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未经思考,夏桉立即就追了出去,还不忘带走桌上的苹果。
谢祈横正坐在吧台,几个酒瓶东倒西歪地散落在地,同时口中叼着烟。
烟雾缭绕,让人觉得一切都不真实。
她的声音从烟雾的另一头传了过来:“圣诞节快乐!”
人都是孤独的存在。他总是把自己锁在一个狭窄的、密不透风的空间,让人捉摸不透。
夏桉没问他为什么生气,只是坐过来为他倒酒。
香烟味醇厚,谢祈横摁灭剩下的半截烟:“不玩了?”
“不。”她摇头晃脑。
再玩下去,恐怕小命不保。
见谢祈横烟抽个不停,夏桉微微皱眉:“你烟瘾好大哦。”
他讥讽地瞄她一眼:“你好意思讲我么?”
夏桉无话可说。
论这方面,她确实没资格说他。但谢祈横的烟瘾属实有点凶,她看着都担忧。
“多吃蔬菜水果,养生的。”说着,夏桉啃了口苹果,刚刚还完好无损的苹果瞬间缺了个口,“看我吃得多有营养!”
“还不是我给的。”他啧啧道。
谢祈横一张嘴,夏桉就气得想打人。
关键是还打不过他。
“……总之,你能不能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话音刚落,谢祈横的脑袋凑过来,朝夏桉刚刚咬过的地方再咬一口。
她愣住,苹果还在怀里抱着,然后怔怔地看了眼上面的缺口。
“你啃我的苹果干嘛?”
“不是你说的么?吃点有营养的。”他舔了舔唇,似乎是在回味。
“……”夏桉说不过他,开始装疯卖傻,“呜呜呜,它不完整了……”
眼睛弯弯的,也不知是哭还是笑。
“横哥,你好狠的心啊……就这么把它咬死了,太可怜了……”
眼前的人一脸悲哀地为苹果举行了“葬礼”。由于没有蜡烛,只好用打火机代替。摆完,还双手合十默哀三秒钟。
谢祈横看着眼前人的行为艺术,不冷不热地冒了句:“神经病。”
倘若真是神经病就好了。
没有痛觉,没有喜怒哀乐,疯疯癫癫便能掩盖一切。
“少吸点。”夏桉的目光重新落在面前人指尖的烟上。
“可以。”他顿了顿,“不过我有个条件。”
她好奇地问:“什么条件?”
光线昏暗的酒吧难免会泛起暧昧的气氛。
他侧脸看着她,眉眼肆意又痞懒,一瞬间变得禁欲万分:
“你以后来学校。”
“就这?”夏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音量提高了几分。
本以为会是多么刁钻的要求,没想到只是让她回学校。而且她来不来跟他也没关系。
夏桉又确认一遍:“……只要我回学校,你就戒烟?”
他纠正:“不是戒烟,是少吸。”
光是少吸已经很难得了。
昏黄暗浊的夜色拢着劲舞狂欢的人们,一如平静下的翻涌滚烫。
于是她顺着他的意思,用近乎谄媚的语气说道:
“好,成交。”
**
她终究还是失约了。
谢祈横没等到人,只等到一条短信:【抱歉,我有点急事,来不了。】
其实夏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只是在面对这个人时,内心总是不自觉地感到愧疚。
早上,夏桉路过夏铭扬上班的小店,准备进去看望他,却被告知他出事回家了。
再三询问下,店员勉为其难地告诉了她:“那天他上班上得好好的,突然闯进一群人,二话不说就砸店,场面可吓人了!夏铭扬不让他们砸,结果打起来了。”
顿了顿,店员继续叙述:“不过那群人打完夏铭扬就跑了,好像针对他似的,可能是他得罪了什么人。”
夏桉急切地询问:“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挨了几下,没什么大事,在家休息呢。”
“那你还记得,带头闹事的人长什么样吗?”
“黄头发,后背纹了条龙的男的。”
夏桉迅速排查自己认识的人。为了缩减范围,终点排查那些有过节的。
刘昊?纹的是不是龙不知道,反正不是黄头发。张辉?不对,他是红头发。
林斌辰?
一个名字闪过脑海,她把林斌辰和闹事人的特征作对比,竟然完全符合。
对,就是他!
只是夏桉没想到,他居然会找上她的家人。
她骑车飙到夏铭扬家。从未有过的慌乱感侵占着她的身体,手心冒出的汗打湿了把手,好像慢一点就见不到他了一样。
“姐?”
见到夏桉,夏铭扬下意识地护住伤口。
她累了,语气有些急促:“我不来你就不打算告诉我,是不是?”
事已至此,他也不再隐瞒,别扭地把头歪向一边:“小伤而已,我还没那么弱不禁风。”
夏桉靠近,想要检查伤势。
“真没事!”夏铭扬条件反射地躲开。
“哦,是吗?”她挑起一边眉毛,半信半疑地朝伤口轻压下去。
下一秒,整栋楼回响着无比凄厉的哀嚎。
……这叫没事?!
在夏桉的夺命连环催下,夏铭扬乖乖去医院,开了药膏敷伤口。
为了防止他跑路,夏桉特地全程看护。
这绝对是她当监护人最认真的一次。
毕竟事情因她而起。
一般去医院的都有家属陪同,医生习惯性地问他家属在哪,殊不知旁边这位年龄相仿的少女就是。
医生捋起夏铭扬的袖子检查伤势,看清后,吸了口凉气。
因为旁边只有夏桉在,监护人写的也是她的名字,医生差点以为这身伤是她打的。
少年身上的淤青伤痕累累,再听听医嘱,打得应该不轻,让夏桉无比自责。
他身上的每一处伤都是因她而起。如果不是因为她,夏铭扬也不会被打。
她不明白。
究竟怎么样才肯放过她?
难道非要把她逼走么?
曾经的一些遗憾在脑海反复横跳。死亡并不是瞬间的事,而是慢慢的腐烂。
人生又何尝不是一场暴雨,大家淋雨狂欢,雨过天晴后只有蛛丝马迹证明它确实存在过。
夏铭扬因为挨打,在家养伤一周。夏桉有时会去照顾他,大多数时间还是在夜色club酒吧兼职。
一连几天,她都没去学校。
她不配坐在教室学习。
她没资格。
这周已经快要结束,教室里却迟迟不见夏桉的踪影。“方块脸”焦急万分,打了数不清的电话,次次都没打通。
于是发了短信给她:【你一周起码要来一次啊,露个面就行了,或者办理休学,不然学校会开除学籍。】
夏桉看着短信冷笑,删除信息。
其实电话她都看见了,只是不想接。
平时都懒得管她,现在却喊得比谁都急。在老师们眼里,她只是个麻烦,只需要露个面证明自己还活着,至于其他的都随便。
但休学是不可能的,那意味着还要再上一年。
如今,她说话颤颤巍巍的,早已没有了当年高傲的底气,活像一个倍受世俗折磨的疯子。
她不想让人看见自己崩溃的一面。
人啊,有时真的脆弱得一塌糊涂。
*
十班空出了个位子,是夏桉的。
有的人甚至嫌她的桌椅碍事,想搬走,于是赵诺和他们吵了一架。
“夏桉都一周多没来了,桌子留着不挡道吗?”
“她会来的!你们凭什么动她的位子?”赵诺瞪他们。
“来什么啊,她都退学了!我们座位这么挤,把她位子搬走正好。”想挪桌子的人不屑道,“你这么帮她说话,不就是因为跟她关系好点吗?别怪我们没提醒你,最后害的是你自己。”
赵诺咬紧牙关,二人针锋相对,均有怒意。
然而最终还是寡不敌众,大多数人都同意把夏桉的桌子移开,以此腾出空间。
她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夏桉的桌椅搬出去,自己却无能为力。
几乎同时,谢祈横出现在门口。
许是太吵了,竟然把楼下的谢祈横刮来了。
“什么事这么吵?”他皱眉。
在座的都了解谢祈横的脾气,不敢轻举妄动,连忙赔笑:“我们在搬桌子,中间发生了点争执。”
话说得好正直,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赵诺吼道:“那桌子又不是你们的,你们凭什么搬?!”
“大家都赞成,为什么就你不赞成?”那人不悦地回头。
眼看又要吵起来,谢祈横开口:
“桌子是谁的?”
他恭恭敬敬地回答:“夏桉,她好久都没来了。”
“搬过去。”
赵诺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怒视着他:“你说什么?你就这样让他们搬?!”
征得谢祈横的同意,同学暗自窃喜,放心地继续挪起桌子。
“我让你们搬到那儿。”他淡淡道。
然后冲夏桉之前的位子昂了昂下巴,示意他们把桌子挪过去。
“这……”事情反转得太快,同学张口结舌。
很显然,他们都误以为谢祈横刚刚的意思是让他们把桌子搬出去。
“聋了?”语调单薄如冰。
谢祈横最近心情不好,在这个关头惹他等同于送死。
于是同学识趣地把桌椅挪回原位,不敢再提这事。
唯独谢祈横久久伫立于此,目光始终定格在那空旷的座位上。
每次见到她,都是他活着的源头。
她是他肋骨里的痴念,一举一动都是**,每一句话都是救赎。
夏桉不在的日子,他总感觉少了些什么,那种精神上的空虚无法用发泄弥补。
——是必须用她来填补的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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