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才上一年级就买练习册写?”江予童不解地看着挑练习册的祁青随问到。
祁青随没抬头,反问了句:“你不也是?”
江予童噤声了。
“我在看数学题,顺便买点课外书。”祁青随说:“学校里不是有布置‘自主作业’,就是课外练习,你们没有吗?”
“有。”江予童瘪瘪嘴,“但是学校不已经发了阳光课堂吗?”
“我们学校也有。”
江予童说:“反正老师不会检查,不写也没事儿的。”
“那你来书店准备买些什么?”
江予童闻言,垂眸道:“我不太会…老师发的练习我都写的吃力,来书店就随便逛逛。”
“现在好像就教了拼音和识字吧,数学只教了口算?”祁青随思考了会儿,抬眸看她:“你跟不上?”
“有点……但是数学有教具,方便很多。”江予童说。
“那你可以买这个。”祁青随说着,伸手从书架里抽出一本《入门拼音?汉字:字帖临摹版(附赠CD)》递给江予童:“这本还有光盘可以跟着读,你每天照着它读几遍,再写几遍,很快就跟上了。”
江予童点点头,接过往后翻看了眼价格,16.9,不贵,三天多一点的零花钱,剩下来的钱还可以买些小零食吃。
祁青随选好数学练习册后又跑去别的专柜挑书,江予童好奇地跟了过去。
“你买的是英语课外书?”江予童惊讶地问到。
“嗯。”祁青随应了声,将两本绿色的小本随手扔进购物篮里。
江予童余光瞥了眼:“入门级,什么合三四年级……?”
“适合三四年级。”祁青随说。
“噢。”江予童问:“那你怎么买,不会看不懂吗?”
“不会,我幼儿园学过。”祁青随说着,拉着江予童的衣袖下楼结账。
收银员给她找了三块钱,剩下的那个一角给江予童换了两颗水果软糖,草莓味的,江予童送了祁青随一颗。
见他水灵灵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江予童目瞪口呆:“你有这么多零花钱?”
祁青随表情愣了一瞬,随即道:“不是,爸妈给我的。”
他从收银员手里拿过本子和钱,说了句谢谢,然后把江予童给自己的软糖撕开塞进嘴里,含糊道:“我要去后面的小公园,你去不去?”
江予童点点头:“去。”
这家小公园实际上也不算小,光是健身设施就有十来项,旁边还有给小孩子玩的小滑梯和秋千,再往里就是几个石质的桌凳。
江予童已经很久没来这里了,虽说离家不远,走个五六分钟就到了,但自从上次看到那个大哥哥后,便很少来了。那个大哥哥的家就住在小公园河对面的F小区,F小区是座老社区,里面的建筑物都很久了,多半都是些用砖头筑起来的小屋,那个大哥哥家的墙上还贴着几片铁皮,估计是修补缝隙用的,反正整个房子看上去就给人一种很不坚固,仿佛下一秒就要倒的感觉。
后面江予童再找她的小伙伴玩的时候,那个大哥哥已经不在了。室内空无一人,墙上的某片铁皮也掉了一角,蔫蔫地垂在那里。正值落日时分,金灿灿的残光打在地上,照得地面黄藤藤的。台阶上有几个比别处更加深色的点点,约摸是上次流下的血留在了表面,被太阳晒干了,印记就永远留在了这里。
江予童之后问了才知道,原来那位大哥哥后来搬走了,不知道搬去了哪里。但是他们一家人走的时候,带的行李却不多,只有两三个麻袋,连行李箱都没有,装上三轮车上便匆匆走了,也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在这里,不要的全都扔了。
听她的小伙伴说,大哥哥那一家就是这样,不管是在白天还是在深夜,总能从他们屋子里传出打骂声,偏偏老房子隔音不好,这一动静,就惊扰了附近的街里街坊。起初作为他们同社区的大人们还会上去劝阻,到后面发现劝阻没用,那一家的两个大人不知道怎么执拗得很,也偏执得很,对自家孩子百分之百的掌控,要求也高,被骂被打对于那个孩子来说已是家常便饭。
前段时间闹得最烈,不仅大人和小孩吵,两个大人也在那里动手动脚。据说是孩子他爸有家暴倾向,孩子他妈还怀着孕呢,就对人家大打出手,好像是个女娃娃吧,那个大哥哥听到这消息后兴奋不已,直呼自己要有妹妹了!自己马上就要当哥哥了!可惜现实残酷,在一次争吵中,孩子他妈不小心被他爸用力推了一下,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流产了。
怀了近七个月的女娃娃,就这么没了。
再后面,听闻F小区要拆迁,空出来建绿化,于是江予童的小伙伴也搬走了,那时候互联网并不发达,大家又小,年少时的一次告别,很可能就是最后一次。
江予童永远也联系不上她在幼儿园时陪她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们了,关于那个大哥哥的消息,自此也了无音讯。
以至于再次来到这家小公园,还有些如梦似幻的感觉。
F小区已沦为平地,从小公园看,只剩下黄黄的泥土和拆迁遗留下的砖瓦铁皮,原本应该永远印留在那节台阶上的血迹,也被挖掘机无情挖去,刨开了底下的水泥,裸露出它最原始的外表。
“在愣什么呢?”
江予童寻声望去,发现祁青随也在盯着河对面看,于是摇摇头,道:“没事儿,就是觉得这里突然间变得不那么热闹了许多。”
“是这样的,因为好多人都离开了。”祁青随说:“要不要去玩那个双杠?”
“双杆怎么玩?”江予童蹙了蹙眉,疑惑道:“那里不是都用来给大人晒衣服的吗?”
祁青随轻笑了声,道:“才不是呢。双杠可好玩了,既可以坐在上面,还能抓着杆子转一圈身,我还会倒挂金钩呢!”
“真的?”江予童狐疑道:“我不信。”
“真的!”祁青随说:“你相信我。”
“那你表演一个给我看。”江予童说。
“好啊,你看着哈。”
说罢祁青随便跑到双杠那儿,两只手撑在杆子上,借力坐了上去,又抓着其中一只杆,绕着它转了一圈,随后用膝盖腿紧紧勾住,重心下垂,整个人像猴子用尾巴勾住树枝一样,挂在了双杠上。
“好厉害!”江予童激动地鼓着掌,睫毛下的双眼熠熠生辉。
祁青随双手抱胸,自豪道:“看吧,我就说双杠好玩吧。”
因为是倒着的姿态,说话的语气也有些好笑,像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子似的。
“祁青随,你的肚脐眼露出来啦!”
祁青随闻言,赶忙把垂着的衣服拉了下来。
“你不许笑!江予童,你不许笑!”祁青随涨红着脸,羞愤地大喊到。
江予童不听,抱着肚子笑得更过分。
“你你你,你给我等着!”
祁青随手掌撑地,脚在空中划了个半弧,帅气地从双杠上转下来。
“哟,祁青随还耍帅呢。”江予童捂着嘴呵呵笑到。
“你完蛋了江予童!”祁青随气得原地跳了两下,而后追过去:“有本事儿你别跑!”
江予童边跑边回头比了个鬼脸:“就不!”
两人围着公园跑了四五圈,跑得略喘气,便找个地儿休息了会儿,公园有凳子不坐,非得肩挨着肩坐在大树下。
不知不觉日落西边,余晖在空中舞动,似乎在诉说着某些不为人知的故事。暖黄的光照满整个大地,几缕夕阳倾泻在他们身上,仿佛与大自然融为一体。
江予童望着远处夕阳尚存的一小个头顶,说道:“太阳都下山了,已经这么晚了吗?”
“对呀,”祁青随说,“趁现在还能看得见,不如写会儿练习再走?”
“可是再不回家的话,你爸爸妈妈会担心的吧。”江予童说。
“不会,他们还在上班。”祁青随转了个身,面对着江予童:“你不想再多待会儿嘛,还是说家里有人在等你?”
“呃……没有吧?”江予童垂眸思索着。
临走前江予童记得锅里放着保温的鸡蛋羹,电饭煲里也剩了点饭。这样子的话,外婆应该是陪弟弟出去玩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
“那我们就再写会儿吧!”祁青随说到,眼里闪烁着兴奋和期待的光芒,在夕阳的衬托下,更加清晰明亮了。
“好。”江予童答应到,又想起了什么,问道:“那我写些什么?”
祁青随指了指远处石桌上套在塑料袋里的书:“就是我刚给你推荐的那个字帖。”
“可是我没笔。”江予童说。
“我带了笔呀。”
说罢,祁青随便拉着江予童起身,两人走到石凳前坐下。祁青随从衣服内袋里掏出两只铅笔,给了江予童一只。
“写吧。”祁青随说:“我写数学练习。”
江予童点点头。
这本字帖挺大一本,一页差不多两百个拼音或者一百五十个汉字,江予童练完两页,发现祁青随已经写完了练习册,正在看从新华书店买来的英语课外书。
“这是什么故事?”江予童问。
“绿野仙踪。”祁青随说。
“噢。”江予童重重地点点脑袋:“没听过。”
“后面会要求看的。”祁青随说完,把书合上收进了袋子里,问道:“字帖你写了几页?”
“两页。”江予童说道:“一页拼音一页汉字。”
“拼音和汉字会读吗?”
江予童抿了抿唇,想了想,回答道:“会。”
祁青随听闻微微颔首:“那读给我听听。”
江予童想也没想地应道:“嗯。……嗯?”
啥?
读给祁青随听听?
……才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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