对此有什么头绪吗?”
芬妮看起来有些焦躁:“没有……”她紧紧的咬了咬嘴上的死皮,伸手扯下来,鲜血溢出,她痛到惊呼,“该死!”
莱恩试图安抚她。
芬妮跟莱恩纠缠了一段时间,最后道:“莉莉丝消失前,我好像看到福德他们在街上盯梢。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莱恩沉思一瞬道:“这不怪你孩子,我会查清楚的,你坐下来将汤喝完吧。”
芬妮看了眼桌上的汤,摇摇头,“不……我……我想买张赎罪劵,要多少钱?”
莱恩那双包容的眼睛看着她,平静道:“只需要八个金币孩子。”
芬妮诧异道:“什么?!这么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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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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