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旭日初升,光芒万丈。

十班正在上体育课。

高中体育课很轻松,跑完两圈就可以自由活动。夏桉懒得下去,在教室睡觉,尽管上个学期的六篇检讨至今未写。

门外有人嚷嚷:

“俞姝源晕倒了!”

“来个人她送到医务室!”

她的目光落在门外的俞姝源身上。俞姝源晕了,应该是被同学背到教室的,正被两个女生扶着。

夏桉皱眉:“她怎么了?”

“低血糖。”一个女生很急,“谁有糖?快!”

她想起赵诺给过她一颗糖,还在兜里,立即喂给俞姝源,这才清醒一些。

“我送她去医务室。”说话的是夏桉。

一旁的两个女生四目相觑,好像夏桉会害她一样。

她们不相信夏桉会这么好心。

夏桉留给别人的印象一直是从前那个不辨是非、毫无道德的混混,那个抽烟打架跑吧的渣滓,那个长得极妖的狐媚子。

为此,她早习惯了众人打量的目光。

她搀扶着俞姝源走到医务室,取了药,没一会俞姝源就睡着了,同学替她请了一天假。

夏桉坐在椅子上,一手捧着脸颊,静静地端详着她。不加粉墨修饰的脸蛋柔美大方,干干净净,此时却眉头紧锁,没有了生气。

*

谢祈横今天脾气很暴。

早上是踹门进来的,一看那架势就没人敢靠近,吴钧豪跟他讲话时也不怎么搭理。

吴钧豪知道,他的心理疾病又犯了。

不知道为何,他就是不喜欢吃药。越是这样,脾气就越大,遭殃的也是别人。

真难搞。

他心情不好什么都干得出来。不仅不理人,而且暴躁。长脑子的都不会在这时招惹他,除非你想死。

他踹门时,班里瞬间安静了一半,比老师来了还管用。

只有吴钧豪敢和他说话:“要不干脆把老师换成你得了,搁那儿一站谁还敢讲话?”

他没理,自顾自的玩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几个大字:

“现在,三中后街,你要不来,就是我儿子。”

发件人:林斌辰。

是约架短信。

“林斌辰这狗东西又行了?”吴钧豪不屑一顾,“上次打得还不够呢?兄弟几个帮你喊人?”

“不用,我自己去。”谢祈横冷淡地拒绝。

他一身傲骨,自尊心不允许自己沦落到让人帮忙的地步。

其实谢祈横的心理是病态的。

不断毁灭和重生的灵魂肆意游荡,疯狂地渴求一切却又惧怕着人群。

伤好得差不多了,就将结的疤撕扯掉,自虐式地用刀重新划开,鲜血渗出。

他像一个正常人灵魂里躲着的神经病,智者脑子里的白痴,像撕裂自己却又忍不住热爱生活的矛盾体,以及暴露在外的那部分天真。

在这荒芜之地,鲜血与疼痛即是唯一的宣泄口。

*

医务室内,俞姝源还没有醒来。

夏桉打算等她醒了再走,好有个照应。反正她上不上课已经毫无差别。

门忽然被“砰”的一声踹开,撞到墙又弹回去,动作粗暴无比。

谢祈横脸上有伤,脖子也有掐出来得血痕,一看就经历过一场恶战。

随之而来的是无奈的校医:“怎么又是你啊?”

指的是谢祈横。

经常有学生因打架受伤进来,但都是些小打小闹,很少有打这么狠的。

“这个月都看见你来三次了!”

他耸肩,不紧不慢地答:“马上还有第四次。”

“……你的消毒液在这,我先走了。”校医有些无语,扭头,“美女,你朋友醒了喊我过来!”

被人当着谢祈横的面叫美女,夏桉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地捂着脸。

“大哥,你进来可能温柔一点?有人睡觉呢!”夏桉不满。

“不能。”

果然,“温柔”这个词永远不可能跟谢祈横扯上一毛钱关系。

不知是谁作死说了句:“是哪个这么牛逼哄哄的啊?怎么每次见到你,你脸上都挂着彩。”

声音的源头是一个同样受伤在医务室的男生,许是不了解谢祈横的脾气。

这句话像是触碰到了谢祈横的逆鳞,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朝男生的方向走去。

男生有些害怕,语气畏畏缩缩的:“你想干什么?”

他没有理会,眼神阴狠,一脚踹翻男生坐的椅子。他摔在地上,吃痛地咬牙:

“你他妈神经病啊!”尽管谢祈横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男生依然不知死活地叫骂,“怎么不讲话了?”

谢祈横的眸子迸射出寒意,透着一股逼人的冰冷。

眼看他就要下狠手,夏桉连忙叫住:“谢祈横!”

他竟然真的停下了。

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好不容易叫住谢祈横,男生又开始哔哔赖赖。

夏桉此刻感觉,男生被打不是没有理由的……

肯定是嘴欠。

“怂包,来啊!看你爹呢……”

真是不知死活。

话还没说完,就被夏桉一本书砸过去。不偏不倚,“啪”的一下正中脑门。

书是俞姝源的,情急之下借用一下。

其实夏桉是在帮他。如果谢祈横出手,对方估计就横着出去了,所以只好用这种方式封住他的嘴。

男生被砸,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是一伙的。也不管身上的伤了,气急败坏地出去,扬言:“老子叫张辉!林斌辰认识吧?他是我兄弟!你们给老子等着!”

林斌辰的兄弟?

还有靠山呢,难怪这么口无遮拦。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惹了一个,还是自己学校的。

真棒。

夏桉捡起地上的书,拍了拍封面的灰尘,好在书面没有破损。她帮得可太憋屈了,不仅没好处还结了个仇。

“我来啦!”赵诺猛地推开医务室的门。

里面除了她就三个人:俞姝源、夏桉和谢祈横。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坐在旁边,还有个浑身是伤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谢祈横的药瓶都没开封,他没上药,直接起身离开。

赵诺疑惑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为什么我一来他就走了?”

“没事,他有病。”

“你在这逃了一天课啊,爽死了!”她硬是挤在夏桉的椅子上,“让让,凑合一下。”

“你是有多胖啊?”夏桉被挤得只剩下三分之一的位置。

“去你妈的。”

两人对骂间,俞姝源醒了,揉了揉眉心,尽显憔悴。

她张望四周:“这是哪儿?”

“医务室。”夏桉答。

“你送我来的吗?”

“嗯,你晕倒了。”

“谢谢!”俞姝源拧着的眉终于舒展开来。

俞姝源长得还好,笑起来很清纯,杏眼弯弯,唇角泛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而夏桉是狐狸眼,眼角微微上翘,极具攻击性。

赵诺把玩着手机:“夏桉,今晚我陪你去夜色。”

掐指一算,休假到期了,今晚要兼职。再看看余额,夏桉也想多休息几天,无奈资金不允许呀。

“你不上晚自习?”

“翘掉。”她漫不经心。

俞姝源眨了眨眼:“我可以去吗?”

“夜色是酒吧欸,你要去吗?”夏桉以为她不知道。

俞姝源点了点头。夏桉一直以为像她这种好学生与自己格格不入,肯定不会去酒吧。

“行,但我是在夜色兼职。”

俞姝源应道:“我在旁边就行。”

放学后,俞姝源第一次翘了晚自习。夏桉骑车载她们。

俞姝源很少撒谎,所以跟老师请假时,说得很不自在。

但好学生无论请多少次假老师都不会怀疑。只要成绩不下降,一切都好说,甚至不来都行。

她第一次坐摩托车,更是第一次去酒吧。

算一算,她在今晚干了好多以前从没干过的事。经常看着别人在夜晚骑车“哄”地呼啸而过,享受着速度与噪音,洒脱自如。

也许是年轻时的悸动与叛逆,她总对这些事产生一丝向往。

可这些夏桉都会。

甚至样样精通。

她可太羡慕夏桉了。

传闻夏桉不三不四、劣迹斑斑。可随着了解,她越来越察觉到,夏桉并没有同学口中的那么夸张。

她甚至会送自己去医务室,坐在那一上午。

这个快节奏的时代根本没有真相可言。人们窥见冰山一角就自以为是地坚信自己看到的即是真相。

其实俞姝源并不想去那,但夏桉要去。为了表示感谢,她也跟着。

到了夜色酒吧,视线内全是新奇的事物。

旖旎的舞姿伴随着暧昧的闪光灯,男男女女的躯体相互交缠着,**的**暴露于世。

第一次进出这种场所,噪音比想象中的大,俞姝源不禁捂住耳朵,四处徘徊。

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人。曾一直以为酒吧只有成年人才能进,然后挑了瓶浓度很低的酒。

尽管如此,夏桉还是问了句:“你能喝吗?”

“能。”她像是不服输。

年轻人都是如此,年少轻狂,凡事都要争个高低,不然仿佛就没面子。

夏桉去工作了,闫子航也在调酒,赵诺则在夏桉旁边聊天。

俞姝源独自坐在拐角喝酒。由于是第一次喝,一口不敢喝太多,只得一小口一小口抿。

辣辣的。

刚开始只觉得难喝,可到后面愈发上头。所有的情绪都会在夜晚爆发,混着酒精下咽,似醉非醉。

我们终究都是多巴胺的囚徒。

夏桉在忙碌中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人影绰绰,林斌辰穿梭之中,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那一刻,她有种强烈的预感——

他在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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