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落井下石

“朕还没哭,你们倒先哭上了!”李祝酒瞪了台下那些哀戚的面孔一眼,烦躁得想挠头,一挠发现是绑得死紧的长发,根本挠不动。

“眼下除了周大人说的方法,各位还有别的法子吗?”

台下鸦雀无声,半晌后李祝酒继续道:“先按照周大人说的方式行事,调集人马,去四成抵挡北戎,但别死扛,如若挡不住及时清理城中物资后撤退,退回皇城守卫,皇城固若金汤,就是死守也能守些日子,粮草囤积也做好准备,将几个粮仓的粮草囤积到一起,为了防止不足,再到附近城池相借,按次好分类,别到时候被围了没被打死被饿死,此事先做这般打算,还有没有别的事?”

百官犹犹豫豫,互相挤眉弄眼一阵,朋继勇站了出来,一脸便秘的表情:“陛下恕罪,下官斗胆一问陛下打算如何处理周孺彦?”

“如何有此一问?”像这种大官,最后就算决定好怎么处置了,也得听听皇帝的意见,这李祝酒是懂的,毕竟有苏常年这个经验在先,但是看朋继勇这个意思,也不像是来催。

“臣收到个东西,要呈给陛下,还望陛下做好准备。”

“有事你就说事,最烦你们这些老头拐弯抹角的。”李祝酒一摊手:“拾玉,给朕拿过来。”

拾玉一边去接,朋继勇被皇帝一说,也就顺势解释道:“此乃一封血书!”

“啊?”

百官齐齐回头,很是震惊,就连李祝酒也是一脸震惊:“何人所书?可是谁受了大冤屈?”

“是也非也,周孺彦阖府上下下狱一事,陛下圣裁,传到百姓耳朵里,也有明白人知道那土地改革并非是陛下一意孤行,而是他为人臣子的不守本分,因此有百姓明了始末,恳请陛下严惩逆臣,千刀万剐难解天下黎民心头之恨,因此便有了这封万人血书!恳请陛下为他们做主!”

李祝酒当即明了,接过那血书一看,明明是薄薄的一绢纱,却因那一行行红字而重千钧。

其实他不是说不想惩治周孺彦,而是最近实在是太忙了,跟到处烧起来的战火比起来,周孺彦这件事显得是那么轻,以至于周家一家子下狱那么久了他愣是还没想起来这个事。

但就在刚才他也明白了,在他还没表态的情况下,虞远等人这些在官场上混了几十年的老狐狸精,是不会先对周孺彦用手段的,所以他的暂时忘了,便成了各位大臣以为的此事还有转圜。

“周孺彦一事牵扯不小,除了已经浮出水面的那些事,只怕背后还干了不少勾当,等查清了再一并治罪。”李祝酒道。

当年长虞城的那一败,苏常年死前包揽的那些罪,差点死在苏常年手下的那些难民,这些事,周孺彦不承认,但脱不了干系。

而这其中的突破口,是张太妃,只是李祝酒暂时不知到底要从何处打开这个口子,去将当年的那些事一一牵扯出来。

此时此刻,阴暗的地牢中,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显瘦身影正在疾行,两边守卫早就收了打点,全当主动撤开老远个黑贵人腾了地方,任由那身影穿梭过狭窄的过道,最终停留在了一间牢房门口。

兜帽低下,姣好的容颜怎么也遮挡不住,饱满的额头和挺翘的鼻梁露出一角,再往下,是一张涂得鲜红欲滴的唇。

红唇轻启,女子从袖中拿出一方手绢,轻掩口鼻:“这么脏的地方,怎么容得了周大人这尊大佛呢?”

牢里的人闻言慢慢睁眼,视线往门的方向看去,便看见了那张春华已逝,颜色不改的脸,那真是一张绝色无双的脸,难怪蠢笨至此,也因先帝的庇护在众多勾心斗角下好好活了下来。

周孺彦被关进牢中多日,未曾受刑,只是狱中饭食简单,衣衫换洗不便,连日来消瘦许多也凌乱许多,不过那背脊依旧挺拔:“这腌臜牢狱,太妃娘娘既是嫌弃,又何必亲至?”

这一反唇相讥,张太妃并未生气,他周孺彦越是还嘴,她越是舒坦。

张氏取下兜帽,表情是不加掩饰的轻蔑:“首辅大人,不久前不还高贵地差人告诉本宫前尘作罢往事不提吗?不是还很得意吗?怎么今天本宫还是锦衣玉食,大人倒先沦为阶下之囚了?”

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大声,到了激动处,甚至顾不上牢门脏不脏,染了鲜红丹蔻的手抓住染了不知多少淤泥污血的柱子晃了起来,她恨不得将脸伸进去伸到周孺彦面前去嘲笑。

“太妃娘娘今日既然是来看笑话的,那便尽情看个够吧。”

周孺彦说完这话便不再搭理,自顾自闭目养神,全当张太妃在门外歇斯底里的狂笑狂叫和嘲弄是蚊虫吵嚷。

张氏吼了半天,笑了半天,也累了,但仍旧不愿就此离开,她嘲讽道:“若是大人肯合作,如今奕儿为皇帝,大人还不是要多风光有多风光,本宫就不明白你临门反水到底是被谁下了降头还是当真老糊涂了,遂了老不死的愿将皇位传给当今皇上,换了你阖府这个下场!”

“如今这个下场,是老夫走错了另一条路,与太妃所言并无干系。”周孺彦没有睁眼,岿然不动。

“行,你清高,你想谋逆的时候有人甘愿给你当刀使用,你不想干了,马上就可以撂挑子甩开本宫,你多清高啊你多了不起,本宫此来一为看你笑话,二为问问你,为什么?”最后几个字咬得格外咬牙切齿,张氏站在门外,一双眼珠子都快落到周孺彦身上,她恨啊,她的皇儿明明该是皇帝的。

隔壁牢房,周承钧背靠着墙,将这个蠢女人和自家老爹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嘴角勾起一抹笑:“呵,机会来了啊。”

他耐心地听着隔壁两人的不算争吵的争吵,懒洋洋地曲起一条腿,等着这二人的后文,他也挺想知道的,自家老爹什么都准备好了只差临门一脚,怎么会反水?

“不为什么,大概……”又沉默了一阵后,才听周孺彦苍老的声音继续道:“人到了这个年纪,看着身边即将死去的人,总是会想起一些年少时光吧。”

那也许是以愚笨著称的张太妃第一次聪明,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一只手穿过间隙伸进牢里,恨不得隔空戳死这个道貌岸然的人。

她又怒又怨,指着周孺彦狂嘲:“你任凭苏常年哄他求仙问道寻长生的时候没想到曾经,纵着苏常年通敌卖国害死孜须数十年唯一一个能压制北戎的顾将军的时候没想到曾经,跟本宫合谋篡改遗诏的时候没想到曾经,临门一脚了你开始怀念你的少年时光了?”

常年期许,一朝落空,再无法追回的遗憾和愤恨,让张氏装若疯狂,她道:“那你的少年时光真廉价,只能在你良心快崩断的时候给你一瞬的悬崖勒马。”

一时间,竟没有人再说话。

周承钧听完,漫不经心往隔壁看了一眼,他觉得自己老爹没有说谎。

他曾听闻,先帝少年时,曾和父亲以挚交好友相称,那时先帝还是太子,父亲也只是太子伴读,父亲年长几岁,醉心学问,二人常在论文一事上你来我往,尽兴博弈,后来太子成了皇上,伴读也入朝为官,关系渐渐疏远,皇上猜忌,臣子提防……

最后的最后,也许天子因时日无多,无人可托,只好拜托曾经挚友,照拂愚弟,辅佐新帝。

而最后的最后,小心了半辈子的臣子看着只剩半口气的先帝,也曾忆当年,吟诗作赋,亲密无间。

无人得知,先帝为何不将皇位传于亲子。

一阵沉默中,一道清隽的声音插了进来,化去这尴尬。

“太妃娘娘就是将我父亲嘲个死去活来,他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小王爷成不了皇帝,您也做不得那最尊贵的女子。”

张氏本来都已经偃旗息鼓,闻言又生薄怒:“还当你如今是什么世家公子吗?敢这般对本宫说话!”

“娘娘息怒啊,我若是说,我可以帮您力挽狂澜,将这个错失的皇位拱手奉上,不知您可有意向与我合作?”

周孺彦闻言睁眼,冲隔墙的儿子低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而张太妃先是一愣,随即来了兴趣:“小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本宫没什么雄才大略不假,但你当真以为三两句话就能骗得我和你合作?你连从这里出去都做不到,配谈合作吗?”

周承钧不慌不慌,掸了掸身上的灰和草,起身:“我自有办法,娘娘只说谈与不谈。”

家被抄的那日,他便猜到这个蠢女人会有此一嘲,也算好了这是最后一个保他家的机会,至少保他父亲一条命。

而隔墙的周孺彦见此情形,也终于回忆起那日慌乱和悔恨中儿子的那一句“你该庆幸你曾经勾结过张太妃”。

话说那石破天惊的一箭终究是没能取走张寅虎的命,但却因此失了一只右眼,成了个独眼龙。

北戎之境,一片荒草地,其上草草搭了几个棚子,生了几堆火,几只锅子叽里咕噜煮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看得士兵们倒胃口。

不远处,更倒霉的玩意儿还穿着破破烂烂的漏风铠甲正在站岗放哨,那军靴早就因为多日征战奔走,鞋底要掉不掉,指头要露不露,害羞带怯一如主人心情。

风略大,刮起来时像谁啪啪给了几个大耳刮子,一士兵捂着脸呜呜哭:“想回家,想我爹娘了,这劳什子破仗,不想打了!”

另一人附和:“少说这些丧气话,叫将军听见了弄死你丫的!”

“弄死我也不想打了,呜呜呜,这几天东跑西跑,东躲西藏,被那个变态追着都要跑断腿了!这要是给阿勒堡擒住,咱们这几个给他和手下塞牙缝都不够。”

说起这个,几个士兵都是一阵恶寒,因为这话说到点子上了,那个阿勒堡……传说可是会吃战俘的啊。

呼呼的耳刮子风里,一道声音斜插进来:“胡说什么!再说这么消极的话信不信军法处置,将军顶着个血窟窿还没叫唤呢,你们倒是先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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携宿敌在古耽文里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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