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调令的事还要几日才会下来,可却在第三日上值之时,姚临乐便被云嬷嬷拦住了。
“从今日起你便不用再去御前了,内侍省那边重新给你分了职位,你今日便要去军畿营报道。”
云嬷嬷其实对此倒是乐见其成的,毕竟她也早就有将小江子调离御前的打算,只是一直寻不到合适的岗位和机会,又怕陛下那边到时候不好交代。现在好了,一来不用她动手,若是陛下问起来她再遮掩一二也好解释,二来有蒋何关照,小江子去那边想来也不会被刁难。
听到这话姚临乐当即便知道是蒋何那个不讲道理的家伙,当日她明明已经很明显的拒绝了他的提议,做什么还来这一出。
姚临乐有些生气了,旁边忽然走过来一个身影,当即对着云嬷嬷跪下道:“奴才见过掌仪大人,奴才是内侍省新拨来的小顺子,今日特来御前上值。”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可姚临乐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毕竟太监的名字都太过相似,仅凭一字之差实在是没什么区别性可言。
直到姚临乐看见那张略有些眼熟的谄媚笑意,忽的想起当日被这人弄得恶寒之感,不由的往旁边站的离远了些。
而小顺子此时觉得自己得了势,而姚临乐只能灰溜溜的给自己让道,心里自是无比畅快。
云嬷嬷向来不喜这种喜形于色,沾沾自喜的小人得志模样,当即便对他没什么好脸色,怒斥道:“收起你这副嘴脸,别上任第一天就脏了御前的路。”
小顺子得了训斥自然不敢再太过张扬,心中虽是不服却碍于云嬷嬷的掌仪身份不得不低下头,装作一副心悦诚服的模样,“是。”
姚临乐不知他为何会出现在这,但想起昨日之事,左不过也就是换了个目标使了银子。只是不知道待他日后见到了宸霄殿里的那位煞神后,会不会后悔今日之举。
云嬷嬷撇开眼,转而又瞧着姚临乐道:“你今日便要去军畿营了,现下也不必上值了,回去将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
姚临乐点了点头,又跪下朝着云嬷嬷深深的磕了个头,算是感谢她这些日子对自己的照拂。这在云嬷嬷看来本算是一桩好事,可现下却突然被姚临乐这番举动弄得有些猝不及防,心里一时不知该做何感想。
这一幕倒是让她忍不住回想起当年,她亲手将陛下送出皇城的那一幕。
云嬷嬷将人扶了起来,“好孩子,照顾好自己,若是外面待的不舒坦再来宫里寻我,就当先前允诺给你的选择机会先欠下了。”
姚临乐觉得眼眶有些微酸,可也不想再次失态,立即深吸了一口气憋住泪意,又简单的朝着小安子几人拱手,便立即转身离开。
此事已成定局,姚临乐心中虽不情愿但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往后再走一步看一步了。
姚临乐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可以收拾的,当初只着一件薄衣被人从冷宫里拎了出来,眼下的床单被褥以及所有的用具衣物都是到了这里才慢慢添置起来的。
待姚临乐提着一个大包和一个小包出现在军畿营门口时,恰好碰到了晨练回来的一行羽林卫,姚临乐一眼便瞧到了为首处的两个面熟之人。
是杨益和阿远。
阿远为人本就热络,与姚临乐又算是老相识了,况且蒋何早在此前就已经将这事同他说过了。眼下蒋何有事未归,他自然要将人安置好的,立即小跑着走到姚临乐身边,一把接过她的两个包袱道:“你来的还挺早的,老大他还没回来,我先带你去安置。”
姚临乐颇为感激的对他行了个礼,得亏是遇到了他,若是羽林卫中并不熟识的人她恐怕还得费一番周折。
本以为杨益看见她会一如既往的冷脸离开,可等她跟着阿远走了一段之后才发现身后跟着个人,正是一直暗自观测她的杨益。
姚临乐觉得有些奇怪,停下脚步回身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杨益,似是在询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杨益也知道自己此前对人家实在不怎么友好,现下被这样直直的注视着,莫名的有些尴尬,解释道:“我没想做什么,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事能帮上忙。”
姚临乐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连忙摆手回绝。
她和杨益可没什么交情可言,对方每次见到她都是一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样子,怎的这些日子不见就突然转性了。
杨益见她神色慌张,浑身上下皆透着抗拒之意,倒也识趣的往后退了一步,道:“那你先跟阿远去安置,若是有什么短缺的可以直接跟他说。”
姚临乐有些受宠若惊的点了点头,阿远也觉得稀奇,挤眉弄眼的朝杨益使了好些眼色,皆被对方无视。
“那我就先走了。”
杨益离开后,阿远还是有些好奇,又对着姚临乐继续打探道:“他怎么突然转性了?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了吗?”
姚临乐立即摇了摇头,神情也很茫然。
宫里厌恶阉人的风气并没有因为内侍省重开而得到缓解,羽林卫中对阉人存有恶意的人也不在少数。姚临乐本以为来军畿营多多少少要费些周折,可一连几日她都过的顺风顺水的,不仅没人找她麻烦,就连原定叫她来此洒扫的活计也没落到她手上,依旧还是由他们内部每日轮班轮岗。
姚临乐就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除了先前在宸霄殿外眼熟的几个人碰面会跟她打招呼外,其他人要么就当看不见她,要么就总喜欢悄悄的盯着她打量。
起初她还是有些不习惯,一连几日下来倒是逐渐习惯了些。
姚临乐在搬进这里的第三日才再次见到蒋何的,在转角处碰到他一身疲惫的模样也是被吓了一跳。
在她的印象中,这个人好像永远都是一副乐呵的少年郎模样,可今日倒是反常。
蒋何深深的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人,颇有些激动的上前一把握住姚临乐的胳膊道:“终于把你换出来了。”
莫名其妙。
姚临乐真的很想说他一句。
相处这么久了,蒋何已经可以很快从她的神情之中读出她所要表达的意思了,所以在姚临乐心里念叨这个词时,蒋何也几乎是同步的翻译了出来。
蒋何抬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费这么大劲给你弄出来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还嫌弃上了。”
姚临乐深刻的记得她曾经很明确的表达过自己并不想出宫,所以这家伙现在到底在这里自我感动个什么劲?
蒋何看着她有些无言的表情,知道这样争论下去没有意义,立即扯开话题道:“走,带你换身衣服去,你身上这个太难看了。”
蒋何一早就看她这一身藏蓝色的衣袍和冠帽不顺眼了,眼下人已经到他手里了,还住在这一众羽林卫之间,穿成这样实在太招眼了。
姚临乐真的搞不懂了,他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她低头瞧了瞧身上的太监服饰,没觉得自己这样穿有什么不妥。
“走,别磨磨唧唧的。”蒋何见她磨蹭,直接上手拉着姚临乐的手腕扯着她往前走。姚临乐自是拗不过他,甩了两下没甩开便放弃了挣扎。
“你们在干什么?”
耳边忽的传来一声质问,两人立即寻声望去,一眼便瞧见了站外院子里的杨益。
蒋何看清来人,方才不耐烦的神情顿时松了些,随和自若的解释道:“还能干什么?带她去换身新的衣服,一天天穿着这个样子,碍眼的很。”
这话杨益倒是没什么可反驳的,扫视一眼姚临乐身上的衣饰觉得蒋何的话说的有些道理,却又有些犯难道:“可是你去哪找适合他穿的衣服?咱们营中应该没有这个身量的制衣吧。”
他话说完,蒋何也回头打量着姚临乐,脸上的嘲弄之意盛起,“你怎么这么矮?”
这话姚临乐无可辩驳,她本身就是女子身,年岁也小,加上幼时时常缺餐少食的,自然发育的也就不是那么的尽如人意。
可蒋何的话说的也太气人了。
姚临乐没什么好脸色的甩开了蒋何的手,默默的朝一旁退了两步,垂直眼睛不想搭理人。
两人拉扯间,杨益已经从院子里走过来了,见姚临乐耷拉着脸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显然是被蒋何的话伤到自尊了。他抬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略有些笨拙的安抚道:“没事,你往后多吃点,再跟着我们一起练练,会长高些的。”
姚临乐真的觉得不对劲。
杨益他很不对劲!
比起她早已习以为常的冷脸,她更怕这种毫无由来的好,总感觉藏着什么阴谋。
就像是杀猪的屠户,平日里总好吃好喝的把猪喂得饱饱的,一到了年关就变了脸了。
“噗。”蒋何见姚临乐就差把怀疑和防备几个字刻在脸上了,不由的笑出了声,看着一副还在状况之外的杨益,直言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是怪吓人的。”
杨益这才反应过来,合着这几日他的那些个所作所为,还是没能扭转自己给人家留下的心理阴影。
纠结了半晌,杨益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先前的事是我抱歉,但我也绝非是要针对你一个人的。”
这姚临乐倒是知道,杨益他平等的瞧不起每一位阉人。
可眼下却又为什么对她另眼相待?
姚临乐心里突然有些慌张。
难不成是他发现了什么?
“我,那是先前不知道你是伯也的弟弟,我也没想到你还活着,而且,你跟你哥长的也太不像了……”
杨益的话突然灌入姚临乐耳中,将她先前的慌乱变成了漠然,继而又是震惊。
伯也的弟弟?
宋伯也!小江子临死之前还曾在挂念的那个哥哥。
她突然又想起小江子临死时候的惨状了。
她和阿嬷找到小江子的时候,对方浑身上下已经没什么好皮了,各处都是乌紫的痕迹,身上更是凌乱不堪,还有那些怎么也止不住的血,不断的从他身下溢出,蔓延在肮脏的地上。
后来是阿嬷把他背回去的,背到他们此前一直住着的那间宫室。可一进到屋子里,本就已经鲜少进气的人却突然站了起来,靠着墙面艰难的移动到他一直睡着的地铺边。
姚临乐亲眼看着他从单薄的被面里抽出一个裹得好好的布块,递到了阿嬷的手里。
阿嬷在小江子的指示下打开了布块,里面有一封信和一只草编的蚱蜢,那只蚱蜢瞧着时间已经很久远了,编织时用的草料都已经崩开了。
姚临乐探头过去瞧,信封上写的便是“阿兄宋伯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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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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