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萧来到沈府时,府门紧闭,门外也没有家丁值守。
孤月扣着门环敲了敲门,许久后,一个穿着绸布衣裳,头戴巾帻的人开了门。
那人上前朝玄萧行礼道:“很是抱歉,几位来得不巧,前日我家货物在港口丢失,这事有出的些急,我家公子一大早就出去了,现不在府上,几位还是请回吧。”
玄萧冷笑着:“莫不是沈公子记恨老夫,故意不见?”
“大人多虑了,我家公子的确不在府上,待我家公子回来,小可,可以派人去您住所传信。”
“未免也太没诚意。”孤月插了句嘴。
“其实你家公子,根本就没有瞧老夫递上的拜贴吧?”
管事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却依旧绷着面色,怕被玄萧瞧出点什么来,就听玄萧继续说:“罢了,老夫信沈十二公子的确不在府上,可惜了,叫他白白错过这泼天的功劳。”
玄萧说罢,就转动轮椅准备离开。
听了这话,管事忽然喊住玄萧:“大人请留步,敢问这‘泼天的功劳’是何意?”
玄萧一听,嘴角扬了扬,又很快恢复严肃的模样:“沈府钟鸣鼎食,话事人不当只有着一个小辈,你将老夫的拜贴,转交与你沈家其他人就是。”
回到侯宅,孤月终于将心里疑惑问出口:“大人,这沈无厌,究竟在府上没?”
玄萧答:“他想晾老夫是真的,有急事出,也是真的。”
“那您还将拜贴转与沈家其他人,这不还是便宜了沈家?”
“你只管放心,拜贴到不了其他人手里,你信不信,到时候来的,还是沈十二?”玄萧胸有成竹道。
“大人高谋,属下愚钝,还是想请教大人。”
玄萧解释道:“按理来说,沈氏高门,宅中各公子争斗,不比皇子争皇位来得激烈,身边人有其他人的眼线再正常不过,可家丁在老夫提那‘功劳’时的反应虽想隐藏,却没有作假。这样的世家,最重规矩,无主子允许,窃下查看主子的信贴,不是忠仆所为,这家丁戴文人巾,是个读书的,更是在乎这些,又怎么可能把拜贴越过主子,递给其他人呢?现下只管等着沈无厌自个登门赔罪了。”
听罢,孤月恍然大悟,不过还是觉得便宜了沈家,玄萧见孤月脸色不太好,喊他坐下,给他倒了杯水:“扯不清楚也无妨,你及冠了么?”
“尚未。”
“你这个年纪想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是好事,至少澄澈。”
孤月挠着头,主子话里虽然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他却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二人言谈间,侯友章狂奔回来。
“阁主,查到了,那个池彦……倒卖军械,给东瀛!水……给我喝口水,要了命了……”
孤月见侯友章喘得半死不活的样子,赶忙给侯友章倒了杯水,他还没来得及给侯友章递,侯友章就直接端起茶壶吨了起来
“怎么了这是,你慢点喝别呛着,先把气喘匀。”孤月起身,把椅子让出来给侯友章。
侯友章一屁股坐上椅子:“丢货被怀疑到胥吏头上是有原因的,胥吏从未时不到一直待到未正一刻,这段时间若有有心之人想做些什么,时间不算短了,这个时辰码头上干活的都在休息,醒着的几人,都去了厅堂招呼,陆上守卫不松懈,可码头上的守卫却是没有的,这时候有人走水路过来,迅速将货搬走,房子里的人也听不到什么动静。”
玄萧:“全都说来。”
“沈家这货丢了,肯定报不得官,只能吃哑巴亏,池彦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下手的。已然加工过的硬木再往永安送,永安那是什么地方?匪盗横行,三年死了俩知县,所谓匪盗,无疑就是某些地头蛇豢养的鹰犬,可朝廷还一直拿不住他们的把柄,奈何他们不得。”
玄萧一边听着,又把背向后,直接靠在轮椅椅背上:“这点老夫自然清楚,老夫想知道你是如何查出是池彦盗的货,他对沈家码头,清楚得也太过了些。”
“沈家的码头,每月月末都有官府的税吏前来对账,日期固定,近几个月来,都是一个叫‘覃良’的账房代主家对账,而我查到,那人常去梦仙乐坊,每次去的时辰,与池彦在那的时候,都对得上。”
“太刻意了……”玄萧揉着额角,总觉得这一切顺理成章得太刻意,似乎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可他一时又想不出什么不对。
孤月听完侯友章的陈述,他问:“覃良是否就是昨日沈十二到处追捕的账房?”
“正是。”
“自进城以来,我们遇到的事情,牵扯了沈家和池彦,可这与我们来的目的,好像并无关系,老夫总觉着,这是有人在用杂事转移我们的注意力,怕是醉温之意不在酒。”玄萧道:“这个覃良是一定要抓的,友章,你继续找这个,但也不要忘了我们这次来的目的。”
孤月回答:“逆执剑那边传信说,他一直在等皇子殿下,还没见到皇子殿下的面,殿下的母亲说殿下常在城中,只能等殿下自己回去,因此逆执剑只能干等着,不过也已经派人在城里寻找殿下了。”
“你们几头都瞧着,一有消息,立即告诉老夫。”
“是。”
一个时辰后,池彦登门拜访。
池彦踏入屋子时,玄萧的声音从窗边传来:“一百万两,老夫暂时给不了。”
“本座不是来要钱的。”池彦坐在玄萧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想必你已经知道,我最近刚得了一批顶好的刀柄木。”
“你是故意的。”玄萧忽然反应过来奇怪的地方在哪。
“什么故意?”池彦明知故问道。
“知道老夫在城里,所以才趁码头防备最松懈时下手窃货。”玄萧冷笑,没想到自己也被人利用了一把。
池彦听罢,笑道:“孟肃兄,你我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不与你兜圈子了,沈家绝不敢将此事抖出,毕竟与永安的贼匪走私,这可是杀头的罪。”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老夫给你做掩护?”池彦眼里的算计藏得深,可已经被玄萧瞧出了破绽。
“你不是想搞垮沈家么?那账房是本座派去的,三个月前他获得了沈无厌的信任,如今手里捏着他们沈家的把柄,找到他后,你我只需稍作文章,你的逆命阁就可将九牧彻底掌握,你在皇帝面前表忠心,为你我举事,多添几分胜算。”池彦继续利诱。
“你的人跑了,还叫老夫去找,不怕我倒戈帮沈家?”
池彦朝凑近了些:“如果本座没猜错,你是背着皇帝,私自来九牧的吧?如果叫他知道,你在沈家的地盘上,又与沈家来往密切,在看了你建议提拔沈允的折子后,他会怎么想?”
先是利诱,后又威逼,池彦将野心写在脸上,不加掩饰。
池彦看似阳谋,将一切计划说出,可玄萧却明白,这绝不是池彦的最后目的。池彦提沈允的事,就是在警告自己,自己一举一动都被盯着。
身边人中,有池彦的奸细,可他若真被池彦牵着走了这一步,那他就是站到沈家对立面。
这个头,他不会出。
玄萧虚以委蛇:“你说得在理,那个账房老夫会去找,但是一百万两,老夫要见到军队。”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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