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额日娜笑了起来:“那侄儿既然答应了,婶婶便放心为你做这个出头鸟了。”
草原和孜须数年间一直有摩擦,连握手言和都做不到,更别说互市往来,所以祈安部只能往更远的地方去交换东西,这往往需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和时间。
如果草原能和孜须休战,双方展开互市,只需要到边境线就可以交换商品。
额日娜很早以前就想和孜须进行互市了,可一直苦于北戎主战派占据了大部分,她裹挟其中,发出关于和平的微弱声音,很快便被淹没其中,还被自己人看作是异想天开的傻子。
可眼下,终于等来一个机会。
那头,阿勒堡看着手下人戏弄够了,大喝一声:“停手!上家伙!”
这边三人都向场中看过去,就瞧几个士兵抬着一口大锅子上来,架在了篝火上,一副要烹羊宰牛的架势,牛羊是谁,诸位心知肚明。
李祝酒心中大惊,手心都已经出了汗,频频看向额日娜。
后者自然也知道气氛紧张,再晚一点说不准谈和的筹码就要成阿勒堡的盘中餐了,她道:“二位不要忘了对我的承诺便好。”
下一刻,她为自己斟满了就,走到场中去,笑着冲阿勒堡喊:“大侄儿,喊打喊杀的吓到婶婶了,我今儿个来还没和你喝过酒,咱们先喝上一碗。”
这声喊中气十足,场中正在羞辱张寅虎的士兵全都停下动作,阿勒堡直接提起酒坛下来:“何须婶婶敬我,该是我敬婶婶,来,干杯!”
“今夜赴此庆功宴,本来是件高兴事,可是侄儿搞这么大阵仗,真是吓死我一把老骨头了,你也知道我祈安部和平久了,不免胆子小了。”额日娜的酒碗砰地撞上阿勒堡的酒坛:“干了!”
“干了!”
阿勒堡一口饮尽坛中酒,啪的一声将那坛子砸得粉碎,作势就冲过去踹那几个士兵,一人屁股上一个大脚印,他吼道:“去去去,都他娘的给老子下去!”
额日娜笑着回了位子,掀开衣袍坐下,又端出了王的架势:“好酒吃了,谢侄儿款待,只是我此来实际为了别的事。”
阿勒堡听出点别样的意思,踩着草原欢快的步子和舞女们贴身热舞起来:“哦?咱们都是一家人,婶婶有话直说,只是今夜我高兴,还请婶婶挑些我爱听的讲。”
“话我先说,侄儿爱不爱听的,婶婶就不知道了,”额日娜目光不闪不避:“草原和孜须打了那么多年的仗,双方谁也没讨到好处,两国子民受尽苦难,每次出征,我草原多少百姓勒紧裤腰带,为了士兵吃饱饭,寒冬里没少饿死人冻死人,打仗是为了掠夺资源让下头百姓吃饱饭穿暖衣,可真打起来,却让下面人受更大的苦,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了?”
阿勒堡正了神色,全是油的手从舞女腰上拿了下来:“婶子这话怕是有点煞风景,咱们三部内政各不干扰,婶子这是吃醉了?还管起我打不打仗了?”
“既然已经夹枪带棒,那我就明说了,我不同意你杀张寅虎祭旗,祈安部要和孜须握手言和,平和相处,你若是杀了张寅虎,往后祈安部作为北戎的一部分,就算不参战也被你搅和进去,本王不愿意看到这个场景。”
额日娜的声音掷地有声,为王多年的气质更是暴露无遗,就连旁边的贺今宵也小小感觉到了威压。
有了祈安部的表态,贺今宵顺理成章地接了话:“我丹沙部也是这个意思,打来打去,自己人也没少死,何不坐下来息了战火?”
阿勒堡原本是高高兴兴举办个庆功宴,想杀了张寅虎好好耍耍威风,再把孜须战俘的头颅全部砍下来给雪狼战士助兴,却不曾想,宴会还没到**就被祈安部和丹沙部联手打断。
他脸上黑了一片,压不住怒气:“你们不同意又如何?张寅虎是老子打败的,是老子抓的,老子想杀就杀,想剐就剐,你们两个坐在这里轻飘飘的一句不同意,我他娘的全当放屁!”
除了赴宴的大小贵族,其余人早就有眼力见的退下了,场中三人对峙着,气氛比草原的寒冬还要冷,寒风吹过的时候,气氛像是能结冰。
噼里啪啦燃烧的篝火映衬阿勒堡带怒的脸,他一跺脚:“来人!给老子把张寅虎的头砍下来!”
祈安部算个屁,说什么和平安宁,不过是妇人之仁,无能罢了!丹沙部老王退位后,新王算个**!他阿勒堡一个也不放在眼里。
场中窸窸窣窣上来几个士兵,已经架住张寅虎的两只手,长刀雪亮,高高扬起。
原本说好的先讲道理,讲不通才动武,没成想直接搞砸了。
“慢着!”贺今宵声音不算大,但却带着上位者的威势,他起身:“阿勒堡,讲和是我们两部的意思,你不同意,不如坐下来说说要如何才能同意,没必要跟自己人动干戈。”
“怎么,老丹沙王一退位,你就他娘的上赶着当上了孬种?我呸,我他娘的怎么都不同意!”阿勒堡讥诮。
不等贺今宵反应,沙朗就抽出了佩刀,将食案一脚踹飞,杯盘碗盏在地面碎裂:“对我的王客气点!阿勒堡,否则我要你的命!”
“一个连颜襚都打不过的废物,两次争王失败,还有脸在本王面前狗叫?”
阿勒堡酒劲儿上头,真是要发疯了,面前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他娘的有病,在他的地盘上,砸他的东西,还要求他放了抓来的人,他从旁拎起长刀:“你们一个个敢在我地盘上撒野,不想活了是吧?”
四处陆陆续续涌上了雪狼士兵,将贺今宵一干人等全部围在其中,气氛剑拔弩张,仿佛只需要一点星火,就将展开一场恶战。
贺今宵也拿起桌上的刀,将李祝酒护在身后,低声骂道:“早知道都要动手,还不如一来就动手。”
李祝酒看着贺今宵拿武器的手,瞬间想到了他身上还没好利索的伤,他从身后抚上贺今宵的腰:“你的伤……”
“这次赴宴咱们才带了几百人,真要打起来,也顾不上那些,”贺今宵道:“等下动手,所有的兵力肯定都集中在这里,你带着四喜躲到没人的地方去,等没事了我会来找你们。”
这话却没得到回答,贺今宵心下疑惑,一转头,看见李祝酒面含怒意,他当即懊恼,之前的两次离开给李祝酒留下了阴影,他怎么又不过脑子就说让他先走的话。
贺今宵当即拥住李祝酒:“我不是那个意思,等下打起来,你就跟在我身后,我保护你。”
还没得到回应,额日娜朗声冲阿勒堡道:“大侄儿,我们远道而来,你就是这么待客的?怕是不厚道。”
“婶子要是真心赴约,我自然欢迎,可你们两部私下串起来逼我放人,我看不厚道的人是你们吧,你们欺负到我头上来还要我不还手?笑话!”阿勒堡一口酒啐到长刀上,刀身雪亮,像是急着见血。
祈安部和丹沙部此次带来的士兵加起来没过千,阿勒堡心里清楚,而且这些人都被他卡在外面不许进来,这里是雪狼部的地盘,阿勒堡有的是自信拿下他们。
就在气氛僵持时,额日娜道:“我既然敢赴宴,敢叫你放人,你怎么会认为我没有准备?”
话音刚落,黑漆漆的远方原野上亮起星星点点,像是由远及近的火光,起先是一点点,后来连绵成片,声势浩大,瞧着像大部队援兵。
阿勒堡瞬间懵了,他知道祈安部离这里的距离,没道理援兵来的那么快,可若是援兵早就跟着额日娜来了,他的部下不会毫无察觉,这是怎么回事?
“我劝你现在撤兵,放人,阿勒堡,不然祈安部的兵马上就会过来,这些年我们只是休养生息,并非变成了废人,我的兵依旧能打,我的马依旧强壮,你不会以为数十年的安定,真会让祈安部的汉子只拿得动锄头了吧?”
额日娜一派淡定,让阿勒堡更加疑惑,祈安部的兵多年不见,他确实不好说这些人是变成了农夫,还是依旧是勇士。
见了鬼,这些援兵到底是哪里来的?阿勒堡毛焦火辣,像是有蚂蚁在身上爬。
刚才还箭在弦上,陡然之间却松了劲道。
僵持半晌,阿勒堡忽然抬起手:“哈哈哈哈,我就跟婶婶开个玩笑,不就是要个战俘吗?给你,给你就是了。”
如果单是一个祈安部,他当然不怕,但在场的还有丹沙部,祈安部的援兵都已经那么近了,谁知道丹沙部是不是也有援兵?
阿勒堡后背浸出了冷汗,今晚真是打碎牙齿活血吞,白白赔了一个张寅虎。
额日娜却不见好就收,她道:“所有战俘,我都要今夜带走,我们祈安部要向孜须休战,只一个败将张寅虎放回去,万一皇帝小儿一个不高兴杀了,那不是讨不到好处了。”
“你欺人太甚!”阿勒堡叫了起来。
贺今宵见阿勒堡又要发作,帮着劝:“据我所知,雪狼部跟张寅虎在北境打仗也是损兵折将,耗损了不少物资,这个冬天雪狼部又有不少子民要挨饿受冻,这时候跟孜须打起来,真没好处,放了张寅虎,孜须一感激咱们,指不定还送点好东西过来。”
今晚搞得一团糟,阿勒堡挠着脑袋,烦躁地跺脚:“你们这是不仅在我头上撒尿,还要拉屎!”
但是两部合力对他施压,他再不乐意,也不敢硬碰硬,刚才借着酒劲他是真想把这些人都他娘的弄死在这,这会儿远处的火光一照,冷风一吹,他冷静下来了。
再不放人,祈安部的援兵要到家门口了。
这个哑巴亏先吃了,日后再讨回来便是!
正要松口,忽然身边走出一个拄着拐杖的士兵,拨开人群大喊:“王上!别答应!他们骗你!颜襚身边那个小白脸,是孜须皇帝!咱们打进皇宫那日,我亲眼看见的!”
李祝酒仿佛听到空中啪的一声,无形的火苗燃烧起来,把这处气氛烧得更火热。
贺今宵暗道不好,他从找回李祝酒开始,就在清理那日打进皇宫见过李祝酒的人,那日情况危急,见过李祝酒真容的没几个,且都是嗜杀残暴之徒,他全都命人处理掉了。
却不曾想,竟有个漏网之鱼藏在这里,还在最关键的时候来了那么一嗓子。
就连额日娜都是一脸震惊地看向了李祝酒,表情变得古怪,然后给贺今宵递过去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这是之前商议合作的时候没有袒露的事情,原本不被揭发还好,一旦揭露,就成了这原本已经被掐灭的战争的导火索。
只听一声暴喝:“不论如何,那人是孜须皇帝!拿下他!”
发布时间设置错了,今天居然发了两章,我唯一的存稿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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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变故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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