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处处为难

他本是不想搭理那个数日前莫名其妙找自己的小伙子的,可没曾想没过几日北戎竟真就到了家门口,像猎物视猎物一样盯着孜须皇城不放。

他那颗不想管闲事瞎掺合的心动摇了,他曾经被顾乘鹤从战场上救起来收回家做了奴仆,两人一处就是几年,他知道顾乘鹤的气节。

杨伯没读过书,也不是个伟大的人,说白了他就是个处处只管自己的小民。

可是他也知道,如果顾乘鹤还在,这人绝不允许北戎人在家门口叫板。

所以杨伯只好拼着被北戎逮住的风险冒死出了城,跑来银杏村一带找那年轻人说的起义军,抱着一点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他们再不讲理也不能杀我一个糟老头的想法找到了村子背靠的银枫山里,隔着漫山红枫就看见了飘扬的旗帜上写着的几个大字,正气军。

结果他连北戎的魔爪都逃过了,却在靠近山寨的时候被人抓住问也不问直接关进了空猪圈里,隔壁还住了两个猪老兄。

这一关就是不知道多少日过去了,杨伯心急如焚不敢再耽搁,他怕皇城情况太糟糕,只好冒死在猪圈里大吼大叫起来。

没一阵儿,来了个小青年,啪嗒一个水碗放在门口:“你怎么那么事儿呢?到底打哪儿来的叫花子?”

“老子不是叫花子,你们老大在哪,叫他来见我,我有话说。”杨伯气得吹胡子瞪眼,端起那碗水咕嘟咕嘟喝了个精光。

“我老大也是你能见的?”那小青年嗤笑一声:“我老大忙着干大事,哪有空见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人,靠近咱们正气军意欲何为?早日交代清楚了,若你是个清白的,我也就把你放了,免得一日还得浪费三碗干饭,再说我也好腾出这个圈来再养头母猪。”

“呔!”杨伯一骨碌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泥指着那人骂:“好生无礼!”

小青年见老头不老实说话,也不耽误,收了碗就要走,杨伯这才急了,赶紧叫住人:“别走,别走,你帮我带个话给你们大当家,他要还是个体面人,自己会来见我!”

青年不说话,却住了步子,明显洗耳恭听。

杨伯抓住猪圈的木栅栏,道:“告诉你们大当家,我是已故顾大将军的管家,我要见他,有事要谈!”

那日来找他的年轻人只说了让他坦白身份,正气军自会有人听他讲话,只可惜他才靠近正气军就被当成坏人关进猪圈,平素只有人来送饭送水,什么也没来得及说,今日鬼叫一番倒是让他叫来了人,当即心下松了口气,只盼着那大当家当真来见他。

盛京危如累卵,北戎境内,张寅虎日子也不好过。

一连数日,他带着残兵败将被阿勒堡追了一路逃窜,士兵们越剩越少,大多受了伤,就连张寅虎自己缺了的眼睛也没找到药草包扎,只扯了块干净的里衣布料草草裹了止血。

背风处的草地上,一只缺了口的锅子正煮着,里面滚水咕嘟咕嘟,漂浮着几粒白米和一点微不可察的油水,有被煮碎的骨头渣子随着冒泡的水翻涌。

围着火堆烤火的士兵个个双眼发直,直咽唾沫,如狼似虎地盯着那锅。

张寅虎看了看周围几个火堆,一片稀稀拉拉的残兵败将,个个都像霜打的茄子,别说战意溃散,只怕是生还的念头都要绝了。

他们被阿勒堡追了大半个月了,一路东奔西顾,在无边草原几乎要失去方向,由于士兵受伤和饥饿,到周围小部落抢粮食也没尝到甜头,反而被人联手又是一顿好打。

等煮肉的空隙,副将用木柴戳着火堆:“将军,再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依我看,咱们不如退吧,好好歇一晚上,一鼓作气冲出阿勒堡的包围圈,往西南去,逃过了边境线,进了孜须境内就好了。”

几乎是同时,所有的士兵全都抬起了脑袋盯着张寅虎。

军心和战意早就散了,大家到现在还愿意跟着他张寅虎跑,不过是想着只要还活着,那就总有一天可以顺利回到孜须和家人团聚的。

张寅虎仅剩的那一只眼睛左右看看,垂下了头,光是这半个月,他鬓角的白发又染了些风雪:“阿勒堡穷追不舍,怎么也甩不掉,估计再有一个时辰也该追过来了,咱们抢不到粮食,也没有足够的时间休息,如何能突破包围圈?为今之计,也只能跑着看,找机会,这边全是草原,跑了那么久也不见山林,要是有山林,进去躲一躲,打点野味给将士们充饥,兴许还能和阿勒堡对上一对,可是眼下情况实在是太糟糕,就……先拖着吧。”

他也很疲惫了,连日来的追逐和战斗,几乎消磨掉了一个老将的意志,但是他不能倒下,他不敢倒下。

因为他的身后还跟着和他一路出生入死的兄弟,他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些人带回去,到时候他的罪,再由皇上来定,由孜须来定。

是他张寅虎贪功冒进,不顾劝阻,违抗皇命,一路追着北戎小族深入,才导致那么多士兵身陷险境如今无法脱困,还随时都面临被阿勒堡以及一众手下拆骨入腹的可怖阴影。

一个士兵缩着脖子,试探着问:“那,那总可以去个求援信,让孜须边境派人来支援一下咱们吧?”

其余人附和:“是啊,张将军,咱们是犯了错,但是咱们还是孜须的战士啊,孜须不能不管我们吧?”

“求援信已经写了送去,但是阿勒堡看得紧,也不知道有没有送出去。”张寅虎回了这话,拿起勺子往锅里翻了翻,冲身边副将道:“挨着把碗传上来,肉好了,今儿个给大伙多分点。”

那沉入汤底的肉被翻搅起来,混合着淡如白水的汤被盛了一碗又一碗,给士兵们分发下去,个个狼吞虎咽,形容狼狈。

张寅虎给自己盛了一碗清汤,喝了一口,嘴里发苦,他抬头望天,那天灰蒙蒙的,看不到一丝光亮。

求援信确实去了,而且去了有一阵子,是费了大劲避开阿勒堡送出去的,可是并没有得到回复,至于为什么没有得到回复,张寅虎如今陷入这般境地,联合之前盛京来的书信就不难猜测了。

盛京如今只怕是自身难保,西南战起,国库屡屡见底,农民起义,处处皆是暴乱。

更可怕的一点,他张寅虎怎么说也是孜须一员大将,如今落得这般田地,居然只有一个阿勒堡带着人在屁股后面追,北戎余下两大部落的人始终未曾露面,按照他之前带兵深入的路程来看,他现在就算还没有抵达丹沙部和祈安部的核心,也抵达了边缘,这两个部落就算不派人出来看一看,巡防的见了阿勒堡也该露个面以示尊敬。

可是,丹沙、祈安毫无动静。

这就证明,这两部知道他们的动向,所以无需出来照面,北戎任由阿勒堡拖着张寅虎,不直接弄死,就是追着玩,张寅虎打不了,也回不了家,一来辱没名臣,二来堵住了他回家的路,堵住他回家的路却不杀他,张寅虎只能想到,北戎有更大的阴谋。

他不难想到,据此千里之遥的盛京,只怕是已经陷入包围。

而士气溃散至此,他若还想带将士们回去,就不能在此刻绝了大家的念想,若是让将士们知道盛京如今处境,只怕个个都只想自刎一了百了。

张寅虎仰天长叹:“不知道陆家那小子,如今怎么样了?”

若是盛京陷入绝境,按照目前的情形,也只有陆靖平勉强还有希望能去支援一下了。

“阿嚏!”

陆靖平猛地打了个喷嚏,他随手揉了揉鼻子:“谁念叨我?”

身边士兵赶紧递上姜汤,叮嘱道:“将军,只怕是天气转凉,风寒在念叨呢,厨子煮了大锅姜汤,让大家都喝一碗,免得伤寒。”

生姜和红糖的组合,那带着腥辣的气味和棕红色的汤水,看得陆靖平直皱眉:“我看你身板纤细,我的赏给你了。”

生姜乃他一生之敌,他陆靖平死也不喝。

陆靖平盯着孜须的全境地图,来回踱步思量对策,他已经于今日上午收到了来自盛京的军情急报,心中骇然,但还没乱了方寸,如今孜须上下情况都不好,他在南宜城确实打了几场胜仗,将凌云拒之门外,但是凌云也不是个蠢才,如今双方只是暂时维持平衡,谁也不敢轻敌率先发动攻势。

而就在这样僵持的关键时刻,盛京竟然陷入北戎的包围,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北戎换了新王,居然悄无声息绕了那么远的路骤然现身于盛京外,而他在西南,一时之间怎么也走不开。

如果调兵驰援盛京,一来是路上要耽误时间消费粮草,盛京能不能拖那么久还未可知,二来是西南兵力本就不多,如果分走了人,凌云嗅到气味发起进攻的话,西南门户如果守不住,孜须中南一带很快就是且兰囊中之物。

北戎和且兰,一北一南,就像两头恶犬,虎视眈眈,一个咬住孜须的头,一个咬住孜须的尾,两边角力,都想将孜须吃进肚子里去。

陆靖平看着地图上那些标了红叉的地方,深深皱起眉,如果他派人驰援盛京,还要穿过起义大爆发的几座城池,难免会被波及,一来二去,又耽误了事。

正这样想着,他一拍脑袋,问身边的士兵:“听闻洪光斗大人风头正盛,如今已经收复了不少人,带着人一路平反北上,是不是到了这个位置?

他将食指点到一处红叉,急切地看向那个士兵,就听那人答:“回将军,那是前几日的军报了,以洪大人的势头,若是顺利,眼下都怕是打到这个地方了。”士兵的手指指到更靠近盛京的一座城池。

陆靖平猛地拍桌:“好,我修书一封,你派人快马加鞭送到洪大人手中,务必要快!”

北戎刚打到盛京的时候,朝中所有人想必早已乱了套,情急之下能送往西南一封求援信已是极限,哪里还能想到在中间平乱的洪光斗,何况洪光斗刚往西南来查土地改革的时候可是个光杆司令,手里的兵都是临时到县令府上借的,谁能想到他一个年老文臣,居然在带兵上有一套,这一路平复起义走得又稳又狠。

陆靖平想着,如果洪光斗能暂时放下手中事,驰援盛京,那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就是不知道,一来一回书信耽搁多日,盛京如今是何状况,是否还能等到支援?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你的大师兄

洪荒:开局一棵树

一键修炼系统瞬间百万级

龙傲剑神

我成了舔狗仙二代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携宿敌在古耽文里轧戏
连载中黛色春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