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穷困潦倒

“别的女先生都会赶我,只有李先生在知道我偷学时不赶我,还送了我一本千字文。后来见我学得快,便想让我进书院,银钱由她来出,她还为此找了我爹娘,却被我爹娘赶走了……”

“那时……那时我见到李先生被打,也不敢出声,再后来……再后来李先生走了,我就再也没进过书院。”

杨少夫人的声音越来越轻,孟清清担心她合上了眼就再也醒不过来,出声问:“你是想再见一面那位李先生吗?”

“不,不要……”杨少夫人突然来了几分精神,声音也大了不少,“我……我不敢去见李先生,也不想见我爹娘,我就想……能埋在书院附近,我喜欢听念书声。当然,若不成,也没事……没事的,没事的……”

杨少夫人的声音再次低了下来,低到几乎微不可查,“请给我……给我烧一本书吧,什么都成,什么都成……若能……若能给我棺内……放一本……放一本千字文……便更好了……”

杨少夫人断气了,孟清清闭上眼睛,消化着徘徊在心中久久不散的无力感,一旁一直伺候着杨少夫人的丫鬟发出一道泣声,扑到床前为杨少夫人痛哭流涕。

书院旁自然是埋不了人,立不了碑的,孟清清将身上仅存的银子都拿了出来,给了那整个杨家上下唯一为杨少夫人落泪的丫鬟,让她将杨少夫人好好安葬,剩下的钱便买些她认为杨少夫人会喜欢的书,若有剩的,便让她自己收着。

丫鬟哭着跑出去后,一缕红光突然自杨少夫人身上钻出,飞入萧寒生心口,孟清清见萧寒生身体陡然一震,捂着头半跪在地,连忙上前看他情况,“萧寒生,你怎么样?你……”

萧寒生放下手,孟清清看到了之前从未在萧寒生面上见过的神情,他看着床上逝去的杨少夫人,面上虽没有太大的神情变动,但那双红了的眼眶中包含的泪光与隐忍的哀伤,却令他生动了许多,像是突然有了魂魄,可感知世间悲喜的木偶。

“萧寒生?”

萧寒生看向孟清清,突然道:“你是朝廷派来的?”

“怎么了?”孟清清奇怪的望着他问道,“难不成你觉得我是对你另有所图啊?”

“并非如此。”萧寒生道,“我只是想说,若你是朝廷派来的,现在便可以离开了,无论是我或是平海派的事都无需朝廷的人插手。若你并非是朝廷所派,待日后我定会有重谢。”

“……你不傻了?”孟清清听着萧寒生这么一连串有理有据的话后,觉得有些稀奇,“你竟能说出这么一长串的话了,难道你的七魄已经齐全了?”

萧寒生从孟清清的话中,想起了之前的事,“并未齐全,只是我灵力深厚,回拢三魄,再加上你身上的一魄,虽还七情不全,看着也能与常人无异。”

孟清清啊了一声,上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奇怪道:“你的一魄怎会在我身上?我也并未察觉到有何不妥啊,你不能收回吗?我也不需要这个。”

萧寒生摇头道:“暂且不能,或许是因喜欢你而不肯回来。”

萧寒生义正辞严的说出这么一句像是在调戏人的话,令孟清清大感震惊,“你怎么说得出这样模棱两可的话?你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如今是还未有这样的感觉。”萧寒生面不改色的道,“我能清醒的时间不多,若门中人有人来信,朝廷又派人来的话,请你转告我师兄,即便仅凭我一人与平海派之力无法真正做到平尽五湖四海不平事,也不见得朝廷就能做得到。”

“倘若朝廷当真有心为民,世上也不会有这么多鱼肉百姓、仗势欺人的不平事发生了。那位既用的是民脂民膏,也该为天下黎民多尽些心,而非为一己之私打压真心为民之人。”

所以……萧寒生真的不是骗子,平海派也的确如传闻一般,只是在萧寒生不管事的这十年里发生了变化?而且看样子,萧寒生对朝廷的印象极差,难不成这朝廷和平海派之间还发生过什么嫌隙?

孟清清还有问题想问时,萧寒生已恢复到如往日一般的放空状态,即便她伸手拽他,也只能得一句“喜欢”,果然如萧寒生所说能维持清醒的时间不长,但这未免也太短了些,她还未来得及问之后该去何处呢。

不过无论去哪,这杨家一夜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之变,他们再留在杨家必然不好,但如今又身无分文,杨家的一百两,她肯定是想也不要想了,于是只能再次光临当铺,将头上的发钗都取下,换来了六十两银子。

这桃花镇地方不大,当铺里的掌柜见识也不大,竟然只给了她六十两!她一支发钗都不止六十两!

孟清清气冲冲的离开当铺,在街上买了支便宜的木簪,随后才带萧寒生找了家客栈吃饭。

监察司来的比她想象中要快,在她住客栈的第二日便到了,也不知是不是因原本就在附近办事的缘故,而这次来的人里还有一位是她的熟人,正是她此番逃婚的对象,七皇子夏知远。

“你……”夏知远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抿了抿唇,目光带着悲悯,“你过得竟这般差,能吃饱饭吗?”

孟清清老实道:“有时是吃不饱。”

夏知远看着她的眼神更加悲悯,孟清清伸出手,缓缓道:“既然来的是你,那我也不客气了……给我点银子,我已经没东西能典当了,再这么下去,我只能回京城了。”

夏知远解下了钱袋,放在孟清清的手心,微笑道:“若银钱不够,可给我传信,你我自小青梅竹马,我怎能见你穷困潦倒而不施以援手?”

孟清清将一直藏在身上的信封和账簿拿出来,所幸冬日里穿的衣裳都多,因此看不出来,若换作夏日,是个人都能看得出她在身上藏东西了,“你快去查。”

夏知远接过,缓缓翻看起来,“你不怕给家中惹事?”

孟清清摇了摇头,“我爹担任刑部尚书多年,只听陛下号令,得罪的人还少吗?与其担心我家,你还是多为自己想想后路吧,你做的事不仅得罪人,还不像我爹那样有高官厚禄。”

“不可不为……不可不为啊……”夏知远垂下头,喃喃的道,“我明白你为何要这样做了,宁可穷困潦倒……也要自由加身……可是我……唉……”

“还没有穷困潦倒。”孟清清纠正道。

夏知远抬头看了她好一会,道:“也差不多,若没有我,你只能上街乞讨了。”

“没银子了,本小姐还能卖艺,本小姐的琴棋书画又不是白学的!”孟清清怒声道,“反正东西你也拿到了,赶紧走吧!你现在是监察司掌司,查到的东西越多越好,你这边查到了东西,我爹那边也好有事可做。”

“陛下不就是不放心你和我爹吗?你们得罪的人越多,在陛下看来就越安全,况且若你和我爹联手协办,陛下必然又要担心你们搅在一起,而想要将你们分开,这样我们就不必成婚啦。”

夏知远一怔,问道:“难道你早已知晓父皇想让你父亲辞官回乡之事?”

“啊?还有这样的事?”

孟清清一愣,没想到自己老爹为皇帝鞠躬尽瘁,还能被这样忧虑,或许是因她父亲纵横官场太久、门徒过多,又或许是因她从未见过面的小叔有“常胜将军”之名,担心她们家功高盖主。

但转念一想,以她爹的年岁,辞官是早晚的事,她小叔之前多年征战也落下了一身伤痛,也快英年辞官了,到最后她们家要全身而退,可比一个皇子全身而退要容易,倒也让她想开了。

“罢了罢了,无论是我爹自己想辞官,还是被逼的辞官都无所谓。我们一家早想好了对策,我爹辞官后,京城自然是不能待了,到时隐姓埋名,还怕有仇家上门吗?”孟清清哼哼笑道,“你还是担心自己吧,若哪日你实在混不下去,还有命在的话,可随我一起闯荡江湖,我们一起建个门派!”

“什么门派?”夏知远好奇的问道。

“这还未想好,不过也不要紧,日后再议。”孟清清将钱袋塞进随身的小包里,起身告辞道,“我得走了,我现在可不能被找到。”

夏知远点头道:“缺银子了记得给我传信。”

————————

阳春三月,春暖花香。

二人在离开桃花镇时买了两匹马,一路走走停停,才到了萧寒生清醒时所说要去的隈隩山。

这隈隩山并非是说单独的一座山,而是一片山脉,山势巍峨陡峭连成一片,随着春日到来,霜雪消融,可见远处被绿意覆盖的峰峦叠嶂,那就是曾经英豪录第一与第二切磋演变成决战之所。

哪怕此地距离隈隩山有近二十里的路程,也可瞧得见远处延绵群山,其中最高的一座,便是被选作切磋之处的地方,能看得到那高山的山头突兀的平了一块,像是山水画中的高山被人刻意裁去一角,让人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隈隩山周遭无人居住,因那山上多毒草、毒虫,到了夏季,毒虫泛滥会寻着人味找下山,冬季又想找个温暖之处过冬,人的居所对它们而言自然十分合适,但却没人想一掀开被褥便见到满床的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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