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妮最终还是没有买那张薄薄的、看起来十分‘珍贵’的赎罪劵，并且陷入了无尽的纠结懊恼中。
她卖花得来的银票显然是不够她买这些东西的，但最近她得到了些报酬，或许咬咬牙当真可以买一张。
可她转念又想:自己那个酗酒的父亲肯定还会上门来找她索要钱财，她是不能不给的，尽管莉莉丝曾经劝过她……
又提及莉莉丝，芬妮觉得莉莉丝实在是比她幸运太多。
噢，她不光没有一个只会酗酒骂人的父亲，甚至在她死后还能得到一位神父的惦念。甚至在从前，也有更多的贵人买她的花，她的花篮！就连远道而来的圣殿骑士也为她倾倒！
这世上总是有那么多的不公平，因此这不能怪她，她总得为自己打算打算。
她死了吗？
芬妮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那朵散发着不详气息的郁金香，并想到了那天暮雨中居高临下看向坑底的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莱恩目送着这个充满妒忌的女孩离开，面上仍旧和蔼。
这一切正好被折返的苏可看见了。
苏可掉了自己的扣子，那扣子原本是宝石做的，是身为农场主的父亲特意着人定制，每个女儿都有。不知怎么的，今天叫她扣下来掉到了教堂里。
索性没有走远，她的母亲便带她急匆匆地返了回来。
像他们这样的家庭，一般会从自己的庄园里供养一个牧师，就算他们不需要，他们手底下的农户们也会需要。但显然，他们相比较其他家大业大的农场主们是有些落魄，所以才费尽心思拉拢布雷克。
仆人们去寻纽扣了，母亲牵着苏可和莱恩寒暄。不过是说一说从首都教廷传来的新政策和主的恩惠。因为教廷的光芒太盛，所以无论是皇帝还是贵族，都得遵循教廷的规矩才行。
“我听说莱恩牧师以前也是在首都的，以后没想过要回到主教身边吗？”
莱恩道:“我已经将要终老，守在这里为主尽一尽自己最后的衷心没什么不好的。”
二人谈着谈着，不知怎么的就谈到了莉莉丝的身上。
农场主的妻子是记得那个女孩的，那个孩子看起来是那样的干净，只可惜是邪神的仆人。
“说起来最近好像是没有从教堂中看到她，难道真的被……”她看了看面前的牧师，心中刚刚升起的惶恐又慢慢落下，“难道真的被邪神鸠带走了吗？”
其实关于这个传言一直隐约存在。作为邪神仆人的外婆与母亲都去追随了邪神，大家都觉得或许有一天莉莉丝也必然会这样。
莱恩便皱起他那双温和的眉，平静地反驳了这样的话。
农场主的妻子意识到自己在教廷的范围内说莉莉丝被邪神带走，显然有些像在这位虔诚的牧师面前挑衅一样，连忙接话:“或许是出了什么事。女孩子，抛头露面，这也是难免的……不过她确实是一位好姑娘。”
莱恩忧愁道:“我也有此忧虑，或许不知欧力弗先生能否派人找一找她——”
小女孩清脆的声音是那么的动听:“我知道莉莉丝在哪里。”
二人不由得低头去寻这道声音。
望着自己女儿直勾勾的眼睛，农场主的妻子捂住了嘴，惊愕极了。
“苏可，是你在说话？！”
她惊喜的神色还没绽放，紧接着凝固在了自己这个从不爱与别人交流的小女儿身上，因为苏可说:“是亚莉克西亚杀了她。”
犹如惊雷，这位高贵的、美丽的夫人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
邪神的城堡中，莉莉丝也在纠结一件事。
普劳德不肯将拿盛满邪神仆人契约的盒子给她，并且也不允许她走出地下室的门。
诚然，她确实答应了小熊先生，可是真相就在她眼前。
那个使她蹉跎至今的真相就在她的眼前！她家破人亡她沦落街头，都是因为此。
她只是，想要知道那个真相。
小熊先生是那样的绅士与俊秀，他跟邪神鸠是完全不同的。
邪神鸠。
那头可怕的、巨大的熊，她很愿意相信它的确有那个可恶的、恶毒的心思。它迷惑了所有人。
莉莉丝又焦虑地待了一段时间。
到了午夜，她未曾睡去，而是穿上小熊先生给她准备的斗篷，跛着脚打开门往上走去。
路过旁边那间邪神鸠的屋子，莉莉丝手脚冰凉。
她是个爱撒谎的女孩。
或许她这样的女孩连邪灵的爱也不配拥有。
小熊先生一定会对她失望吧，然后亲手了结她的生命。
莉莉丝咬紧牙冠，眼眶中有了泪花，又被她抹去。
这一次她非常顺利地从地下爬了上去。
黑暗中的城堡寂静又冷漠，一切都睡去，好像被惊醒后，那头硕大的怪物就会露出獠牙。
莉莉丝走的十分谨慎。
＊
跟莉莉丝想的不一样。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夜晚的城堡很热闹。
苏雅飘在同样未曾睡去的普劳德面前，静静地看着他将雕刻美丽的木头镶嵌上各类宝石。
他同普劳德一起长大，曾经是最好的朋友。
只是佩森的到来，改变了一切。
城堡内很多人都死了，为了阻止变得疯狂的上一代邪神鸠。
它们背叛自己的主人，它们是罪奴，被罚永远困在黑暗中，直到彻底消逝。
“你在这方面果然很有天赋。”苏雅道。
普劳德顿了顿，耳朵动了动，抬起那张少年俊秀的脸，蜜糖色的眸子真挚:“苏雅，我真高兴又能见到你。”
他顿了顿，想起过去那些不好的事情。
苏雅窥视着他的模样，垂下眼道:“幸好一切都过去了，你赢了他。属于森林的眷属们，免去了那灭顶的灾难。”
普劳德将手中的拐杖往下放了放:“幸好我们赢了。”
苏雅抬眸，好奇看向他手中的东西:“这么漂亮的拐杖是给谁的？”
普劳德眼睛亮了亮，他是一点都不会遮掩情绪的:“苏雅，你觉得她会喜欢吗？”
苏雅笑道:“我想没有谁能拒绝这样一根拐杖。”
普劳德蜜糖一样的眼睛弯了弯。
“这是给我未来的妻子的，我喜欢她。”
苏雅攥了攥拳头，面上却露出了像以前那样温和的笑，他是少有的，和人类一样从地上行走的邪灵。
“这真是太好了，就是埃尔法他们讨论的人类女孩莉莉丝吧。”苏雅皱了皱眉，“可是小熊，你知道的，人类对我们总有偏见。你喜欢她，她会喜欢你吗？”
普劳德道:“会的苏雅，她说过，会嫁给我的。”像是显摆什么，他直起胸膛，握着他那没雕刻完全的可笑的拐杖，说:“她还送了我花环，苏雅。”
苏雅早就看到了那枯萎的花朵，明明已经残破不堪，却被它珍惜地放到了水晶盒子里。
看的出它真的很喜欢那女孩。
不过……
“倘若她喜欢你，那她为什么还要跑呢？”苏雅问道，他盯着它，压迫感十足，“倘若她喜欢你，那么你为什么要将她藏起来？还不告诉埃尔法他们。”
苏雅足够了解普劳德，也很轻易就能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事情。
普劳德果然有了一丝慌乱:“你怎么……你怎么……”
苏雅飘向了空中俯视着他:“普劳德你是不是做了不好的事，你将她囚禁了，就像当年你父亲对你母亲那样！”
普劳德变了脸色，站了起来，耳朵上的毛炸起，头发也变得极为蓬松，瞳孔变成兽瞳，喉咙里发出吼叫:“才不是！”
它紧攥着手里未完成的拐杖。
“她喜欢我！我知道的！”它傲慢地宣称。
苏雅被它身上气息震慑，神色变得有些萎靡，但却露出了一丝笑容:“好吧，好吧，既然是这样，那就祝你婚礼愉快。”他无奈道:“我们是朋友。嘿，记得吗？从前你打碎了一个盘子，为了不让母亲生气，我帮你出了许多主意……”
往事将普劳德的愤怒压下，它点了点脑袋。
苏雅道:“我只是觉得你我遇到了麻烦，想要帮帮你罢了。或许你可以跟我说说那个小姑娘的事情，你知道我总会站在你你这一边的。”
普劳德坐回了椅子上，终于迟疑着开口。
它早就想要跟人谈谈莉莉丝的事情了。
只是苦于没有可以谈话的对象。
“其实，我确实将她藏了起来……”
普劳德开始诉说它的烦恼。
＊
莉莉丝走过空无一人的城堡，看到了那放在钟表内的盒子。
那盒子萦绕着一圈黑色的、诅咒的气息。
但是莉莉丝很庆幸，钟表不算高，她可以踩着凳子将盒子拿下来。
只要拿下来，只要拿下来，便可以看到里面邪神奴仆的契约，就可以知道，她的母亲，她的祖母，还有她，到底是否是邪神的仆从。
莉莉丝没法抗拒。
她拖着病脚，笨拙地搬了华丽的矮脚凳，艰难地踩了上去。
木盒是诡异的，好像染着一层鲜血。
莉莉丝握了握自己哆嗦的手，然后吸了口气，朝木盒伸出了手。
木盒被她打开，一团黑气当头窜来发出尖叫。
莉莉丝同样尖叫一声，从凳子上掉了下去，她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那尖叫的魂魄。
魂魄是一只带着猫耳朵的小男孩，正跟一个长着羊头的小女孩一起，吓得四处乱窜。
它们高呼:“佩森！是佩森来了！祂要杀了我们！”
莉莉丝连连摆手:“不！我不是！”
可它们的声音还是穿透了城堡的墙壁，将所有的邪灵、鬼魂，乃至正在与朋友谈心的城堡的主人叫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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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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