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之中,宣帝听说边军拒绝和谈,脸色气得发青,本就不好的身体变得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一面担心太子的安危,另一面听说了玄萧谋叛,将我军带入险境生死不明,连日上朝,没有一个大臣敢多说一句话,身怕哪句话触怒龙颜就身首异处。
“如果先前朕不微服出宫,尔等是不是还想接着瞒朕那狗贼叛国投敌的消息,啊?尔等吃的是朕的皇粮,难不成,都是他玄萧的党羽?”
站在皇帝身边的小太监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露出一丝奸计得逞的笑。众人都在猜测是否是北玄外朝中有奸细,可池彦的那些人早在年前的那场宫变中就被铲了个干净,玄萧对大内却不甚熟悉,因此宫中隐藏得较好的宦官倒是逃过一劫。
让宣帝微服出宫就是他们计划的一环,只消让人将“国师通敌叛国”的流言放出,那些不明真相的百姓还不就被牵着鼻子走?而皇帝听了百姓之言,就会以为百官密而不报,即可以疏离间远君臣关系,又可让边军失去京内皇帝的支持,被抽了京都的“薪”边军又能撑多久?
其中唯一难搞得人,便是太子。池彦为了计划能顺利完成,因此想方设法将太子劫走,实在不行到最后还能挟太子以控天子。不料中间出了些变故,太子没有被他劫走,可也不知所踪。
“霜梧,当年之事是我误会了你,时至今日本宫才明白,只有你才是真心待本宫,你做我唯一的太子妃,可好?”玄辛梓躺在山洞中的石板上,紧紧抓着鹤霜梧的手不肯放开。
鹤霜梧面无表情地回答:“殿下既已选了她,又何必回头与臣说这些,臣给过殿下机会,我也是人,当初那个深爱殿下的鹤霜梧,早在殿下亲手杀死自己师父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我视师父如亲父,你我早就不可能了。”听着鹤霜梧的言语,玄辛梓内心复杂。
鹤霜梧这些年渐渐明白,她所能得到的一切本就不取决于她自己能力,而在于他人对她的认可,任何女人都一样,无关对错本身。
她曾经以为自己能得到重用是因为她的出色,可直到师父身死,又失去师弟的信任,她才明白,世上优秀的女子太多了,她只不过因为两个男人的认可才有了这样的地位,于她而言,于天下女性而言都是可悲的。
她取下白色的手套,摩挲着手上齿轮状的伤疤:“不止是师父,你对我何曾又有一丝怜悯?你将我弄得遍体鳞伤如今又说爱我?恕我不识抬举,你们帝王家的爱,我实在无福消受。”她叹了一口气又缓声道:“你将一切罪责推脱于于蓉,可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并不恨她。”
玄辛梓不解。
“错在你,为何要恨她?这世道从不肯为女子开一条道,在你看来,她是妄图利用你从而达到跨越阶级改变现状的目的,你高高在上,从来看不见脚边尘埃。你好好想想,我与她最终的胜负,是我们两个自己角逐出来的吗?”玄辛梓看不懂她此刻的眼神,像是诘问又像是失望。
见玄辛梓不答话,她继续道:“无论是她的恶,还是我的善,你都是最直接的审判者,谁的死活,都依赖于你的行为选择和观念决断,我们的善恶,于我们本身无关,世间女子悲哀皆如此,她们如何想与我无关,但是我得不得到你所谓的‘爱’我已经不在乎了。”
说罢,她起身就朝洞外走去,玄辛梓想要伸手去抓住她,可自己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理由去抓住她,自己已经失去她了。
曾经师父见他们二人情投意合,不是没有想过让她做太子妃,可后来他遇到了在他成为皇太孙前那个让他一生难忘的女子……
犹记少年时,太祖爷爷带着他与弟弟父亲刚来到京都,可那时天下还不算安定,虽然北玄已经建国,可是还是匪患不断。
那时兵荒马乱,在路上,他与爷爷走散了,他不知身在何处,他受了伤,被一户农户所救,他认识了那农家的女孩儿,善良可爱,是一个很关心他的小姐姐。后来他被父亲寻回,回到皇宫前,他将自己的一块玉佩当做信物,送给女孩,告诉她以后若有难处,可持此物来宫中寻他……
回宫后,太祖想让玄萧收辛梓与辛槐为徒,可玄萧却说只收一人,便只收了玄辛梓一人。
一晃十多年,北玄民间与宫中都流传着“北玄有才子,才子如玉珏”的歌谣。他是北玄嫡长子,他的二弟却是嫔妃庶出,寻常人家自然不会觉得有问题,但是作为皇家,听到这样的传闻却是非常敏感的。
那时太祖已薨,宣帝正值壮年,不着急立储,那时除了玄辛梓与玄辛槐还有生了两个弟弟。
宣帝有意更改古制,不再立嫡立长,想着等皇子们长大,只要有才能便可以被立太子。
那时玄辛梓很年轻,他与二弟关系又特别好,辛梓常常把玄萧教授给他的东西拿出来与弟弟一道分享,两人六艺经传皆通习之,兄友弟恭是为北玄之典范,宣帝则有心让他们中的一个成为太子。
可好景不长,他二弟误食有毒的果子,中毒而亡,而与他二弟在一起玩的弟弟们也一起吃了带毒的果子,一夜间,皇嗣中只剩他一个人……
他悲伤不已,每日打不起任何精神,有外人说他为了储君之位,亲手杀了几个弟弟,但他知道,自己没有。
在那之后,宣帝也想再生几个孩子,可是后宫诸妃嫔肚子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一直到现在,北玄皇嗣,只有他一个。
当年在他最为消沉之时,他见到了那个玉佩,是他少年时赠出去的那块……
他见到那女子,虽与记忆中的变化有些大,可是女大十八变,她对他有着无微不至的关怀,玄辛梓渐渐从悲痛中走了出来。
她与鹤霜梧不一样,鹤霜梧性子刚毅果决,她常同男子一样束发而冠,又凭借着智慧与能力成为北玄朝中唯一一个仗着军功入朝的女子,她离开边军后入了太常寺做主簿,虽官职不高,却也让许多人拜服。
她来看自己时,要么不是督促他勤勉用功,要么就是讨论国家大事,她不善风月闲聊,也不像蓉儿一般体贴,细致入微……
少女很快俘获了年轻太子的芳心,可宣帝却始终不愿松口,让她做他的太子妃,甚至连侧妃都不肯封。
那是他与他的师父玄萧的第一次隔阂。他仍然记得,他当时躲在大殿外听玄萧极力反对太子纳于氏为妃。而他在这时也发现了,他的师姐竟暗恋着他,他认为玄萧反对他纳妃是因为想让他娶自己的师姐。
玄萧当时虽有此意,但他却不是因为这一点而反对太子娶那女子,而是因为他经过调查,发现那女子来头可疑,只是那时的他已经被那女子乱了心神,听不进任何话。
曾经对太子有恩的那户人家早在五年前就全家葬身于一场大火,没有什么人生还,那现在那个“于蓉姑娘”凭空冒出来,又在北玄只剩一个继位着的时候出现,实在是不对劲。
他因不满父皇,开始酗酒,有一日不知如何,醉得厉害,他回到房中,见塌上有一女子,身穿与蓉儿一样的衣裳,他以为她是蓉儿,他很高兴,因为他的蓉儿终于愿意把自己交给他了。
次日清晨,他才发现,身边躺着的人根本就不是什么于蓉,而是鹤霜梧……
在那之后,他一年都不愿见他这位师姐,而这爱着他的师姐也奇迹般地没来打扰他。
与此同时,他与玄萧也渐渐疏离,后来玄萧离开了京都,不知去了何处,他当时也没有想到,再见玄萧之时,他会与玄萧彻底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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