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o？”
“ao。”
“i…e？”
“ie。”
“u…n。”
“un。”
“an…g？”
“ang。”
“……”
“你管这叫会？”
江予童心虚地撇过头。
“CD里面有拼音歌，你可以回去听听。”祁青随说：“要快点跟上了，老师说下个星期就要开始教课文啦。”
“嗯嗯。”
“好啦，我回家了。”祁青随收拾完东西起身问道：“你家离这里远不远？我送你？”
“不用。”江予童说：“很近的，几分钟就到了。”
祁青随点点头：“那你路上小心，拜拜！”
“拜拜。”
残阳没入远边，周围灰蒙蒙的，街道点起了灯，江予童提着袋子走在路上，回到家才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祁青随是哪个学校的，他们也没有约下次见面的时间，那该怎样才能碰到？
江予童咂咂嘴，不再去想这件事，洗了个澡拿着今天刚买的书进了房间。
他们家是一室三厅，不大，中规中矩。父母常年不在，主卧便空了出来，但外婆依旧每周都打扫，所以没留什么灰。倒是有人睡的侧卧经常乱成一团，每天都要整理。
她和弟弟睡在一个房间，是上下铺，虽然江予童不太喜欢她，但还是怕弟弟睡觉不安分从上面滚下来，于是主动选择了睡上铺。
他们的房间有两张小书桌，弟弟现在还在上幼儿园，用不了，江予童就拿来自己用了。书桌上有个CD机，平时给弟弟听儿歌和故事用的。
见外婆正在帮弟弟洗头洗澡，江予童赶紧拿出书里的CD放进播放器里，把声音调到最低，小心翼翼地听着。
弟弟很任性，从不会把东西和姐姐共享，姐姐一碰弟弟就开始闹脾气，所以江予童从来都不会拿他的任何东西。但是这个CD是爸爸妈妈买来给弟弟用的，弟弟不让碰，江予童就躲着他偷偷用。
于是后面几天，江予童都是趁着弟弟跟外婆出去时拿CD机来听。
周三下午，低年级放的早，四点钟就放了。弟弟在读的那个幼儿园三点多放，外婆在弟弟放学时一般会带着他到瑞阳广场走一圈，五点多才回来。江予童就背着书包直接去书店了。
听班里同学说书店有卖点读机，老有意思了，江予童便想过去瞅瞅，结果一到柜台就看到了熟悉的人。
“祁青随？”
“江予童？”
“你今天也来新华书店看点读机吗？”江予童问。
“嗯。”祁青随说：“我今天听班里人说点读机很厉害，就过来看看。”
“我也是。”
“你用过吗？”祁青随问。
江予童摇摇头：“可以用的吗？”
“可以试用。”祁青随把笔递给她：“你试试。”
江予童随便点了一个拼音。
“eng——”点读机里传出了一道甜妹的女声。
“这么神奇？”江予童惊讶着，把书本往后翻有点了点几个汉字。
“夏。”“冬。”“雨。”“人。”
“这个对学习帮助很大哦，小妹妹，要不要考虑让爸爸妈妈给你买一个？”服务员热情地向江予童介绍到。
江予童闻言，瞥了眼价格，699，太贵了。
她摇了摇头，把笔放回原位。
“诶我上次推荐给你的那本书，里面的CD你回去有听吗？”祁青随突然问到。
“有。”江予童说：“我每天晚上都有听，拼音歌已经背出来啦！”
“这么厉害？”
“嗯！”江予童说：“我背给你听听？”
“好。”
“abcdefg……”
江予童流畅地背完一遍后，祁青随朝她竖了个大拇指：“很厉害嘛，这么快就背会啦。”
“那当然啦！”江予童自豪地挺起胸膛：“这可是你推荐给我的字帖，我当然要好好用了！诶话说……”
“嗯？”
江予童顿了顿：“你们老师都是这么给大拇指的吗？”
“什么？”祁青随有点懵。
“我们老师都是这样——”江予童伸出大拇指，拿到嘴边哈一口气，再轻轻按在祁青随额头上：“都是这样给小朋友大拇指的。”
祁青随眨了眨眼睛，随后也伸出大拇指，重复了一遍在嘴边哈气的动作，然后在江予童额头上按了按，咧嘴笑道：“我们老师也是这么给小朋友大拇指。”
江予童觉得耳朵一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烧似的。
“那个，祁青随……”
“青随，我都已经买好点读机了，你怎么还没下楼？”
江予童寻声看去——
女人长着一张标准的鹅蛋脸，皮肤细腻如丝。细长的眼眸里藏着深不可测的智慧，薄唇轻抿着，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不容侵犯的傲气。
江予童被女人的气质惊呆，还没反应过来，旁边人便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我星期五下午还会来，到时候一起写作业。”
“啊？……嗯，好。”
祁青随一边后退一边向江予童挥手，被他妈妈提醒后才讪讪转过身去牵她。
“那个小女孩是谁？”
“同学，在书店碰到，就聊了几句。”
“嗯。我买的点读机你回去好好用，买的高配版。”
“知道了。”
“妈妈，我星期五下午放学想来书店这里写作业。”
“可以，我让司机送你。”
“嗯嗯。”
离得太远，江予童其实没太听清他们后面的对话，只知道祁青随妈妈给他买了个点读机。
祁青随肯定是一个非常、非常幸福的小孩子。江予童想。
因为江予童觉得，他的妈妈是个好人。
星期五，祁青随来到新华书店，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看着绘本的江予童。
“又在挑哪本绘本书看呢？”
祁青随一蹦一跳地哒到江予童面前，挨着她旁边坐下来。
这位子很小，他们两个小孩子坐在一起，肩膀也紧紧靠着。
“我在看这本。”江予童指了指封面上的两只一大一小的兔子：“但是我不知道叫什么，我只认识后面五个字，我有多爱你。”
“猜猜我有多爱你。”祁青随说。
“什么？”
“这本绘本书的名字。”
江予童点点头：“它里面有好多字，我也读不懂。”
祁青随说：“那我读给你听。”
“好。”
“小栗色兔子该上床睡觉了，可是他紧紧地抓住大栗色兔子的长耳朵不放。他要大兔子好好听他说，‘猜猜我有多爱你’……”
一本大大的绘本书就这么平摊在两人的大腿上，祁青随读，江予童就在他读完之后帮他翻页。
“……然后他躺在小兔子的身边，微笑着轻声地说‘我爱你一直到月亮那里，再从月亮上回到这里来。’”
“爱到月亮那里，再从月亮上回到这里。”江予童疑惑道：“月亮离我们这里很远吗？”
“对呀，很远很远。”祁青随说：“我们晚上抬头看，就能看到月亮高高地挂在我们头上，怎么抓也抓不到。”
“那嫦娥呢？”
“嫦娥可以。”
“为什么嫦娥可以抓到月亮，我们却抓不到？”江予童问。
祁青随很认真地回答道：“因为嫦娥会奔月，嫦娥会飞，我们不会飞。”
“灰机会飞！”江予童突然兴奋地说道：“灰机能飞的好高好高，直接把白云都给穿破了！”
“是飞机。”祁青随纠正到。
“是灰机。”江予童皱了皱眉：“我身边的人都读灰机，祁青随，你是傻子。”
“就是飞机！”
“灰机！”
“飞机！”
“灰机！”
“你……哼，不和你争了，我等下带你去点读机那边看，你就知道是飞机还是灰机了。”祁青随生气地鼓起腮帮子。
“反正就是会飞的机！”江予童又争了句，然后问道：“那这本猜猜我有多爱你讲的是什么？”
“呃……”祁青随将思绪拉回来，说道：“就是讲一个亲情的故事，小兔子用各种方式表达自己对大兔子的爱，大兔子也用自己的方法来回应小兔子的爱。”
“所以这本书里面才有这么多句‘我爱你’吗？”
“是的。”
“祁青随，是不是世界上所有的爸爸妈妈都会爱自己的孩子？”
祁青随顿了下：“是的。”
“真的吗？”江予童确认到。
“嗯。”
世界上所有的爸爸妈妈都会爱自己的孩子，这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那为什么她感觉不到爸爸妈妈对自己的爱呢？
如果是真的，那为什么那个大哥哥会被自己的爸爸妈妈打得这么惨呢？
是不是只有好的大人，才是好的爸爸妈妈，才会爱自己的孩子？
“祁青随，”江予童问他，“你觉得爸爸妈妈大概有多爱你呀。”
祁青随想了想，然后学绘本书中的小兔子那样，伸长了手臂，说道：“大概有这么多？”
“那你对爸爸妈妈呢？”
“大概也是这么多。”祁青随说。
“诶祁青随，你有看过这本书吗？”
祁青随看了眼——
《大卫，不可以》。
“看过。”祁青随说：“幼儿园的时候。”
“你们幼儿园的时候，就开始看绘本了？”
“对，”祁青随说，“绘本本来就是给幼儿园的小宝宝看的。”
可是我们幼儿园的时候没有。
我们幼儿园，只有一个滑滑梯，一副玩具，和一排的图画练习书。
我们的幼儿园也很小，只有小学教室两个那么大。
见江予童两眼发空发愣的样子，祁青随蹙了蹙眉，用手肘拱了拱她：“你怎么了？”
江予童回过神来：“没有，我只是在想，为什么这本书里面的大卫，他给妈妈添了那么多麻烦，但是妈妈最后还是对他说了‘大卫，我爱你’？”
“或许是因为爸爸妈妈的爱是无条件的。”
江予童垂眸：“好吧。”
才不是。
爸爸妈妈的爱，才不是无条件的。
条件是你得学会忍让。
条件是你得特别特别优秀。
条件是你得是个男生。
“把书放回原位吧。”祁青随说：“咱们去后面的小公园写会儿作业？你书包带了吗？”
“带了。”江予童说。
“嗯，那我们走吧。”
江予童起身，祁青随等她放回书，两个人一起走出了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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