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已经上课二十分钟了。
看来刚刚去的挺久。
夏桉在老师优美的谩骂下进了门。
她歪着脑袋,手托腮,时不时瞟两眼门口和课代表的座位。
课代表仍没回来。
不应该啊,按道理应该就在她后面。
夏桉强行将冒出的思绪摁下,无聊地画画打发时间。
这时赵诺在做什么呢?
是否也在画画?
干相同的事,总能让人产生共鸣,感觉对方就在身边。
至少,在同一片天下。
夏桉开始想入非非:没准她是个隐形画画天才呢?只是还未被发掘。
她提笔作画,风风火火地完成一幅“不朽大作”。
纸上的小人头重脚轻,两只眼还不一样大,像加工后的火柴人。
……看来她不适合绘画。
转念一想,许多天才都不是一次成功的,没准她的天赋在别处。
于是夏桉又开始兴致勃勃地作诗,架势颇有大作家的风派。
结果写完一看,这是什么玩意?!
……看来她也不适合作诗。
整节课,夏桉一直在作秀,最终放弃寻找天赋,开启三中养老生活。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安度晚年的老人,只想摆烂。
朦胧之际,她听到了课代表的名字。
“你知道程欣去哪了吗?”
“好像因为早上的事,夏桉打了她,把人逼走了……”
夏桉确实打了她一下,但没逼过她。
事情闹得这么大,程欣没脸来,凭什么都算在她头上?
更何况,事情是因程欣而起。
可说出来又有谁信呢?
大家只看大风向,站在道德的最高点指指点点,生出一种寒碜的“正义感”。
就像夏桉被陷害时,有谁站出来说话吗?
没有。
可她只不过还了回去,就被虚伪的“正义者”们批判。
在他们眼里,你被害得多惨都没事,但只要你还手了,指责对象就瞬间转换成了你。
不仅如此,夏桉还被“方块脸”喊到办公室,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事。
“你为什么动手打程欣啊?还把人手机摔了!”果然,开口就是指责。
她不答反问:“她在我卷子上写脏话陷害我,翻我包并且拍照,难道我还应该腆着笑脸,跟没事人一样?”
凭什么。
“她翻你包了?”“方块脸”不知道这事,有些惊讶。
夏桉用犀利的眼神回应了他。
“就算这样,你也不能动手啊!学校都下处分了,让你下周一上台检讨!”
口口声声都是“不应该”“不能”,陈述得义正言辞。
“我不动手,她胆子就会更大,到时候谁都不放在眼里。”她冷冷道,“至于检讨——我不会写的。”
丢下一句话,夏桉离开办公室,任凭“方块脸”怎么喊都不回头。
可校方要求夏桉上台检讨,不写怎么办呢?“方块脸”只好上网搜了篇检讨,打印下来给她。
还不忘叮嘱:“到时候照着念就行,别自己改。”
他再三强调,生怕她乱来。
夏桉讥笑。“方块脸”还是不够了解她,她怎么可能会不乱来?
她扫了眼检讨,里面反反复复的语句都是一个意思:“不应该动手打人”。
她忽然好奇,如果领导知道这是“方块脸”打印的会怎么样。
那画面不要太搞笑。
*
而此时,谢祈横在主任办公室送资料,偶然发现一张出国留学申请书。
署名:夏桉。
字迹难得工工整整,却偏偏出现在出国申请书上。
两个字犹如刀刃,刺痛了谢祈横的心。
她没告诉过他。
一点都没有。
谢祈横终于明白,为什么夏桉上次同意叙述她的过去——
因为她知道自己要离开了。
那时,她就已经打算好了。
也许其他人都知道,唯独他被蒙在鼓里。
那一刻,不知是愤怒,还是悲哀,亦或是自嘲。仅存的理智败给感性,沉没在抑郁的潮水里。
心脏仍在跳,为身体注入新鲜的血液。
世界静默。
诉说着无关痛痒的悲愤。
送作业的同学来来往往,遍布欢声笑语,而他漠然周遭。
伫立许久,谢祈横掏出手机,给夏桉发了条消息:
【今晚十点,夜色酒吧。】
【我今晚要去夜色兼职。】很快有了回复。
【请假。】语气强硬,不容拒绝。
夏桉只能答应。
她不能拒绝他。
好像一直都是如此。
*
周五下午是同学最有活力的时刻。
睡觉的人也不睡了,像打了鸡血,教室里到处弥漫着回家的兴奋。老师还以为是课程吸引人,沾沾自喜。
走之前,“方块脸”按照惯例交代事情,其实压根没人听。
中间提醒了夏桉下周念检讨,重复着陈腐的校规,就像给人洗脑。
她扬了扬嘴角,丝毫没有“悔改”的意味。
为什么人总将错误施加在受害者上?
夏桉也曾被栽赃过一次。
所有人都默认她偷了东西,知情者闭口不谈,谎言与真相构成混沌的圈。
那时,她不敢反抗,因为反抗换来的只有更凶残的欺凌。
时隔四年,再次遭遇类似的事。
只不过,她这次的做法足够狂。
她不后悔。
再来一次,夏桉依旧会给程欣一巴掌,并且摔碎她的手机。
“方块脸”终于宣布放学,夏桉正在收拾书包。闫子航照常来十班找她,一起去夜色兼职。
“我今天不去兼职。”她把一摞书塞进书包。
闫子航关心地问:“怎么了?”
她斜挎着书包,佯笑着:
“有约。”
夏桉不知道的是,此刻,谢祈横正在门外注视着她。
定格在她身上的目光幽深陡峭,带着无数的风卷云涌、海浪翻滚。
直到身边人大声讨论谢祈横,夏桉才发现他靠在门上。
“不是十点吗?”她跑到跟前。
“我不介意六点就去。”
夏桉无话可说:“时间不都由你定吗?我说的又不算数。”
靠在门上的人薄唇亲启:
“你知道就好。”
配合着说两句好话,还蹬鼻子上脸了。
当然,这些也只能在心里骂骂。
毕竟打不过他。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雨,轻轻拍打在伞面,积起水洼。
“谢祈横,过来。”夏桉恶趣味道。
等他过来,夏桉一脚踏进水坑,水花溅得老高,打湿谢祈横的裤脚。
恶作剧完,还得意洋洋地望着他。
她是真欠。
倦怠了拥挤的人群,便爱上这野火般洒脱的身影。
谢祈横眼尾上挑:“夏桉,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没有没有。”她连忙否认。
该怂的时候还是要怂一下的。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嘛。
听到满意的答案,谢祈横冷“哼”一声,和她进入酒吧。
夏桉脱掉宽松的外套,露出紧身黑色吊带,极其精致的腰臀比和蝴蝶骨霎时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看着身边对镜勾勒眉眼的人,谢祈横撇了撇嘴:
“别在那浓妆艳抹了。”
他不想别人用垂诞三尺的目光窥视她。
夏桉反驳:“你管我咧。”
她和谢祈横说话越来越随便了,已经到了那种可以回怼的地步。
而这些,都是谢祈横默许的。
闫子航在柜台调酒,一眼就望到了两人。
他问:“你不是不来吗?”
“这个……”夏桉组织好语言,“我今天不兼职,来玩。”
见到熟人买单,闫子航额外给夏桉调了瓶香槟酒。
“你还真是来者不拒。”坐下后,谢祈横“啧”了声。
夏桉想说话,可太激动,被酒呛得直咳。
“咳、咳咳……”
谢祈横凛声道:“这么激动干什么?你喜欢他?”
“我被呛着了,跟他有什么关系?”夏桉不理解他的逻辑。
“那你喜欢谁?”声音嘶哑。
“什么我喜欢谁?”夏桉漫不经心地说,“我喜欢我自己。问这干什么?”
他不答,只是喝酒。
片刻,谢祈横忽然冒出一句话:
“你告诉他你出国的事了,对么?”
声音不大,却给人压迫感,像是质问,又像是恼怒。
那种被蒙在鼓里的悲愤。
这混蛋总能语出惊人。
夏桉明明没告诉过他。
不止他,她谁都没告诉。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谢祈横。
“没有,我谁都没说。”夏桉诚恳地说。
“别骗我。”
“没骗你。”
他顿了顿,又问:“为什么要出国?”
“在这考不上,出国混个毕业证。”夏桉无所谓地耸耸肩。
她总能把任何事描述得云淡风轻。
谢祈横嘶声道:“我可以帮你,你不会考不上。”
说完,他闷了瓶酒。
这话说出来,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底。
夏桉的基础烂成什么样,他又不是不知道。而谢祈横是全校老师的众望,何必帮她这个无可救药的人复习?
那样只会耽误他。
谢祈横是个倔脾气,这点夏桉明白。
如果她说不,他定不会罢休。
于是夏桉骗他:“我只是有留学的想法,还不一定去呢,看情况。”
本来想骗他说不去了,但转念一想,话说得太绝对,到时候走了不好交代。
“那申请书?”谢祈横追问。
她说他怎么知道的,原来是看见申请了!
“学校要的,先交了再说。”她继续编。
谢祈横信了。
这么拙劣的谎言,他竟然信了。
换句话来说——
只要是夏桉说的,他都信。
谢祈横多精明啊。
却在她面前输得溃不成军。
又是一杯酒。
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今晚谢祈横喝得很多,直到夏桉拉住他才停止。
谢祈横似乎有些醉了,眸中掠过一丝悸动,宛若柔软的风,醉得夏桉至死方休。
她是他自始至终都不曾愈合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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