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的清晨,天光亮的比京城晚些,空气里带着西北特有的干爽清冽。
许清遥是在一阵清脆的鸟鸣声中醒来的。
月见早已备好了温水,伺候她梳洗。
不同于在京中需要按品大妆,许清遥只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簪一支素银簪子,穿了身藕荷色的家常襦裙,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
她刚收拾妥当,院外就传来了江采薇雀跃的声音:“表姐!表姐你起了吗?我们一起去给祖母请安,然后去逛早市呀!”
许清遥笑着迎出去,只见采薇穿着一身利落的鹅黄骑装,头发束成马尾,精神抖擞,手里还提着个小巧的食盒。
“这是厨房刚做的杏仁茶和玫瑰饼,我们先垫垫肚子!”
两人先去主院给江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见她们姐妹俩一同前来,笑得合不拢嘴,拉着许清遥的手细细问了昨夜睡得可好,可还习惯,又叮嘱采薇:“带你表姐逛逛便好,莫要疯玩,你表姐身子需要静养。”
采薇吐了吐舌头,连连保证。
出了江府,凉州城东市早已热闹起来。
贩夫走卒的吆喝声、食物的香气、各种新奇玩意儿的展示,充满了鲜活的生活气息。
采薇如数家珍地给许清遥介绍着:“表姐你看,这家的胡饼最是酥脆!那家的羊杂汤一点膻味都没有!还有前面,有卖西域来的宝石珠子,可漂亮了……”
许清遥跟着她,感受着这久违的、纯粹的市井热闹,心情也不由自主地明朗起来。
她给月见和自己买了几样小巧的绒花,又在外祖父常光顾的茶庄包了些新到的龙井。
回到江府时,已近晌午。
萧舟衍正陪着江老太爷在庭院里的石桌边对弈。阳光透过葡萄架的缝隙洒下,在棋盘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萧舟衍执黑子,凝神思索,侧脸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
江老太爷则端着茶杯,气定神闲。
许清遥没有打扰他们,悄悄站在回廊下看了一会儿。
她发现萧舟衍的棋风一如他为人,沉稳大气,布局深远,偶尔也会露出凌厉的杀招。而外祖父则更显老辣,往往于无声处埋下陷阱。
一局终了,竟是和棋。
江老太爷捋须笑道:“舟衍棋力不俗,老夫险些着了你的道。”
萧舟衍谦逊道:“是外祖父承让了。”
见到许清遥回来,萧舟衍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她身上,见她气色比前两日好了不少,眉眼间也带着轻松的笑意,他眼底也柔和了几分。
午膳是家常菜式,却做得极为精致。一道凉州特色的手抓羊肉,炖得软烂入味,丝毫没有腥膻气。
江老夫人不停地给许清遥夹菜,念叨着:“多吃些,瞧你瘦的。”
下午,许清遥小憩片刻后,便去了江婉柔居住的院落。
姨母擅长调香,院子里就种了不少香草。
江婉柔正带着丫鬟在整理新采的薄荷,见许清遥来了,笑着拉她坐下,教她辨认各种香草,还送了她一个自己绣的、装着安神香料的荷包。
“女子心思重,容易睡不安稳,这个戴着,或有些用处。”江婉柔语气温柔。
许清遥摩挲着荷包上精致的缠枝莲纹,心中暖流淌过。
傍晚时分,萧舟衍提议去城墙上走走。
凉州城墙高大厚重,登上城墙,视野豁然开朗。
落日熔金,将远处的祁连山雪峰染上一层瑰丽的色彩,整个凉州城都笼罩在温暖的暮色之中。
萧舟衍站在她身侧,为她挡去些许晚风。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苍茫壮阔的景色。
“这里很好。”许久,萧舟衍低声说了一句,不知是说景色,还是说此刻的安宁。
许清遥轻轻“嗯”了一声。
是啊,很好。没有算计,没有杀机,只有寻常的烟火气息和家人的温暖。
她甚至有些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再长久一些。
然而,她也知道,这终究是偷来的闲暇。
京城的暗流不会因他们的离开而停歇,系统的沉寂也只是暂时的。
但在风暴再次来临之前,她愿意全心全意地享受这份难得的平静,在这母亲生长的地方,在外祖家的庇护下,好好地,喘一口气。
*
平静的日子如水般流过,转眼在凉州已住了大半月。
许清遥的气色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系统虽仍未完全恢复,但已能进行一些基础的扫描和能量汲取,不再是一片死寂。
萧舟衍似乎也彻底放下了京中事务,每日不是陪江老太爷下棋、谈论西北风物,便是带许清遥在凉州城内外走走看看,俨然一副陪伴妻子安心养病的模样。
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涌从未停歇。
这日,许清遥正陪着江老夫人在花房里修剪兰草,系统突然发出微弱的提示:
【检测到加密信鸽能量波动,方向:江府西北角客院。】
西北角客院?加密信鸽?
他果然并未完全与京城隔绝联系。
许清遥不动声色,继续手中的动作,心中却已了然。
萧舟衍的“休假”,恐怕一半是真为她休养,另一半,则是以退为进,在远离漩涡中心的地方,更清晰地观察局势,甚至……暗中布局。
傍晚,萧舟衍从前院回来,神色如常,但许清遥敏锐地察觉到他眉宇间一丝极淡的凝肃。
“怎么了?”晚膳后,两人在海棠院的庭院中散步时,许清遥轻声问道。
萧舟衍脚步微顿,看向她,月光下她的眼眸清澈沉静。
他略一沉吟,并未隐瞒:“京中来信,五皇子近日动作频频,拉拢了不少原属二皇子派的官员,在朝中声望渐长。陛下……态度暧昧。”
许清遥并不意外。
楚怀瑾本就野心勃勃,之前受挫不过是暂时蛰伏。“还有呢?”
她感觉萧舟衍的话未说尽。
萧舟衍目光投向沉沉的夜空,声音压低:“北疆传来密报,黑石部落虽首领被诛,但残余势力并未完全清剿,近来有重新集结的迹象,而且……似乎有黎国人在暗中活动。”
黎国!言湛!
许清遥心头一紧。
银发客卿伏诛,沈柔断一臂膀,但他们与言湛的同盟显然并未瓦解。
言湛这是贼心不死,又想在北疆挑起事端?
“陛下可知此事?”
“抚远将军已八百里加急奏报,但朝中如今注意力多在五皇子身上,且……有人质疑奏报的真实性,认为不过是边将想要军饷的夸大其词。”
萧舟衍语气中带着一丝冷嘲。
许清遥立刻明白了。
这背后,恐怕少不了五皇子一党的推波助澜。
他们不愿看到萧舟衍的势力因北疆战事再次崛起,宁愿边关不稳,也要先打压政敌。
“你待如何?”她问。
萧舟衍收回目光,看向她:“还需再看一看。陛下虽年老,却并非昏聩,不会坐视边关生乱而不管。五皇子……跳得越高,未必是好事。”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缓和,“这些事自有我去操心,你如今只需安心静养。”
许清遥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的身体,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
他们想安稳度日,旁人却未必答应。
**
又过了几日,凉州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一队来自京城的官差,持刑部文书,声称要缉拿一名流窜至西北的江洋大盗,要求凉州府衙协同搜查。
这本是寻常公务,但许清遥却从系统那里得到了不寻常的提示:
【检测到目标人员携带特殊能量标记,与之前宫廷内应能量特征部分吻合。】
宫廷内应?
许清遥心中警铃大作。
这些人,恐怕缉拿大盗是假,借机探查,甚至……另有所图才是真!
她立刻将此事告知萧舟衍。
萧舟衍眼神瞬间锐利如刀:“看来,有人还是不死心,手伸得够长。”
他沉吟片刻,对许清遥道,“这几日你尽量待在府中,减少外出。江府内外,我会加派人手。”
然而,对方显然有备而来。
那队官差在凉州城盘桓数日,明面上四处搜查,暗地里却似乎在打听江家,尤其是关于许清遥的消息。
这日,许清遥正在房中看书,月见匆匆进来,面色有些不安:“夫人,外面……外面有人在议论,说、说看到官差在打听您上次来凉州时的事情,还有……还有您和将军……”
许清遥放下书,面色沉静。
果然冲着她来的。
是想翻出她当初的旧账?
还是想制造她和萧舟衍不和的谣言?
“不必理会。”许清遥淡淡道,“清者自清。”
话虽如此,她却知道流言蜚语的厉害。
尤其是在这相对封闭的凉州城,若被有心人利用,足以对江家的声誉造成影响。
傍晚,萧舟衍回来,脸色不太好看。
他直接对许清遥说:“那几个人,是五皇子门下一条暗线的爪牙。他们此来,一是试探你我是否真的在此静养,二来,恐怕是想找机会构陷。”
“如何构陷?”
“无非是些阴私手段。”萧舟衍语气冰冷,“例如,伪造你与外界勾结的信件,或者……制造些意外。”
许清遥心下了然。
看来,京城里的那些人,即便他们远避凉州,也不愿让他们过得安生。
“既然他们自己送上门来,”萧舟衍眼中寒光一闪,“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显然已有了对策。
次日,那队官差中的两人,在追捕大盗的过程中,意外闯入了一处西域商队的驻地,与商队护卫发生冲突,失手打翻了商队运送的几箱贵重香料,损失惨重。
商队首领勃然大怒,直接告到了凉州府衙和驻扎凉州的河西节度使府。
人证物证俱在,那两名官差百口莫辩。河西节度使府的人出面,态度强硬,要求严惩肇事者,并赔偿商队损失。
带队官员焦头烂额,哪里还顾得上打听江家的事情,忙着上下打点,平息事端。
许清遥知道,这必然是萧舟衍和兄长许致远的手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干脆利落。
经此一事,那队官差在凉州再也待不下去,灰溜溜地离开了。
风波暂时平息,但许清遥和萧舟衍都明白,这只是一个开始。
五皇子一党不会轻易罢休,言湛在北疆的阴影也依然存在。
凉州并非世外桃源,京城的权力之争,边境的暗战,终究还是将触角延伸到了这里。
他们的静养,注定无法完全平静。
夜色中,许清遥看着身旁男人坚毅的侧脸,心中反而安定下来。
无论前方还有多少风雨,至少此刻,他们并肩而立。需要尽快让系统恢复,才能更好地应对接下来的变局。
这短暂的安宁,也称的上是“偷来的闲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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