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间发现,相处的久了,何长青总是能给他更多的惊喜。除了对兄弟尽心尽力外,他还有很多的优点。
前不久的安大建校四十周年的运动会上,何长青一连报了三个项目,其中五千米长跑甚至碾压体院的一众男生夺得第一,跳远和掷铅球也都取得了不俗的成绩,这让他受到了学院的表彰。这可真的刷新顾间的认知了,毕竟他几乎没见这小子出去运动过。
还有学院的元旦晚会上,何长青上去彪了一曲高音,也让顾间觉得不可思议,这小子整天在宿舍“鬼哭狼嚎”的,没想到还有这么专业的时候。
再到后来,顾间发现,何长青除了不爱学习,有点聒噪之外,也没什么其他的缺点了。他怀疑何长青报错了专业,毕竟一门极其简单的课业,何长青也会被老师警告,好在他虽然不热爱,但还是在图书馆泡了几天,给了那老头一个交代。
和何长青比起来,他除了学习好之外,甚至找不到其他的优点了。
到了冬天,何长青总是穿着一身骚包的红色,尤其下雪的时候,那身红色在银装素裹的世界里极其扎眼。那棱角分明的脸上总是带着笑意,眼睛里的光芒似乎总也不会消散,走在路上引得学校的女生们频频侧目。
期末考试前夕,是顾间和何长青走的最近的时候。虽然平时他们也会一起出去吃饭,但这段时间尤为频繁,何长青虽然不爱学习,但至少不能让自己的课业有污点,不挂科是他对自己最基本的要求。
顾间也不吝教他,一周多的时间每天都帮何长青的补习,大学的这些基础课程对他来说并没什么难度。
考试结束之后,就到了放寒假的时候。何长青主动帮顾间拎着行李,把他送到了火车站,“小间儿,到了老家,可不要忘了哥哥呀,哥哥开学给你带特产。”
何长青自从知道顾间比他小之后,总是以“哥哥”自居,变着法儿占顾间的“便宜”,“好了,快回去吧,到时候天暗了不安全。”
顾间这话倒没说错,西安给他的感觉哪儿都好,文化底蕴深厚,美食种类丰富,本地人也热情,就是小偷有点猖獗,由于宿舍到教学楼有点远,他找了一个学长买了辆二手车,结果一天早上他出去的时候就发现车被偷了,那锁孤零零地躺在雪地里,让顾间头疼了一段时间;相比于学校,社会上这种现象更是数见不鲜,几次和何长青做公交去市中心玩,下车的时候都发现钱包丢了,公交车上比肩继踵,肢体接触是不可避免的,但顾间没想到贼那么猖獗,好在钱包里面没有装多少钱,几次下来,顾间也长了个心眼,在衣服里面缝了个兜。
眼看到了发车的时间,顾间赶紧推开“热情似火、和他难舍难分”的何长青,赶去坐车了,“好了好了,快回去吧,别在这儿搞得跟个受气小媳妇似的。”
“对啊,我就是你的小媳妇儿,你个负心汉,一到假期就把奴家弃之不顾了。”
顾间被他雷的不行,这小子说话总是口无遮拦的,“我车到了,你也快回去收拾东西,明早你不也要去赶车嘛,路上把东西都带好,顺便提前跟你说一句过年好。”
“过年好,再见,小间儿,下次再见面你又老了一岁。”
“滚。”
徐唤和他的放学时间差了十几天,所以两人没有一起回去。顾间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晕车,来的时候还有徐唤和他说说话,回去的时候,一个人的旅程就显得极其漫长。
他买的坐票,小小的一节车厢里挤了近百号人,各种气味混合着弥漫在车厢里,让他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打不起精神来。
直到下车,他还处于一个半迷糊的状态。
顾一国赶着驴车来接他,顾间出了火车站,就看到他的老父亲拿着那杆用了不知多久的老烟枪在等他,看着父亲那布满皱纹的脸和在大冬天颤巍巍的身子,顾间有了些泪意,顾一国不过五十岁,但长期的劳作让他的身子大不如前,好在没什么大毛病。
顾一国接过顾间手里的行李,放在了铺了毯子的驴车里,“儿子,这学期过的怎么样,同学都好不好啊,吃的怎么样,看你都饿瘦了......”
顾间以前听到父亲这么啰嗦,或许会感到厌烦,如今好几个月不见,在这之前他也从未离家这么久,这些话听的他想落泪,在学校还没这么浓重的思乡之情,但当隔几个月的老父亲再次站到自己面前,顾间突然觉得万分思念。
他想到了这几个月受的委屈,他想到了好几次钱包被偷,想到了何长青,他觉得自己有问题,不正常,但最终这些都没有说出口,“当然好了,西安的好吃的可多了,都是乐民没有的......”
和父亲用方言交流,那种学校存在的“隔膜”一下子都不见了。
“爹,开学那时候我还感冒了,我室友,一个陕西人,就背着我去了校医室,路上我都丢死人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顾一国也笑了出来,“你这孩子打小就害羞,这让人背到外面,不觉得丢人就奇怪了。”
“当初我就害怕这个,你从小身子就不好,我还让你娘给你装了些感冒药,就怕你去一个新的地方不适应。”
“当时没想起来,还让医生又开了一些。”
“你娘包了饺子,就等着你呢,你妹妹后天也放假了。”
顾间一听这个就高兴了,他一直喜欢吃饺子,最爱猪肉大葱的,但以前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享受到这样的美味,“爹,那快走啊,我可馋了。”
顾一国看到他这样子,脸上的笑意愈发浓了,“就知道你爱吃这个,早弄好了。”
“谢谢爹娘。”
“小丽明年也升中学了,”顾一国有些感叹,两个儿女似乎转眼间都长大了,“不过你们兄妹可都给老爹我争气,老师说小丽的成绩也很好。”
“那当然,我顾间的妹妹成绩能不好吗?”顾间对这个年幼的妹妹也十分疼爱,那时候爹娘整日在忙,这妹妹基本都是他来带的。
顾一国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没个正行,坐好了。”
寒假除了看看书也没其他事可以做,不像夏天,一放假就要做农活。以前觉得十分累,如今没了作业,也没什么活干,反倒觉得寂寞了。
每日窝在炕上翻着小说,一出门整个身子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顾间和其他人不同,他偏爱“爱情”小说,还好爹娘不识字,要是知道他看张爱玲的小说,指定教育他。
闲暇之余,顾间又念起了何长青。念起他背过自己的宽阔后背,念起他在赛场上挥洒汗水的身影,念起他缠着自己帮他复习的样子,念起他在台上唱歌的模样,可惜这些念头永远无法宣之于口。
张爱玲的小说读来总让人不畅达,做低伏小的女人,淡漠薄情的男人,一对对痴男怨女,薄情而冷血,懦弱而自私。
他总是忍不住拿何长青和那些男人作对比,“何长青才没有这么不堪,才没有这么懦弱。”他在心里如是想着。
有时候他又会幻想自己和何长青在一起的样子,会不会也像那些彼此纠缠的男男女女,痴缠一生。但随即这个可怕的念头就被他扼杀在心底,他们都是男人,怎么可以做这种事呢。
顾间一向不大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尤其在自己家人面前,小丽很快就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哥哥,你是不是谈女朋友了。”
“胡说,你哥我是那种人吗?”顾间回过神来,小声斥道,“小小年纪不学好,整天琢磨这些事。”
小丽低下头继续写作业,小声反驳,“书上明明是这么说的,是哥哥你不承认。”
顾间望着窗外出神,没有听到。
除夕夜那天,十几个亲戚聚在一起,吃过年夜饭,就坐在一起寒暄,好不热闹。
顾间只觉得冷的不行,被子披在身上看着书,没有参与他们的活动。好像西安呆久了,自己的抗寒能力都下降了,以前十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也没觉得多冷。
望着一堆人围在火炉旁家长里短地聊,顾间也觉得暖了些,很快就过了十二点,聚者的人都散了,屋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模样,“万事如意”顾间在心里默默祝福。
西安下雪的时候不多,但平河不一样,从腊月到正月,院子里的雪就没散过。每次看到那洁白的雪,顾间总是能想到何长青那身骚包的红色。
那抹亮色,是在平河从未见过的。
过年也是平河人最放松的时候,没了农活,家家户户都贴上了对联,房子地屋梁下挂着晒干的苞谷和成辫的蒜,村子的路上时不时就能看到走动的人,互相做个揖,再笑呵呵地问几句好,又去做自己的事了。充满了生气。
开学是在正月快结束的时候,顾一国又恢复了去年送顾间离开时的唠叨模样,顾间也没再对他的唠叨表现出任何反感的样子。
看着视线中渐渐模糊的村子,顾间不可避免地有了离愁别绪,但这种淡淡的难过很快就被另一种喜悦冲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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