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会终于在一片喧嚣与思想的碰撞中落下了帷幕。连日来的密集听学、辩论与整理，让每个人都透着一股疲惫，却也带着满满的收获。白灼华清瘦了些许，对她而言，这每日仿佛不止是听学，更像是在观看一场场精彩纷呈的人间戏剧，虽偶有吵闹，但其中真知灼见，让她受益良多。
每日听学结束后，她并未立刻休息，而是与流黎等几位沉稳细致的师姐一起，埋首于堆积如山的案卷之中，将各位前辈高人的言论核心要点，分门别类，仔细整理，常常一忙就忙到深夜。烛火映照着她专注的侧脸，虽然身体疲惫，但内心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与踏实。
然而，这份充实感中，却掺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这烦躁的源头，便是她那几乎成了“夜游神”的室友——司小狸。
这夜已近子时，白灼华坐在床边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望向对面那张依旧空荡荡的床铺，眉头不自觉地蹙紧。一股无名火在她心头窜动，让她实在不痛快。这人，又跑到哪里去了？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窸窸窣窣的响动，接着，房门被极慢、极小心地推开一条缝。一个身影如同做贼般，踮着脚尖，蹑手蹑脚地溜了进来，还下意识地回头张望了一下，这才反手轻轻合上门。她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朦胧月光，像个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朝着自己的床铺摸去。
“你又去哪了？” 一个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在黑暗中骤然响起，声音不高，却带着十足的冷意。
“哎呀妈呀！” 司小狸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浑身一激灵，差点原地跳起来，心脏“咚咚”狂跳。她抚着胸口，惊魂未定地看向声音来源——白灼华的床铺方向，借着微光，能看到对方正靠坐在床头。“你……你怎么还没睡啊，白师姐！”她讪笑着，“忙了一天怎么不早些歇了？晚睡不好。！”
“是啊，大家都在忙，”白灼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讥讽，“唯独你，每日不知在做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总到深更半夜回来！”
“师姐我错了，下次不敢了！您赶紧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司小狸立刻熟练地认错，语气诚恳得仿佛发自肺腑，一边说一边就往自己被窝里钻，试图蒙混过关。
“你最近行踪诡异，到底在做什么？”
“没有，真的没有，”司小狸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就是……就是贪玩，师姐，我们睡觉吧，好累啊，眼睛都睁不开了……”
白灼华听闻她这敷衍的说辞，“岂有此理！”她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
“我错了，好师姐，漂亮姐姐，天下第一美人师姐，我下次真的不敢了！”司小狸立刻开启甜言蜜语模式，试图用糖衣炮弹蒙混过关。
“下次？”白灼华冷笑，“你认错倒是快，可从来不见你改正！”
“我错了，师姐，我真的知错了。一定改，我发誓！”司小狸举起三根手指，对着昏暗的帐顶，信誓旦旦。
“狗改不了吃屎！”白灼华被她这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口不择。
“是、是、是，师姐教训得是，”司小狸点头如捣蒜，顺着杆子就往上爬，“下次不吃了，不吃了，保证不吃了！”
“你们在吵什么呀！”隔壁床铺的文菲师妹被吵醒了，揉着惺忪朦胧的眼睛，带着浓重的睡意不满地嘟囔，“一天天的累得骨头都要散了，你们还不困吗？明天还要早起听学呢……”
“没吵，没吵，”司小狸连忙压低声音，对着文菲的方向安抚道，“师妹，赶紧睡吧，我们也睡了，马上就睡！”
白灼华又气又无奈，司小狸要么装死，要么就是“贪玩”、“累了”之类的借口，根本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也只能悻悻地躺下。
就这样，大悟会从头到尾近三个月的忙碌终于彻底结束，大家的生活也渐渐重归于往日的平静。弟子们恢复了正常的练功、学医。
唯有司小狸，依然我行我素，神出鬼没。
白灼华心中的疑虑和担忧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这晚，她决定不再问一次，她没有点灯，独自一人坐在门厅的板凳上，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月光缓慢移动，终于“吱呀——”一声轻响，房门被推开，那个熟悉的身影再次鬼鬼祟祟地溜了进来。
司小狸轻手轻脚地反身关门，一回头，猝不及防地撞见黑暗中端坐着一个纹丝不动的人影，果然又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差点尖叫出声。她抚着自己狂跳的心口，嗔怪道：“白师姐！可不兴这么次次吓人的呀！人吓人会吓死人的，我胆子小！”
白灼华听她说自己胆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哼了一声：“你胆小？你若胆小，这世间就找不出胆大之人了！你胆小，敢夜夜在外鬼混？！”
司小狸眼睛滴溜溜一转，那八百个心眼子又开始转起。她非但没有辩解，反而顺势“噗通”一声整个上半身就软绵绵地伏在了白灼华的膝盖上，抱着她的腿，声音又软又糯，带着娇嗔：“冤枉啊——我的好姐姐，天地良心，我哪有在外鬼混嘛……我这么单纯善良的人……”
白灼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弄得浑身一僵，本能地就想把她推开，膝盖却被她抱得死紧，根本动弹不得。她闻到一股淡淡的、混合着夜露、草药若有若无的的……像是微腥气传来。她心中疑窦更深，用力想抽回腿，低喝道：“你放开我！”
“不放。”司小狸抱得更紧了，还把脸在她膝盖上蹭了蹭。
“放开！”
“那你叫我一声好姐姐！”司小狸得寸进尺地抬起头，在黑暗中狡黠地笑着。
“放肆！”白灼华脸一热，“你年纪比我小，怎敢让我叫你姐姐？”
“那你……叫我一声好妹妹也行！”司小狸立刻退而求其次，语气充满了期待。
“不叫！放开！”白灼华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赖气疯了。
“不放——就不放！”司小狸开始耍无赖，像块牛皮糖一样粘着。
“我打你了！我真要打你了！”白灼华扬起手，作势要打。
“哎呀，师傅说了，武功是用来防身健体的，怎可用来打同门师姐妹呢？师姐你要谨遵师命啊！”司小狸理直气壮地搬出了无望仙姑，声音那叫一个无辜。
“你……”白灼华一口气堵在胸口，举着的手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她实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好姐姐——”司小狸见她态度软化，立刻顺杆爬，声音甜得能齁死人，边说边抬起头，眨巴着那双在黑暗中也显得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白灼华。
白灼华一时语塞，被她这声“好姐姐”和那无辜的眼神弄得脾气也没了一半。
僵持了片刻，司小狸的肚子忽然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她立刻可怜巴巴地扁着嘴，扯了扯白灼华的衣角：“好姐姐，我饿了，不知道厨房还有没有吃的？”
“你活该！”白灼华没好气地说，“就该饿着你，看你下次还记不记得按时回来！”
“人家都饿得前胸贴后背，没力气走路了，你还骂我……”司小狸开始装可怜，声音有气无力。
“饿了自己去厨房找吃的！”白灼华说完就想起身离开，结束这场荒唐的对话，可膝盖还被司小狸牢牢抱着，根本站不直，“你放开我！”
“好姐姐，你要去哪？”司小狸仰着脸问。
“睡觉！”
“那我也要睡觉觉！”司小狸立刻说。
“你不是饿了吗？”白灼华挑眉。
“不饿了不饿了，”司小狸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好姐姐，我跟你睡好不好？人家胆小，一个人睡害怕，想抱着你睡，肯定睡得特别香！”她说着，还故意往白灼华身上靠了靠。
“无耻！”白灼华被她这惊世骇俗的言论羞得脸颊发烫，终于用力挣脱开她的手臂，往房内走去。
司小狸摸了摸鼻子，转了一下疲惫的头颈，也跟着溜进了卧室。
一夜再无话。而后，便是村民上山讨伐盗尸者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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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夜夜晚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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