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雨时讨厌这阴沉的天气,可当进入室内,窗外化为白噪音的淅沥雨声,听起来竟然有点治愈。
冯寂染听着窗外的雨声,糟糕的坏心情一扫而空。
保姆吃完她们的工作餐后,早早就把主人的饭菜备好了,等人到齐后便将餐品一道道端上了桌。
冯茂鸿和乔明娥的工作都是包吃住的,中午就留在厂里的员工宿舍午休,谭岳和李悦容也常年忙碌,午餐都在公司食堂解决。
中午实际上在家用餐的也就只有冯寂染和谭恒澈两个孩子。
冯寂染只是被雨水打湿了,回房换件衣服就能来吃饭了,可谭恒澈淋了个透心凉,还要额外洗个澡才能来餐厅用餐。
冯寂染换完衣服来到餐桌前坐下,谭恒澈还没回来。
她看着满桌丰盛的午餐,也不是很有食欲。
因为餐餐桌上都有松鼠鳜鱼。
第一次尝的时候她觉得挺好吃的,餐餐都重样她就感到了乏味。
左右没什么胃口,她决定等谭恒澈来了一起吃,还能显得她讲礼貌。
十分钟后,谭恒澈换了套冯寂染没见他穿过的装扮,气定神闲地走进餐厅,单手拖开椅子坐下来,一如既往的黑着脸,拿起筷子,对着桌上那道松鼠鳜鱼就夹了上去。
冯寂染心道果然如此,之所以餐餐桌上都会有松鼠鳜鱼,是因为这是他的天菜,家里的保姆在迎合他的口味。
谭恒澈又扒了两口米饭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冯寂染没动筷子,提醒道:“想什么呢,吃啊。”
冯寂染忽然托着脸颊问谭恒澈:“吃饭了吗用苏州话怎么说?”
谭恒澈不知道冯寂染为什么要问这个,但答得很熟练自然:“饭啊吃嘞?”
“吃过了呢?”
“吃过哉。”
“还没吃呢?”
“还甑吃嘞。”
回答完谭恒澈基本上也猜到冯寂染学这个是想和周围老一辈套近乎了。
她一个贵州女孩,在苏州人生地不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社交建联。懂总比不懂好,说话温软一点,能讨到不少好处。
冯寂染得到答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假思索地道谢。
说到这里,谭恒澈冷不丁问:“你的英语口语谁教的。”
冯寂染当即红了脸,下意识不给他贬损她的机会:“我自己瞎读的,反正以后又不会出国留学,说得再好听也没用,别人笑话就笑话吧,我能考高分就行。”
出国深造难的不是学力水平,而是经济基础,学费至少几十万打底,上不封顶,她这种家庭根本供不起,不过是有钱人的游戏。
冯寂染不想在继续这个话题,越说越觉得是在自取其辱,谁知下一秒却谭恒澈说:“其实挺好听的。”
冯寂染拿筷子的手一顿,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她有自知之明,用不着他这样替她找补……
迟疑片刻,她试探着和谭恒澈打商量:“你家里的事我一件都不会对外说,同样的,学校发生的事,你能不能也别跟家里说?”
她今天在学校里可是把谭恒澈得罪了,非但公然跟他叫板,还夺走了他的班干部之位,明晃晃地利用完他就过河拆桥把他扔到了一边,自己回来了。
她做了哪些有失分寸的事她自己清楚,说白了就是故意为之,报复他高傲的姿态和他第一天相遇时对她轻视。
现在他们两清了,她也心虚了。
毕竟她的父母最担心的就是她在学校闯祸,今天开学第一天她就在学校掀起了轩然大波,她父母知道了,肯定对她一通数落。
日后再遇到相同的情况,她必然是被苛责的一方。
冯寂染提出条件后就一直端详着谭恒澈那张喜怒不明的脸,忐忑地担心他抓住她的把柄狮子大开口。
结果谭恒澈只是弯着唇角说:“行,彼此彼此。别动不动就把芝麻大点的事捅回家里,犯不着。他们大人一插手,总能把事情变复杂。”
达成共识,冯寂染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谭恒澈的反射弧却迟钝且漫长,过了许久才说:“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冯寂染心下一紧,又绷紧了神经,心情急转直下,拧着眉毛等待着他开条件。
代价太大可不行,她不会答应的。
谭恒澈说到这里,没了方才的散漫,郑重其事地放下筷子,凝视着她的眼睛说:“我爷爷明天从寒山寺回来,劳烦你在他老人家面前多替我美言几句啊,先谢了。”
他道谢的语气一点也不正经,倒透着几分不容置喙。
冯寂染短暂地错愕了一瞬。
从她到苏州以来,决定她是否能来苏州读书的这位大人物就一直神隐着,未曾露面,她自然也没见过。
他们大人之间倒是通了消息,说是谭老爷子在寒山寺闭关参禅,斋戒数日。
冯寂染初闻这座寺名,莫名觉得熟悉,后来反应过来,自己背过的古诗词里有一首《枫桥夜泊》。“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就是出自这首诗。
古诗里的名胜古迹照进现实是种十分微妙的感觉,这座寺庙还离谭恒澈家的园林不远,让她有片刻参与其中的恍惚。
像谭老爷子这种人,思想做派应该受儒家影响颇深,封建礼教总是带着约束言行的不自由。
谭恒澈生性不羁,桀骜不驯,想来很难入老爷子的眼。然而他作为谭家的长孙,应是备受期待与瞩目的。
被寄予了厚望,要接受的磨砺也非比寻常。
爷孙俩的关系恐怕不会太好,所以才需要她来从中调停。
如果她能赢得谭老爷子的厚爱,在苏州这片地盘上就有了靠山,谭恒澈对她的那点威胁就不复存在了。
可冯寂染还是忌惮谭恒澈,毕竟他才是和她朝夕相处的人,她在苏州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
冯寂染的眼神出卖了她的想法。
谭恒澈见状寡淡又散漫地弯唇一笑,说出了她的心声:“你怕我?”
冯寂染下意识一颤,硬着头皮矢口否认:“没有。”
谭恒澈玩味她这话,眼神戏谑:“那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这张餐桌很长,十几个人聚餐都够用。
碗盘是保姆摆好了的,为了节省时间和力气,将餐具摆在了邻座的位置。
冯寂染在等他洗澡更衣的时候特意带着餐具从一端挪到了另一端,尽量不和他坐在一起。
想必是谭恒澈回家时就看到了,来餐厅一眼看出了她动的手脚,现在趁机提了出来。
冯寂染反骨作祟,看不惯他随意摆布人的姿态,执拗地说:“我坐哪是我的自由。”
谭恒澈的笑容狡黠地眯起眼,长睫随着微敛的眼皮下垂:“是吗?和张耀毅做同桌也是你的自由吗?”
冯寂染抿起了唇。
她是莫名讨厌张耀毅,也说不出为什么。
谭恒澈端详着她的神色,挑起俊眉:“我可以跟老师说一声,让你和我坐。”
冯寂染正思索着反感张耀毅缘由,闻言猛地抬眼,警觉地望着他。
有时候,她真心觉得谭恒澈比狗皮膏药还难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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