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苏念去了画室。今天状态不错,她沉浸在自己的创作中,直到傍晚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走出画室大楼,天色灰蒙蒙的,又开始飘起了小雨。她没带伞,正想着是叫车还是等雨小点,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却悄无声息地滑到了她面前。
司机撑着伞下车:“太太,先生让我来接您。”
苏念有些意外。顾衍今天怎么知道她在这里,还特意让司机过来?
她道了谢,坐进车里。车厢内温暖干燥,隔绝了外面的湿冷。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顾衍发来的短信,言简意赅:「下雨了,让司机去接你。」
连一个标点符号都吝啬。
苏念看着这条毫无温度的短信,再想起昨天那张色彩绚烂的丝巾宣传单,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浮了上来。
他会在意她有没有带伞?这不符合他“互不干涉”的原则。
是出于对“所有物”的基本维护,还是……别的什么?
她捏着手机,没有回复。目光转向窗外,雨丝斜斜地打在车窗上,划出一道道蜿蜒的水痕。
车子经过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区,等红灯时,苏念无意间瞥见路边一家高奢品牌的橱窗。橱窗里陈列的,恰好是几条当季新款的丝巾,在射灯下泛着细腻的光泽。
她忽然想起了那张被她塞回画册里的宣传单。
鬼使神差地,她开口对司机说:“王师傅,麻烦在前面路口停一下,我有点东西要买。”
“好的,太太。”
车子在路边停下。苏念撑开司机递过来的伞,走进了那家店。
店员训练有素地迎上来。苏念没有多看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直接走向配饰区。她的目光在陈列架上扫过,很快,定格在一条丝巾上。
那是一条爱马仕的丝巾,但不是她常见的马术或田园风格。深蓝色的底,上面用极其精细的笔触描绘着星宿图与神话人物,边缘是繁复的烫金纹路,整体风格神秘而华丽,带着一种深邃的宇宙感。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觉得,这条丝巾,很适合顾衍。不是适合他平日的风格,而是适合……他那深不见底、难以捉摸的内里。
“麻烦把这条包起来。”苏念指着那条丝巾,对店员说。语气平静,心里却有点发虚。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冲动之下,似乎只是为了验证某个模糊的念头,或者,只是为了打破某种令人窒息的平静。
付完款,拿着那个小巧精致的橙色盒子回到车上,苏念的心跳还有些快。
她看着放在身旁的礼盒,感觉自己做了一件非常荒唐的事情。
送顾衍礼物?以什么名义?
他会不会觉得她别有所图?
一路上,苏念都在纠结和后悔中反复横跳。直到车子驶入别墅,她看着窗外熟悉的景物,才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就当是……回礼吧。回他安排司机接送,回他偶尔那几句算不上关心的日常问候。
她拿着礼盒下车,走进别墅。
顾衍还没回来。
苏念将那个橙色盒子放在客厅茶几上一个显眼、但又不会过于刻意的位置。旁边压了一张便签纸,上面只写了两个字:「谢谢。」没有署名,也没有说明是谢什么。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是逃也似的上了楼,回到自己房间,反锁了门。
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像做贼一样。
她靠在门板上,对自己这种幼稚又冲动的行为感到一阵无语。送条丝巾而已,至于吗?
可是,对象是顾衍。那个心思深沉、界限分明的顾衍。
她不知道他会作何反应。是视而不见?是礼貌道谢?还是……会觉得她逾矩了?
接下来的时间,苏念有些心神不宁。画画也静不下心,书也看不进去。耳朵总是竖着,留意着楼下的动静。
直到晚上九点多,楼下终于传来了开门声和脚步声。
苏念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屏住呼吸,仔细听着。
顾衍的脚步声在客厅停留了片刻。很短暂的安静。然后,脚步声响起,上了楼,走向了主卧的方向。
没有停顿,没有询问,甚至没有多余的一丝声响。
他……看到了吗?
苏念慢慢滑坐在地毯上,心里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
也许,他根本没注意到那个小盒子。
也许,他看到了,但并不在意。
也许,他明白了她的意思,但用沉默表示了拒绝。
无论哪种可能,都清晰地告诉她一个事实——她刚才那番纠结和冲动,是多么可笑的一厢情愿。
他们之间,那堵无形的墙,依然坚固,甚至比想象中更厚。
她抬手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自嘲地笑了笑。
也好。
这样,她就能更清楚地记住自己的位置了。
第二天早上,苏念下楼时,顾衍已经坐在餐桌边。
他穿着熨帖的白衬衫,手腕上戴着那块价值不菲的表,袖口扣得一丝不苟。清晨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冷硬的轮廓。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
苏念的心不受控制地微微一紧。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平静无波,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
“早。”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
“……早。”苏念垂下眼睫,走到他对面坐下。
餐桌上安静依旧。
苏念用叉子慢慢戳着盘子里的煎蛋,眼角的余光,忍不住瞥向客厅的茶几。
那个橙色的盒子,不见了。
是被他收起来了?还是……被张姨当成垃圾处理掉了?
她无从得知。
顾衍没有任何表示,没有提起,甚至连多看她一眼都没有。
仿佛那个被她小心翼翼放在茶几上的礼物,连同那张写着“谢谢”的便签,都从未存在过。
苏念低下头,安静地吃完了自己盘子里已经有些冷掉的煎蛋。
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果然,是不必当真的。
无论是醉后的胡言,还是人前的维护,亦或是这偶尔流露出的、似是而非的关照。
都,不必当真。
她端起牛奶杯,将最后一点牛奶喝尽,指尖冰凉。
这场戏,她还得继续演下去。只是心里某个刚刚冒出头、带着点试探和不确定的嫩芽,似乎在这一片沉默的冰冷中,悄悄蜷缩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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