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清四处翻找,她从前跟在孟清斋身侧,见识过不少古怪奇特的机关暗室,刑部大牢内能收押的也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孟清斋所行之事必然明中暗中树敌无数,因此她一家人为防止有人寻仇,皆有些功夫和拆解机关、寻找暗门的技艺。
就像她爹的尚书府和她娘住的山庄,暗道、暗门加起来共有五十来处,找门这事怕是没人能比她更厉害,她也不信这杨家还能比她从前在刑部里看过的那些卷宗上的罪犯更聪明。
孟清清不紧不慢的摸索过每一寸地方,在书架中发现了一处暗格,里面是杨家与多方官员的来往书信,又在靠着墙角的花盆底下,发现了藏在地砖之下的账簿。
翻开一看,上面不仅记录了贿赂官员的钱数,还有杨家替某位京城内的大人物从事非法之行,从中牟取油水的记录。
杨家留着这些,必然是为了存着保命,那些大人物哪个不是心如海底针,指不定何时就要将杨家做弃子处置了,但这世事无常,人算不如天算,就像救命的药草也可能要人命一样,这保命符也可能变成催命符。
孟清清将东西收起,心中万分得意,这一番顺藤摸瓜的追查,京城内很可能要小小变个天,定能让她爹娘无暇顾忌她,只要拖到七皇子和旁人定上亲,她就能安安全全的回家过舒坦日子了。
“你干什么?”孟清清奇怪的看向突然朝她走过来的萧寒生问道。
“邪祟。”萧寒生道。
邪祟?哦对,正经事还没办,杨家还有邪祟,想来是她方才一直专心找罪证忘了时间,看外面的天色,时辰也的确是差不多了。
孟清清拿起放在桌上的相欢剑,跨出书房大门,杨家的下人早已各自回了房,连个夜间看守的也没有,她带着萧寒生在杨家又逛了一会,突然一阵幽怨绵长的哭泣声在整个杨家不断的回荡。
孟清清握紧了相欢的剑柄,这世上虽有邪祟,但能影响活人、扰乱世间的邪祟却极为罕见,若非生前便修习鬼修之道,便需有极强的怨气或戾气。
前者尚可自控,后者却大都受自己生前未解的怨恨所控,神智好些的是只寻仇怨之人,已无神智的不仅会滥杀无辜,甚至连自己真正的仇人都忘了,只凭这满腔怨愤行事,若不除去,便会成一方危害。
杨家的算哪种,她不清楚,能否应付得了,亦未可知。不过她现在有些信萧寒生当真是传闻中那样的人物,虽还神智不全,但必能有所反应,实在不成,她还能跑。
她不知自己的武功修为能在英豪录上排第几,但若他日月明楼能出个轻功录,她必然能进前十,这可是她自小为避免有仇家上门被逼着练出来的。
杨家四年多来,无人敢探究这哭声的来源,孟清清却带着萧寒生循着哭声慢慢找过去,杨家太大,她还找错了好几次地方,所幸这哭声连绵不绝,听闻一直要到鸡鸣时才会停下,这时间上也不会太紧迫。
孟清清最后找到的地方,还是他们白日里去过的一处老地方,正是杨家祠堂,这哭声的来源正是来自这杨家祠堂。
孟清清看了眼身后的萧寒生,说不怕是假的,犯人、死人她是见多了,邪祟还真没见过,也不知这刀剑对邪祟可否有用,但这来都来了,总不能打退堂鼓。
此刻天上无星无月,四周一片漆黑,唯有绵绵不断的哭泣声盘旋于耳,孟清清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推开杨家祠堂的大门,祠堂内漆黑一片,幽怨的哭声不知何时消失无踪,寂静的让人心慌。
孟清清踏入门内,只一瞬,供在各个牌位前的蜡烛突然亮起,忽明忽暗的火光将祠堂照亮,她的面前出现了三个蓬头垢面、七窍流血的女子,她们又开始哭,血泪从眼眶中不断涌出递到地面上。
原本被杨夫人白日带来放在茶几上的干果撒到了地上,孟清清定睛去看,尽是些干瘪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她们将地上的干果抓起往嘴里送,嚼的口中鲜血直流,但那些被她们吃进去的干果,却毫发无损的从她们半透明的身体滚落到地上。
如此周而复始,她们突然又不哭了,反而看着孟清清开始咧嘴大笑,“第五个,第五个……第五个来啦,嘻嘻嘻……”
“五妹妹哈哈……是五妹妹,生啊,生啊嘻嘻嘻……”
什么第五个,五妹妹?孟清清没有听明白,但一低头,却见自己不知何时被换上了一身鲜红如血的嫁衣。
眼前的三个女子都是她未曾见过的,她也还未听闻杨少夫人离世的消息,所以桃花镇上的人所说的杨家的前两任杨少夫人,是杨家来到桃花镇后才为人所知的两任杨少夫人。
但实际上在杨家未到桃花镇前,杨大少爷便已经有一位少夫人了,只是在还未到桃花镇时便离世了。
想来这离世的原因,必然同样是“病逝”,而杨家虽未带杨大少爷的第一任少夫人过来,但那位少夫人却早已跟着一起来了。
现在的杨少夫人,其实是杨大少爷的第四任妻子,此刻见了她来,在她们心中,她不正是第五位吗?
孟清清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张不了口,想动一动,却发现连弯曲手指都变得困难,看着那三个邪祟逐渐靠近过来,她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心如擂鼓。
一捧干果送到了她的嘴边,一张惨白如纸、口中冒血的脸贴近到她的面前,慢慢的张开嘴:“吃……吃……不会挨打……嘻嘻……吃了……不会挨打……”
孟清清看着面前七窍流血的三张脸,心绪平缓下来,一道低鸣陡然响起,随着剑光闪动,那三张脸瞬间消失不见。
孟清清也终于能动了,她缓缓叹了一口气,回头看向拔剑出鞘的萧寒生,“原来惊闻剑出鞘真的会有声音啊!我能摸摸吗?”
萧寒生看着孟清清的眼睛,似是在理解她话中的意思,在她的注视下,缓缓归剑入鞘,“喜欢。”
“我知道你喜欢你自己的剑!”孟清清气不打一处来,“你一个大男人,英豪录第一怎么那么小气呢?我就是想摸一下,又不是要你将惊闻剑送我!哼,不给摸就不给摸,本小姐也没那么稀罕你的剑,我的相欢也是世间难得的宝剑,不比你的差!”
孟清清掏出怀中的照灵石,照灵石在她的手心中不停闪动,但这照灵石自从入了杨家就未消停过,她也将杨家上上下下几乎跑遍了,也没找到萧寒生的一魄在何处,不知是她不够仔细,还是萧寒生那一魄会四处跑动。
“算了,本小姐也累了,不跟你计较,刚才还是要多谢你。”孟清清收起照灵石道,“走吧,先休息一下,等明日晚间再看这邪祟如何。我们也不急着走,还得等监察司的人过来。”
这监察司直属皇命,如今归七皇子管理,她虽和七皇子自小就有些交情,但那也仅限于朋友之间,七皇子对她自然也无男女之意,怕是也巴不得她不回京城,所以她也不担心会被监察司的人抓回去。
随着清晨的阳光慢慢将杨家笼罩,打破清晨寂静的却非鸟叫,而是接连几声属于人的惊呼与惨叫,这声音将孟清清从睡梦中惊醒,只披了件外衣,便匆匆跑出门去,只见杨家的下人都乱做了一团。
她抓住一个人问,才得知杨老爷和杨夫人在不久前咽了气,而杨大少爷因是个痴傻,一切都需有专人伺候,但为他送去洗漱之物的丫鬟,只离开屋子去端了个早饭的功夫,杨大少爷便溺毙在了洗脸的银盆中。
那水并不多,即便埋头进喷中,只要头稍微抬起来一些便淹不死,但就是那么点水,竟就这样淹死了一个大活人。
萧寒生就住在孟清清隔壁的屋内,听到叫喊声,直接提着出了鞘的惊闻剑,一副要杀光天下歹人的架势。
孟清清此刻管不了萧寒生,正要让人带她去杨大少爷的屋中查看时,昨日伺候杨少夫人的丫鬟却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告诉她杨少夫人快不行了,因回光返照,人都变清醒了,临终前想见一面自己的恩人。
孟清清转道去了杨少夫人的房间,如昨日一样,杨少夫人面色惨白的趴在床上,但见到孟清清后,却露出了一抹平静而愉悦的微笑,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相见一般,“孟姑娘,你来了,我还担心见不到你呢。”
孟清清没有说话,也不知该说什么,她能说出来的话对杨少夫人来说都太过苍白,或许静静听着她说话,才是最好的选择。
“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孟姑娘,求您再做桩善事,我死后不想埋在杨家的墓里,也不想埋在我家的墓里……”
杨少夫人的目光慢慢变得悠远,仿佛思绪飘往了常人所见不到的远方,“我也读过书,但没进过书院,桃花镇的女子书院有位姓李的女先生待我极好,小时候……小时候我帮家里做完了农活,就会去书院里偷听她们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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