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妈，我不想去……】
不行，删掉。
【舅妈，我可以不去……】
还是不行，删掉删掉。
望着无法发出去信息的聊天窗，付沚南轻轻叹气。
他才二十六岁，就要走上相亲这条不归路了吗？
手机来了新信息。
【舅妈：约好时间了，下午五点二十，地点在久日里。收拾的利落些，不要迟到，知道吗？】
【付沚南：知道了。】
【舅妈：人家是沿南大学的副教授，你不要打扮的花里胡哨的，也不要和他嬉皮笑脸。好好聊，明白吗？】
【付沚南：明白。】
【舅妈：嗯，下周回来吃饭吗？舅妈身体不好，菜要提前准备。】
【付沚南：回，舅妈别准备了。我带你们出去吃。】
回完信息，付沚南呆了一会，又给陈玲转了五千块钱。
陈玲身体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付沚南想带她去做检查，陈玲不肯。付沚南和舅舅说这件事，舅舅也不管，说舅妈想怎样就怎样。
舅舅的儿子还说整个家好像只有付沚南最关心他妈妈。
付沚南想说你要关心也可以关心，不知道这有什么好争抢的。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今天即将面临的相亲饭局。
他真的不想去。
付沚南摊倒在沙发里，转了转自己的左手尾戒，又浏览了一遍和陈玲的聊天记录。
“花里胡哨”、“嬉皮笑脸”，几个字在付沚南眼里越放越大，他坐起来，往储物间走。
上次祝燃的妹妹社团活动买了很多道具和装饰品，付沚南被叫去帮忙，后来活动结束，一部分东西在付沚南车上忘了拿，被他带回家。
打开灯，付沚南找到那个大纸箱子，粗略地翻了翻，抛却一些过分夸张的，付沚南从底下拽出一顶粉色假发，拿在手里掂了掂，勾唇笑了。
半个小时后，付沚南望着全身镜里的自己，自信地推了推眼镜。随后扬起手腕上的机械电子表——“完，要迟到了。”
付沚南飞奔出门，跑出单元楼，一脚踩在落日的余晖上。夕阳拉长了他的身影。来不及开车，他跑到街上去拦的士。
目睹了三辆满客出租车从面前经过，正当付沚南以为这是天意时，一辆空载的出租车停在他面前。
好吧，原来是时机未到。
付沚南坐进车内，砰地关上车门。前座司机在后视镜里欲言又止。
“怎么了？”付沚南问。
“是去央街的漫展吗？”司机徐徐启动车子，又打量了一眼后座的年轻人，“你cos的这是什么角色？”
“……不是。”付沚南郁闷地调出导航上的地址，递给司机，“去这里吃饭，麻烦您快点。我赶时间。”
“好。”司机踩下油门。
付沚南趁机看看自己的妆造。
这么夸张吗？
他出门前看觉得还挺好的。
前置摄像头打开，显现出付沚南脸的那一刻，他差点把手机扬了。
怎么室内室外差距这么大？
付沚南记得自己就是把脸抹白一点，加粗了一下眉毛，然后戴上方框眼镜和假发。这还是他从箱子里精挑细选搭配出来的。
还好假发没歪，付沚南捋了捋自己的粉毛。
又移远手机。
其实粗略看还可以。
再调整一下眼镜。
仔细看也没问题。
付沚南点头，宽慰地把手机收起来。
上了芙蓉道车速明显慢下来，周围的车辆也越来越多，一批学生从车窗外走过，付沚南彻底被堵在街道上。
“师傅，还有多久？”付沚南凑前问。
“前面两百米就是。”
“那我能在这下车，走过去吗？”
司机摇头，“搞不得，这里全是监控，不让停的。去前头拐个弯就让你下。”
付沚南妥协地坐回去，时不时焦躁地看表。
迟到二十分钟了。
褚暥放下手表。
意味着他也可以走了。
他站起来，餐厅的大门恰好被推开，一个造型奇特的人跑了进来。
一头粉色的炸毛短发，黑色大方框眼镜衬得他脸格外小，穿着一件绿衬衫加紫色外套。底下也是一条暗绿色的裤子。
在高雅的餐厅里他像是另一个图层的人。
很难形容，但褚暥有一种直觉，这人会是他的相亲对象。
“你好，请问307桌在哪里？”付沚南拦住一个服务员问。
服务员抬手一指，付沚南随着她手臂的方向看过去，对上褚暥沉默的目光。
看到对方站立在餐桌旁，像是迎接他的模样，付沚南顿觉惶恐，快步走到他面前。
“久等了，那边太堵车了。”付沚南说。
褚暥颔首，从付沚南鬓边收回视线，问：“你是王叔叔的儿子？”
“是的，我叫。”付沚南抬起脸，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叫王德佛。”
“你也可以叫我的英文名——Wonderful。”
“......”
“…哈。”付沚南尴尬地挠了挠脖子，好吧，确实不是很好笑。
付沚南扯开椅子打算坐下，看到褚暥还站着，又倏然站直起来，小心地问：“我们坐吗？”
前来送茶的服务员听到这一句，疑惑地瞥了一眼付沚南。
“坐。”褚暥说。
付沚南喜笑颜开，毫不在意地坐下来。对服务员说：“麻烦给我上一杯冰水。”
他总觉得脖子痒，忍不住挠。越挠越红，眼见这红色都要烧到耳朵了，褚暥才好心地问：“你怎么了？”
“脖子痒。”
付沚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出门前还好好的，他侧头去看，也看不到脖子上是什么情况。
褚暥本想提醒他可以借助手机，但付沚南的头发忽而动了动。
褚暥轻轻眯眼，疑惑地问：“你的头发？”
“嗯？”付沚南抓了抓他的粉毛，“好看吧？特意染的。”
“是真发？”
付沚南心虚了一瞬，旋即点头，一口咬定，“真的。是不是看着很不正经？”
“还好。不过染发伤发质，很多人会选择戴假发。”褚暥淡淡地喝水，“但假发质量层次不齐，差的假发容易引起皮肤过敏。”
“...我这个是真头发。”付沚南说，冰水被端上来，付沚南低声说谢谢，手又无意识地挠脖子。
褚暥意味不明地点点头。
其实还有一句没说完，过敏喝冰水会导致红痒更严重，但既然付沚南坚持说他的头发是真的，褚暥就不再说话了。
灌下一杯冰水，付沚南终于舒服了些。抬眼看到褚暥的脸，付沚南又觉得口渴了。
怎么聊天？
怎么和他聊天？
给他讲笑话吗？
付沚南不太自信地偷瞄褚暥。
褚暥这样的人，付沚南不觉得有任何笑话可以打动他。但付沚南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那个，教授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褚暥目光顿住，眉梢不易察觉地挑了挑，“做教授的。”
付沚南哦哦了两声，“这工作挺好的。”
“工资高吗？”付沚南又问。
“能养活自己。”
“真棒。”
“……”
餐桌沉默，桌上花瓶里的花也应景，低垂着，凉凉地飘下一朵花瓣来。
付沚南默默地捻走那瓣粉色花瓣，抬起头，朝褚暥笑了一下。
仿佛替着花落不好意思似的。
“吃饭吧。”褚暥说。
付沚南如临大赦，松了口气，拿起筷子吃饭。
他脑子里装着事，想怎么样和褚暥聊天，手里吃饭吃的心不在焉，继两次把筷子戳到脸后，褚暥投来平静的目光。
“如果不合胃口可以再点别的。”
付沚南反应慢半拍：“别的什么？”
“你喜欢吃的。”
“不用了。”付沚南看着这一桌子，两个人也吃不完，他眼睛转了半圈，问：“教授平时喜欢吃什么？”
又找到一个好话题，付沚南想。
“不挑食，忙的话就吃食堂，或者去外面吃，晚上会自己做饭。”
付沚南看似在听着，心里又在构思下一个话题，几秒后才听见褚暥反问他：“你呢？”
“我也不挑，有什么就吃什么，能吃就行。”
“嗯，很棒。”
“嘿...”
付沚南傻笑，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一顿饭吃的浑身像是有蚂蚁在咬，人生前二十多年都没这么尴尬过，来时在车上找了好几个冷笑话想用来活跃气氛，但坐在褚暥面前，付沚南莫名张不开口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教授的身份自带气场，付沚南往褚暥面前一坐，仿佛就回到了小时候在老师面前背书的感觉。
浑身没一处是自在的。
落日逐渐沉入地平线，暮色切合，橙色与蓝色相融在天际，形成日落后的蓝调时刻。
餐桌靠窗，楼层又高，付沚南坐的位置几乎是一个赏景的绝佳位置。他往上推了推眼镜，眼镜的黑色方框此时成了一个取景器，把那片短暂而静谧的蓝色映进付沚南的眼睛里。
橙色完全消失前，付沚南就收回视线，抓住了褚暥望向他的目光。
“吃饱了吗？”褚暥率先问。
付沚南想问怎么了的话被堵回去，点点头，“饱了。”他站起来，“我去买单吧，今天让你久等了。”
褚暥站起来说：“买过了。”
“什么时候？”
“你看风景的时候。”
一般与付沚南初相识的人都说他心思简单，有点没心没肺像小孩的意思。认识付沚南久，交情深的人，比如祝燃，听到这话一定立刻反驳：“呸，他心思细的很，你们别逗他，付沚南——高敏感脆玻璃人士一枚。”
付沚南自己来说，他没办法鉴定。
就像现在他没办法分出褚暥这句“在你看风景的时候。”到底是陈述事实还是指责他吃饭不认真，相亲不正式。
不过搞砸这场相亲本来就是付沚南的目的，他纠结了一阵，电梯门打开，褚暥走出，付沚南看着他的背影，索性不想了。
应该以后也不会有交集了。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各自回家了？”
付沚南站在街边，风从他身后涌来，褚暥的头发都被吹动了，付沚南一头粉毛牢固地盘踞在他头顶，一动不动。
看起来这假发的质量真的很差。
褚暥略一点头，看见付沚南露出今晚最真心实意的一个笑，无比真诚，眼神明亮地看着褚暥。
对视了几秒，褚暥移开视线，握着车钥匙，听见付沚南的声音：“我叫的车到了，那我先走了。”
付沚南朝褚暥挥了挥手，跑向路边停着的白车，褚暥没有目送他离开，平淡地转身。
一个弓身钻进白车，一个走进了停车场。
停车场里空气闷热，褚暥坐进车里，先打开空调，车顶灯落下，照亮他的手机屏幕。
【妈：今天吃饭吃的怎么样？】
【褚暥：不怎么样。】
【妈：我听介绍人说，小付是个很乖的孩子呢】
【褚暥：他姓付？】
【妈：对啊，我不是告诉过你他的名字了吗？他随妈妈姓，姓付，叫付沚南。】
史上最快掉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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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没头脑和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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