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晚自习,班主任来找方乙,让她把保送的推荐表交给他。没想到方乙递给他的,是一张空白的表格。班主任问:“还没想好?”方乙回答:“我放弃。”班主任震惊极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样?”
很快的,邱朗和岳初白来找方乙,把方乙带到年级办公室。他们俩也和班主任一样,不知道方乙到底是怎么想的,因为这么多年来,岳初白跟着邱朗学数学和物理奥赛,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认为就是奔着保送青北大学去的。没有想到,胜利的钥匙已经交到方乙手中了,方乙不要了。
方乙一脸的平静,规规矩矩地站在小姨和小姨夫的面前,就像她平时做错事的时候的样子。岳初白走过去搂着方乙,轻轻地问:“发生什么了?为什么要放弃?”方乙说:“我不想读青北大学了。”连平时非常懂她非常开明的岳初白和邱朗这个时候都在说:“你糊涂啊,方乙,青北是全国最好的大学,而且专业可以任你选。还有什么是你不满意的呢?”
方乙恭恭敬敬地朝邱朗深深地鞠了一躬:“小姨夫,对不起,你辅导了我整整八年的奥赛,我现在却让你失望了。”邱朗差点背过气去,他说:“你的竞赛成绩非常优秀,完全没有枉费我这么多年来的心血。我没有对你失望,从来也没有对你失望过。”岳初白看得出来方乙这是已经打定主意了,就拍拍她的肩膀说:“希望你再考虑一下,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家里人都支持你。”邱朗没辙了,只能安慰方乙:“作为一个副校长,说实话你的选择是学校更希望看到的,因为你如果参加高考,以你的实力本身就可以考上青北大学,而这个保送名额可以给其他人。但是作为你的家人,我还是希望你能再慎重地考虑一下,因为高考本身还是具有一些偶然性的,我担心的是你就算能考上青北大学,也不一定能像现在这样可以任选专业。真的,方乙,再想想好吗?这个决定很重要。”
方乙点了点头,谢过了他们,就回教室了。
邱朗和岳初白分析了一晚上,都没有办法解释方乙放弃这个机会的理由。
方乙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保送青北大学的名额,全校的师生都非常震惊,无不表现出了不解和钦佩,只有替补上来获得这个最宝贵名额的同学对她千恩万谢。而方乙一直保持着常态,每天上学上课,就像这个机会从未与她有过任何关系。
大家都在感慨:“学霸的心思你不懂。”
同样惊讶的,还有文烯。这么多年在这个家里耳濡目染的,她非常清楚这个保送名额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是对方乙18年来的人生最好的嘉奖,意味着这也是她未来五年的奋斗目标,是她追随着方乙的脚步即将踏入的下一段旅程。文烯几次想和姐姐谈谈,方乙都回答,我现在只想好好面对高考。
高考一结束,方乙就开始给几位打算复读的同学补课,由于方乙在英才中学六年来的知名度,慕名来找她当家教的家长和学生特别多。方乙从上午到晚上几乎是排满了。
高考成绩下来了,方乙获得了理科的省状元。出成绩的时候,她还在给别人上课,小灵通处于静音状态,课间的时候她发现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她最先给邱朗回了电话,得知了自己的成绩,结果来上课的那三个孩子比方乙本人还激动,课也不想上了,忙着给自己的家人打电话,方乙本人还是依然很平静,只是看着正在家里乱蹦哒的文烯淡淡地笑。英才中学、育才小区都在这天晚上放起了礼花,连“菁华苑”小区甚至“富安华府”都在放鞭炮,大家都说一定要沾沾喜气。再一次出乎大家的意料,方乙拒绝了青北大学招生办的邀请,没有报考青北,反而报考的是本省的C大学口腔医学八年制,也就是本硕博连读。
这一天,似乎所有认识方乙的人都在扼腕叹息,只有文烯最开心。因为C大学就在本市,公交车就能直达,她每周都可以看到方乙了。
接下来的一整个七月份,方乙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要么出去旅游要么去学驾照,她还是在连轴转地别人做家教。
八月一号这一天,方乙带着方舒雅的骨灰回到了老家Y省Q市的一个小县城,把妈妈安葬在了她爷爷奶奶身边。她在妈妈的墓碑前呆了很长时间,因为这一天,她等待了整整10年,她有太多的话想和妈妈说了。
回C市的时候,文烯到火车站来接方乙,她心疼地抱着方乙,希望关于方舒雅的那些伤痛都可以留在那一片土地,希望方乙能好好地放下过去,轻松地向前走。
方乙回来之后又做了半个月的家教,直到8月20号。她相信大学一年级的学费以及她和文烯的生活费应该都有着落了。
第二天上午,方乙带着文烯去百货大楼给家里人买礼物。她给外公外婆买了两套保暖内衣,给小姨和小姨夫买了一个按摩椅,给小舅和小舅妈买了两套品牌运动衣,给小龙凤胎买了两套儿童读物,还给最小的弟弟岳明亮买了一套玩具。文烯坚持说她什么都不要,只希望最后一星期方乙能好好陪着她。方乙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所以接下来,方乙也终于给自己真正地放了几天假,她陪着文烯打球跑步,逛街吃美食看电影,去省图书馆去游乐场。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文烯要开学了,方乙也要去C大报到了,于是又有了一次非常重要的家庭聚会。方乙和文烯把给大家买的礼物也带了过来,所有的人都非常感动,又很心疼方乙,一再强调这次的心意可以收下,但是下不为例。晚饭后,爷爷奶奶、小姨小姨夫、小舅小舅妈都把早就准备好的大红包拿了出来,但这次方乙坚定地拒绝了,她的理由很简单:“没过几天我就满18岁了,我就是个成年人了。你们照顾了我和文烯这么多年,资助了我们那么多,从现在开始我能真正地依靠自己去养活我和文烯以及完成我们的学业了,就像我妈妈曾经那样。如果我现在还伸手管你们要钱,我妈妈在天上都会生气的。”看到方乙把方舒雅给搬出来了,大家都没有办法再坚持了。岳初白这个时候拿出一部诺基亚最新款的智能手机,对方乙说:“红包你可以不收,但是这部手机作为你18岁成人的礼物你必须要收下,就是希望你能永远记住:有事儿别忘了你还有家人,我们都在,一直都在。”文烯想了一下,收下了这份宝贵的礼物,并且激动地拥抱了每一个人,感谢他们的付出和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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