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既白，晨光熹微，丹虞派那庄严肃穆的讲学堂大殿内，此刻却灯火通明，那长明灯将青石地面映照得光可鉴人。空气中弥漫着灯油燃烧的淡淡气味，混合着堂内常年萦绕的草药清香，形成一种独特而凝重的氛围。
无望仙姑面容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她缓缓扫过台下站得整整齐齐的弟子方阵，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殿外，山风呼啸着穿过古老的松林，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更衬得殿内死寂一片。
仙姑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冰棱碎裂，带着刺骨的寒意：“想必，你们都已经知晓。山下的村民昨日寻上了门来，近两三个月里，附近村落，接连丢失了几具新下葬的尸身。”
她顿了顿，目光如炬，审视着每一张脸：“是谁，做出这等骇人听闻、有辱门风之事？自己站出来！”
弟子们个个噤若寒蝉，队伍最后排，一个身影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是司小狸。她一点点从队伍里挪了出来，脚步虚浮。许是太过紧张，发髻上的木簪子，“啪嗒”一声滑落，掉在光洁的地面上，声音显得异常突兀和清晰。
她踉跄着走到大殿中央，“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额头深深抵在冰凉坚硬的青石板上。
仙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先是猛地一怔，随即，汹涌的怒火瞬间取代了惊愕，她强压着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意，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是你？司小狸！”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情绪，但话语中的失望和愤怒依旧汹涌：“自从你入我丹虞派门下，丹虞派哪时亏待过你半分？是短了你吃穿，还是少了你用度？你天资聪慧，根骨不俗，虽然性子跳脱贪玩，耐不住寂寞，但修行上课，也算努力认真！为师念你本性纯良，只是活泼好动了些，平日里你偷懒耍滑、不守规矩，我也多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这次……你这次居然……居然做出这等无法无天、骇人听闻的事！你可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你可知‘死者为大，入土为安’？你知不知道，我们丹虞派几百年来积攒下的清誉和声望，都要被你败光了！”
司小狸从未见过无望仙姑如此声色俱厉，几乎是匍匐在地，连声说道：“师傅！徒儿知错了！徒儿对不起您的教诲！您罚我吧，重重地罚！无论什么惩罚，弟子都认！绝无怨言！”
“罚你？那是自然！”仙姑的声音陡然拔高，在大殿中回荡，“但在受罚之前，你給我老老实实说清楚！你……你偷那些尸身，究竟是想干什么？！说！”
“我……我……”平日里巧舌如簧、总能为自己辩解几句的司小狸，此刻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
“说！”仙姑猛地一掌拍在身旁的紫檀木桌案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桌案上的笔架都跳了一下。所有弟子都跟着浑身一哆嗦。
弟子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一个激灵，司小狸深吸一口气，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轻轻说道：“我……我是拿来做……做研究的！”
“研究？”仙姑的眉头紧紧锁死，“什么研究需要你去盗人尸身？说清楚！”
“嗯……”司小狸看到师傅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瑟缩了一下，但还是稍微定了定神，“师傅，我……我从小就忍不住好奇，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脑袋能想出那么多事情，有那么多念头？为何同样是人，有的心善得像菩萨，有的却坏得流脓？还有，为何我们会头疼？那种像有针扎一样的疼，脑子里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肚子疼的时候，又是哪一部分在作怪？身上的肌肉又为何会酸，腿又为何会抽筋，筋又为何会断……我、我有太多太多事情想不明白了！”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继续道：“我本来……也不太爱看那些厚厚的的医书，只觉得枯燥乏味，看着就想打瞌睡。直到我偶然翻到了那几本讲人体内部经脉运行和骨骼构造的图谱，太神奇了，看着医书忍不住对照着图谱在自己身上摸啊、按啊、比划啊，想象着里面是什么样子……”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可是……可是光靠这般摸和想象，总觉不得劲。直到……直到有一次，我在后山，远远见乡民在一处新坟前哭泣，我……我那时鬼迷心窍，就……就动了不该有的念头。”她的头又垂了下去，声音细若蚊蚋，“最初，我只想看看人的脑袋样的结构，是否真像图谱上画的那样，或另有玄机……可后来……后来好不容易把尸体弄出来了，又觉得过程实在太艰难，只看脑袋，似乎……似乎太不划算了，有点……浪费……就……就将整个身子都……都剖了……”
“嗡——”的一声，堂内弟子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震惊、恐惧和不可思议。白灼华，眉头紧蹙了。她素来注重规矩礼仪，司小狸此举在她看来，简直是离经叛道。而站在队伍中段的文菲师妹，则是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眼里满是惊骇和后怕。这几个月的疑惑终究有了答案，而这答案，竟是这般惊世骇俗的“研究”！
“胡闹！简直是胡闹！”仙姑气得声音都变了调，指着司小狸，手指都在微微发颤，“你……你竟然……你……”
“师傅息怒！师傅您息怒！”司小狸见师傅气得如此厉害，吓得连连磕头，急忙解释道，“我知道！我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毁伤！我也知道死者为大，入土为安！所以……所以每次我……我动手之前，都会对着那些尸身，恭恭敬敬地磕头，诚心诚意地磕好几个！我心里是真心实意地感谢他们，也很敬重他们！我还……还发誓，待我研究明白了，定会治病救人，积德行善，以报答他们。”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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